《三千上穷之情深不寿》白玦

168、独行

　　“夙姨，母皇她们？”
　　西玦青在甲板上跑得团团转，先前那些惊险的兴奋荡然无存，扒上船沿四处去看也找不见她三个娘的踪影，急得拽住洛夙的衣袖都快哭了。

　　“青儿别急，我们……”
　　洛夙墩身刚开口的安慰被另一把童声打断，无迟忆不知何时来到了西玦青身旁，小心翼翼地抚着她的背心。
　　“妹妹别怕，姑母灵力滔天，定能保全大家的。”

　　西玦青徐徐回头，侧着脸瞧那一脸真切的无迟忆，这一回倒是没再怼回去了……

　　“刚才那是什么地方，怎么就我们仨出来了，其他人呢？眼下这是要去哪儿呀？”

　　延陵无漫步在山道之间，身后传来虚辰叽叽喳喳的问题，西缄攸倒是安安静静地跟着。
　　这山路踩上去就如踏在棉絮间，细细察觉甚至能发现有一呼一吸弥散其间，似如活的一般！

　　“那是潋岩，你们可将祂视作天兽山的山门，潋岩之中水火共生，是筛选进入天兽山者最好的工具，此刻能在这里，就是潋岩认可了你们。”

　　“那其他人去了哪里？没有通过筛选会怎样！”

　　“自然是神形俱灭啦。”
　　延陵无忽然回身，虚辰差点撞上去！又听她这一句，吓得一刹那脸色煞白！

　　“胡说。”
　　西缄攸难得开口，确是坚定，她知道延陵无不是那种拿朋友性命开玩笑的人，即便此刻她的心智尚不完全，西缄攸依然坚定地相信。
　　“你别吓唬虚辰。”

　　延陵无看向西缄攸，那认真又坚定的面容着实美丽，延陵无自觉越看越喜欢。随着她的大笑，虚辰的心也渐渐放下。

　　“若是没有啸霜，那就真是那个效果了。”
　　二人这才意识到，那突如其来的寒霜便是延陵无所谓的啸霜，她引了啸霜连人带船统统冰冻起来，即便是潋岩也可安然通过。

　　“那他们去哪儿了呢？”

　　同样的问题由西缄攸问出来，延陵无立时换了个态度。
　　“潋岩余气会将他们推出天兽山境内，此刻他们该是在百余里外的半山之处了。放心，那里安全得很。”
　　延陵无晃到西缄攸面前，对视着认真说完，言罢，她又幽幽飘走了。

　　二人赶忙跟上，延陵无也边走边向她们继续解释。

　　“等我们去取一件东西，就回去找他们。”

　　“什么东西？”

　　“一件宝物！”

　　“宝物？”

　　“那可是我兄长的宝贝，旁人可取不到的。”

　　虚辰又好奇又期待，西缄攸出口所问却唯有担心。
　　“取此物，可有危险？”

　　延陵无身形一顿，但只是一瞬便继续了脚步。
　　“浅城在苍璞泉眼之中藏了一面无理镜，唯倚此物，我们才能去到天兽山底。”

　　“无理镜，这是什么宝贝？有何用哇！”
　　虚辰的兴致显然已经被吊到了顶高，全然忽略了延陵无对西缄攸担忧之心的一笔带过。
　　延陵无自是乐得她这接茬，这一路上也就属这句话最有用了。

　　“无理镜同苍璞泉一样，都是自混沌之内生出的灵宝。镜名无理，意味其不遵法度不计因果，无理镜可照万物之阴阳双极，无论存在与否，都会出现在无理镜中。”

　　她说得明白，但紧跟的两人又有了新的疑惑。见她二人就此无言，延陵无头都不必回便已了然。

　　“若不曾记错，我有说过，浅凉从未到过天兽山底。”
　　二人这才忆起当时，濯冰讲血船与天兽山相连，延陵无便有此一说。浅城于天兽山生活近千万年，料想饶是山脉无垠也终有走完的一日吧。
　　她们望着脚下根本看不到头的山径，云海重重，嶙峋山势起起落落隐隐现现，确似永无止境一般。

　　“这个秘密，我可不曾与旁人说哦。”
　　延陵无一跃跳上路边一块巨石。那石头形似伏豹，延陵无墩身摸上那类豹首处，她就像真是在抚摸一只活豹。二人还在疑惑之际，蓦然一记低低的咕声从那石缝间传来！西缄攸与虚辰双目圆睁，眼睁睁瞧着那巨石徐徐生出皮毛，随即抖开四肢站了起来，俨然便是一只真豹子！

　　这头雪豹比人间的豹子大上十数倍，浑身皮毛劲长生有四耳三尾，吼声震天如钟鸣，它睁开眼时西缄攸与虚辰仍是感到不可置信！路边寻常一块石头便可化作灵兽，那这座山岂非？

　　“聪明，猜得很对。”
　　延陵无听清了虚辰的心思，她理所当然得认为，既然虚辰都能看明白，西缄攸自然也会通晓的了。
　　“万界千世，唯天兽山可称圣，并非因其蕴含了无数天材地宝灵气浩瀚充沛，只一点，便是世无其二了。”

　　雪豹在延陵无的触抚下再次匍匐卧地，渐渐又化回了那块巨石。
　　方才一切似未发生，昙花一现，但如黄粱。

　　“你们走过的每一块山石，经过的每一处景致，皆是活物。同样的，天兽山也是活着的，牠会呼吸会生长，牠走到何处，何处便是天兽山。”

　　“所以，浅凉不是不想到达山底，而是她根本无法到达。”
　　西缄攸一时通透，虚辰也不妨多让。
　　“所以你要带我们去取无理镜！因为天兽山底其实并不存在，唯有镜中，才有可能窥见！”

　　延陵无面对这两个一点就通的聪明人，赞许地笑着点头，复又落回了下山的道中，继续领路了。

　　经历方才，眼下虚辰看路边任何东西都是活的一般，一眼眼过去皆是想象，描摹着那些花木山水，设想起都会是些什么灵兽呢。
　　西缄攸也是由得她，只是偶尔提醒遐想得出神的虚辰，免得丢了延陵无的脚步。

　　三人自此无言，似乎心里都有不同的着落。
　　也不知走了多久，山道仿佛从未变过，浮于半空的云流也还是那般淅淅浓浓，她们像是走了几天几夜，又似只去了半个时辰，周遭景致大相径庭，天兽山就像一个巨大无比的迷宫幻境，只觉永远走不到头似的。

　　直到一座泛着斑斓彩光的黑色宫殿落入视线，这才像见着希望般令人雀跃！

　　殿宇隐于厚重的云流之间，若非颜色实在夺目，实是难以轻易发觉的了。斑斓弧光通过云层折散，在这雪色无垠的天地间直如霁虹般旖旎醉人，一扫人胸中烦闷焦灼，但觉心旷神怡骨清身爽。
　　延陵无终于又开口了，好一句再令虚辰如坐针毡的惑言。

　　“接下来的路，就全靠虚王爷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