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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早生华发 柒】 ...

  •   【早生华发柒】
      “停轿。”
      “小王爷,您请。”一早就等在宫门口的宫侍上前躬身说道,侧过身子等仇孽走到前面,他才动身隔着两三步的距离紧跟着。
      “敢问公公,皇上召见微臣所为何事?”
      “嘿嘿……”宫侍掩嘴笑了笑,“圣意难测,杂家怎会知道?”
      这一句话又将问题丢给了仇孽。仇孽在心里冷笑,总不外乎就那些阴阳谋,洛阳王病殁后,她女儿承袭爵位,却整日里混迹楚馆,一日与人为个小倌大打出手,谁知那人手上没轻重,竟是将小王爷给打死了,只可惜她膝下不过二子,再怎么样,这洛阳王的封号就此便断了。
      而淮南王偏安一隅,手中又无兵权,小皇帝此时倒也不打算铲除,只有这睿亲王手握重兵,雄踞一方,又握有巧国半壁江山,小皇帝这会儿翅膀还未长硬就想动睿亲王,哼,想想,仇孽对这个还未成年的小皇帝没有一丝好感,喜怒无常,心狠手辣,性情古怪,宫侍们都对这小皇帝敬而远之。
      不过,小皇帝的父亲,当今太皇君却是个难对付的。
      沿着一段高高的红墙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穿过禁卫森严的宫门,走入那一环套一环望不到底的深宫大院……繁扰的尘世便被远远的隔开在宫门之外。每次进宫,仇孽都只觉得压抑,这样的地方就算白送给她她也不会要的。
      走进未央宫,宫侍一声迭一声的通传。不久,便有其他宫侍上前领着仇孽走进大殿。大殿之内,小皇帝正坐在宝座上,阴笑着看她走进,直到她行了个标准的大礼后,小皇帝才客气道: “爱卿请起,朕说过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臣惶恐!”虽然心里对小皇帝的假惺惺十分唾弃,但仇孽依然谨慎地回答。
      “来人,赐坐。”
      守在门口的宫侍盯着脚尖一路小跑,将椅子放下,便迅速退了出去。由此,可见这皇帝平日积威甚重。仇孽又谢过后,才敢坐下。
      “爱卿,最近府上可有何事烦忧?”
      仇孽眼角瞥了一眼上位的小女皇,心里暗暗冷哼,“臣府上并无何事,只是家母近日有意去城外的神庙敬香祈福,家父本也要一同前去,只可惜身体孱弱,难以同往。”
      “哦?”小皇帝洛冥羽面上闪过一丝邪笑,看得仇孽背脊生凉,又听到她问:“听起来睿亲王心情似有所平复,朕深感欣慰。爱卿回去,替朕问候王爷。”
      “是,臣谨记。”仇孽想了想,觉得琉璃宫之事还是暂且不告诉女皇的好。
      两人这般一言两语试探来试探去,打了半天太极,等仇孽终于可以离开的时候,小女皇突然严厉地警告:“朕要的是睿亲王府从此消失,再无复起之势,你可明白?”
      “是,臣谨记。”
      走出宫门,她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对于小皇帝的喜怒无常,她早已习惯,只是她很奇怪,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以致于小皇帝要斩尽杀绝。
      回府的时候,已是黄昏后,天色渐暗。一进门,她便察觉出异样来,平日里,虽然府里也比较冷清,但不像现在这样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正想着,便瞅见一个人影跑得极快,似是要出府,她一个闪身,挡在那人跟前。
      “慌慌张张去哪?”
      那人抬头一见到人,连忙跪下,“二小姐,小的去请大夫。”
      “是王夫病重了?”她有些担心的问。
      “不、不、不,是王爷,王爷在回府的路上遇刺了。”等着人再抬头的时候,惊奇的发现刚刚还在的人居然不见了,她连忙爬起来往外跑去。
      仇孽无来由的一阵心慌意乱,脚步飞快,一路到了敏湘阁,便见里里外外围了好多人,不停的有人将一盆盆血水从里端出来。她停下脚步,却犹豫着该不该进去。正此时,屋内出来一人看见她时,先是一愣,继而却道:“二小姐回来了?既如此,也快进去看看,怕是……”
      不等她说完,仇孽便冲了进去。浓重的血腥味喷鼻而来,至此,她才有些相信那个人是真的受伤了。她透过来来往往的人,看到床边侧坐一个人,他的脸色愈加惨白,似是透明一般,毫无血色,强撑着坐在床侧,唤着床上那个失血过多已陷入昏迷的人。
      仇孽走过去,轻声问了旁边一个侍卫,“王爷怎么样了?”
      侍卫摇摇头,望了一眼床上的人,“王爷平日出门都会带侍卫,再不济也有暗卫暗中保护,也不知为何,今日遇袭之时,一个暗卫也没有出现,只王爷身边的那几个侍卫哪里抵得住,王爷身中数箭,怕是……”剩下的话,她不敢说,因为王夫凛冽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杀意。
      仇孽这才转眼看向沐轻云,床侧梨花圈椅上,沐轻云斜靠,手中紧紧捻着一串珠链,檀香木味淡淡地散开,鬓角新生几缕银发散落在额前,他挺直了腰身,攥得念珠咯咯作响,猛然睁开的眼底布满了血丝。
      仇孽低低地问了声,“王爷可还好?”
      吧嗒……念珠突然从中断裂,散了一地的珠子。整个屋子的人都蓦然停下了动作,大气都不敢喘。
      “唉,你如今算是她半个女儿,玉瑾做不到的事情,你便替她做了,伺候伺候你母亲,也算临终尽尽孝。”沐轻云的声音出奇的清冷,一点感情都没有,神色之间,好似刚刚掐断念珠的人并非他一般。
      仇孽再不多问,接过旁边干净的布巾掀袍坐在床沿上,给纳兰若清理伤口,诚如刚刚的侍卫所言,身中数箭,除了肩头和大腿上的箭头已经拔出,当胸那一箭明显是冲着她的命去的,正中心口。
      也不知何时沐轻云走了,屋内便显得萧条冷清,随身伺候的侍卫们也都退了出去,久久去请大夫的人至今未回。
      “你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问话的人,仇孽认识,是王府总管济文,济文在王府待了多久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清楚,好似睿亲王刚刚受封时,她就是总管了,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她依旧是,可惜睿亲王再给不了她更好更高的位置了。
      “我以为你会好奇,她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怎会一身的伤,新伤旧伤加起来总有十几二十个吧。你瞧这里,”济文指着睿亲王右手臂上狰狞地痕迹,“这是她刚刚大婚,随太宗打猎时,徒手与虎搏斗留下的。”转而她又指向胸口,虽然那里还插着一支箭羽,“鲜少有人知道,这里曾经有人刺了两刀,一次是她自己,一次,呵呵,就是现在侧王夫了,哦,那时候,他还是正君。”济文好似只是为了称述,并不期望得到仇孽的回应,径自,手指向左肩,“这里现在已经看不出来了,当年这里还是个血窟窿,我见到她的时候,她也像现在这样,一副快死的样子。”
      也许是想到了初相识的惊心动魄,济文停下不再说话,陷入了回忆里,“现在想想,她身上的每一道伤都只是为了一个人而留,深的浅的,大的小的,她从未在乎过。”
      “你想说什么?”仇孽并不打算给她大发陈词的时间,手上迅速擦拭几下,拿过一旁的伤药洒在伤口上,做这些动作时,她的神情冷漠,动作飞快,全然不在乎身下人的痛苦。
      济文看着她的动作,面色一脸平静,“我以为我想说什么,你已经知道了。”
      仇孽抬头盯着她,“是,睿亲王与王夫伉俪情深,生死相许,与我有何干系?”
      “哼哼……”济文冷笑,“这不就是你的手段?”
      仇孽也不否认,她的确是用了这样卑鄙的手段来让所有人痛苦。“那又怎样?是她自己愿意,我可没有逼她。”自己不过是不轻不重地挑拨几句,让沐轻云的丧女之痛更重一些罢了,虽然,她一早便知道,沐轻云越是痛苦,睿亲王也会感同身受,但她从不觉得,睿亲王会不惜将自己暴露在敌人面前,以此来保护脆弱的王夫。
      “暗卫是你调走的?”济文问,语气却是肯定的。
      “是。”
      “行刺的人也是你派的?”
      “不管你相不相信,这和我没关系。”仇孽一脸不耐。
      “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济文甩袖离开。
      随后进来的医师和一干人等,将仇孽挤到外间。突然吹进来的冷风,吹散了浓郁地血腥味。仇孽的脑海里过来过去都是济文走时说的话,她不禁苦笑,是的,她清楚,这事和她不能说一点关系都无。
      没有什么事情能这么巧合。她刚调走了暗卫,睿亲王便遇刺了,她就算是有心解释,也无人能信。唯一能想到的人,便只有小皇帝,想想她今日莫名其妙的传召,现在想来,也许并不是为了让她清楚自己的立场,反而是为了将这潭水搅得更浑。
      罢了,她也认了。反正这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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