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纸，我怕怕》安**夏

72、小猜疑

　　她就站在汉江边上，对着举着手电火把追来的风商两家人，冲着自己的父亲，哭问着为什么明明两个人都爱着别人，还硬是要为了什么家族大义而硬凑在一起，族老不疼她爱她，可他为什么也逼着她往死里走。她冲着他声嘶力竭的怒吼，我可是你的亲女儿呀！
　　说罢跳进了滚滚流动的汉江水里。风父当时也已经醒来，踉踉跄跄的跟在众人身后，刚赶到汉江边上，就见她往江里跳的情景。那一幕他永远也忘不掉，也让他从此坚定了自己对爱情的忠贞不移。或许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如商怡那般对自己所追求所向往的东西坚持得如此彻底，也或许不是每个女人都能为爱情献身的，可是他作为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发小都比不上，以后还有何脸面去见她，去面对自己？
　　商怡最后被她的兄弟和风家老大救上来的。在她跳下去的那一刻，他们就立即也跟着跳了下去，凭着年轻强壮的体质，尤其是风家老大还是个军人，三人硬是躲过了死神安全地将商怡救了上来。不过即便如此，商怡也还是连夜发起了高烧，并引发肺炎，住进了医院。
　　隆冬夜里，她奋勇一跳，带着对自己的信仰和对封建的反抗，夹着对亲人的失望甚至是绝望，摆明是不想活了。所以那段时间她求生意志一直很低迷，大家甚至都以为她会就这么去了。闹到这一步，这婚也结不成了。尽管族里一些老人还死咬着敬了祖宗的不能退，但是几个年轻小辈都知道，那不过是他们对自己面子的坚持罢了。毕竟那是族里的小辈，却不是他们血缘最近的人。商老爷子被商怡跳江前的那一声怒吼给惊醒，这回跟商怡几个兄弟一同站在了女儿这边，连带着风父及风老爷子的劝说和同意，两族的老人终于息了火，不再多说。这门亲，也总算是解了。
　　而这些，都是在那年风母对风父和商怡的误会加深甚至导致了弟弟的悲剧后，风父对着一家人娓娓道来的。他告诉他们，如若没有她的反抗和那一跳，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何为忠贞何为信仰何为自由，更不会找回风母，力排族里异议娶了风母，而是就这么守着所谓的族里大义顺着那些愚昧的长辈安排一生。
　　“我爸曾对我们说过，商怡是他这一生，最敬重的女子，最珍惜的朋友。”秦少卿长叹一声，悠悠说道。
　　依依愣然，想不到自己母亲有过这么悲壮的一段，她默默勾画着那个临江怒吼的女子，悲怆跳江的身影，心里酸酸的，悲痛莫名，“这些……他知道吗？”
　　秦少卿侧首望向窗外穿行不止的人潮车流，“他原先是不知道的，两家的婚退了之后，便将这事压了下去。商阿姨后来带你父亲回来见商爷爷前，也亲自登门风家致歉，请求两家人不要将此事让他知道。所以即便商家对他曾有过阻挠，但也没让他知道那件事。不过在那天你跟方萍在咖啡厅见面时，我把这些都告诉他了。”
　　“……”依依垂头，食指无意识的绕着杯口打转，悠悠问了句，“那，他是什么反应？”
　　“……他说，都是方萍的算计，他，不知情。”秦少卿冷冷回道，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若是知道，他当年肯定不会那么做的。”
　　依依闻言，忽然笑了，一边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她语气十分轻松的道：“他说谎，就算他知道，他也还是会那么做。因为……他是为了儿子。哈，我爸因为一个根本就没怀上的儿子，抛弃了我们母女，还口口声声说是小三的错。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更可悲的是我居然还是他的女儿，傻傻的以为他最疼爱的是我，结果却是为了这么一个‘儿子’。”
　　“依依，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秦少卿心疼的擦掉她的泪，他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但如果可以，他希望她一辈子也不知道。
　　依依摇头，继续笑着，指着自己的心，“我没事的，我现在知道了，为他，不值得。而且我还有妈妈，有你，有北野小馨苏苏老大他们，有那么多那么多值得我珍惜的朋友亲人，这里，会好的。”而且，失去了那么爱他的两个人，应该痛的人是他，不该是自己。
　　“对，不值得。”秦少卿认真的重复，眼里少有的严肃接道，“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我们之间的事。依依，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生气，不要误会，不要退缩，好吗？”
　　早从他讲起风商两家的陈年往事时，她便猜到他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自己，所以此刻听到他这般说，并没有很惊讶，不过也没有立即应下，而是定定的望着他，望进他认真的眸里，许久，点了点头，“好。”
　　秦少卿见状，终于微微松了口气，略略沉思，缓缓开口：“当年还有一些年长的族老长辈在，因为退亲这事相互间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在两家的合作中渐渐退了出来，商业上也开始了交锋，两族因着这些长辈的存在关系一度降到冰点，只有我爷爷和你外公两家在私下依旧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说来也好笑，明明该是两家当事人闹翻的，结果却成了两家当事人都不在意，可旁人却闹翻了天。这一直到族里那些老人相继或卧病在床或去世，我爷爷和你外公相继执掌了族长之权，两家关系才渐渐和善下来，但也仅止于我们两家的和好上了明面，商场上虽然不再针锋相对，却也没有再有过合作。直到我爸爸接过族里生意大权，两族才算真正的恢复了当年的友好。这一变迁，也不过是短短二十年。那时商阿姨已经回到族里公司工作，因为生意合作关系跟我爸常常有来往，彼此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更何况我爸又将商阿姨当做最敬重和珍惜的人，一来二去的，自然会让我妈这种家庭主妇患得患失，开始闹腾起来。”
　　说到这，秦少卿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么形容自己老妈，并不怎么好。可这也是事实。一想起那段恐怖的回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中年妇女什么的，真的是，太恐怖了！
　　那段长达几年的时间里，商怡因为跟左父和方萍之间的事而郁郁寡欢，又正巧公司和风家开始了合作，在工作之余，常常忍不住跟这个从小一起长大并且对她和左父之间感情知根知底的哥哥倾诉。而风父带着感恩和敬重，以及几十年来越发深厚的兄妹情意，自然便也十分关心她。
　　这一来一往的，就让风母开始不安起来。风母与风父在年轻时本就有过一段不是很美好的回忆，自然的就将当年风父对她的拒绝的原因看成是出在商怡的身上，误以为风父是因为一直爱着的人不愿嫁给自己，所以便退而求其次的娶了自己，但是心里却一直装着那个人。如今那人自身感情出了问题，风父又心疼的火急火燎的凑上去了，这不就摆明了要后悔么。最重要的是，那个女人比自己这天天待家里照顾一家老小的黄脸婆家庭主妇要会保养，又漂亮又能干，又跟自己老公有几十年的感情，怎么看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比不过啊！再加上风父忙着生意天天不着家，这日子久了，她就忍不住了，开始天天查岗，追着老公问这问那，开始了碎碎念，情绪也开始起伏不定。当时正好秦少卿兄弟两要高三了，她完全不操心，天天就顾着自家老公会不会出轨去了，还老抓着两个孩子问这问那，逼得秦少卿跟弟弟一同躲回了X镇高中，在风老爷子这边学习备考。
　　原本以为风母少了两个操心的人，会好一些，结果却没想到对方反而觉得自己不仅被老公嫌弃了，连儿子都不要她了，慢慢的变得神经质起来。
　　风父自然也察觉到风母的异样，一边安抚，但也不可能完全抛下工作去陪她。好话坏话说尽，风父一再强调自己和商怡之间是清白纯粹的让她安心，同时又召回了两个儿子，并扬言考不上好大学没关系，先好好陪陪你们老妈，等过了这段时间他空下来了再说。
　　秦少卿兄弟两无奈，只好又回到了市里。本来这些也都没什么，可就在高考前体检的时候，秦少卿弟弟的体检数据有些异样，要重新体检。那段时间因为备考，同时承受着风母疑神疑鬼的压力，两人身体都不大好，秦少卿弟弟甚至经常流鼻血。风父当时也是一时起念，让他顺便做一次全身检查，然而得到的体检结果是白血病。这时风母一下子惊醒了，什么商怡什么余情未了统统都抛诸脑后了，只想着自己这个小儿子能恢复健康。当时经过一家子的商量，联系上了大伯家已经嫁到美国的大女儿，决定将小儿子送去美国治疗，风母陪同过去照顾。
　　秦少卿也在这时决定出国留学，而且目标就定在美国。在一边备考的同时，一边准备托福雅思这些考试。天知道那一年他到底经历怎样的压力，精力被无限压榨，好几次他都差点崩溃撑不过来，但一想到正在美国接受治疗的弟弟，他比他更痛更难过但却也还在坚持，自己有什么理由退缩呢。
　　“我和他是同卵双胞胎，从小我们就一直在一起，那是我们两兄弟第一次分开，我真的很害怕那一次分开就是永别。所以我拼了命的努力，就为了去美国陪他。”秦少卿想起他，眼角湿润，无论过去多长时间，他仍旧是他最怀念也最遗憾的存在，“依依，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他了，但是他直到离开，也都还记得你。”
　　依依听着他说到这，瞪大了眼，“这怎么又扯上了我？”

作者有话说

　　标题什么的，见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