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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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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李啊,你的文件袋还在公司啊,你现在火车上吗?”
“王姐?是啊,已经上了火车了,刚才大厅人太多,没听到手机响,文件袋子吗?糟糕,真是……”
“完了完了,火车最近一站在哪里下?”看,着急了不是?
“王姐,开玩笑的,公司那袋子纸做的我怕下雨淋坏了,就换了个塑料的。”
“什么?~我拿在手里还厚厚的呢……你这~!回来再找你算帐~!”
呵呵,在里面放了一打过期报纸,手感和资料差不多,难怪大姐这么着急。
包搁肚子上,回武汉还有半天,不睡觉太可惜了,况且坐在窗边上,沿途看风景发傻,这又不是言情小说。
不过,没在武汉,很长时间了。
几年?
才两三年而已。
……
“欢迎您来到武汉,这里是武昌火车站,请您携带好随身物品……”
果然下雨了,记得以前这个时节就喜欢下冷雨的,我这么走下火车,是异乡还是省亲?
“喂,您好,是的是的,您的要的东西已经带过来了,什么?江汉路?好的,不用人接,我知道,好的。”
呼~
江汉路在哪儿我会不知道?大学时老去那儿看电影,拿学生证打折还送苞米花呢~
到了,交换文件,这个CASE算是完成,吃完对方最后一顿免费的午餐,我在步行街上闲逛:老板发下的时间还有两天,就当是放假吧^^
翻翻手机,还有几个熟人的电话,几年了,还记得么?
“喂?请问,厄,那个,两日?”觉得声音都变了,
“啊,是啊,你是谁啊?”
“马闭不认得老子鸟?~!”还是好声说话吧,不然绕半天也绕不出来,
“……个板马不早点噶说~!讲个莫鬼普通话撒~!!!”
就这么说定,晚上到她家里去吃饭。
过的不坏,结婚了,好象还准备生孩子,我坐在桌子中间,被他们夹菜夹饭的,真有种奇怪的感觉。
“诶,对了,以前那个靳老师走了,同学约好了一起上坟,要去吗?”
靳老师?是谁啊?
“就是以前那个实习老师,不记得了?”
哦,好象记起来了,几时啊,我只在这边待两天的。
“两天?你有病啊,多待几天再说,晚上我和其他人联系好了,等我消息。”
好吧 = = 大学四年里我就没怎么参加过集体活动,想不到第一次居然是出席葬礼,还得找人借套衣服,真麻烦。
“行了,你就这样也没人说什么,总穿的勒颓,以为自己很帅啊~”
是是,看来当人老婆以后她唠叨了很多——、、、
隔天,老同学就把活动安排好了,据说这位老师脑部开刀,时机不大对失血过多死掉的。
面对命运,大多数时候人都是很无奈的。
话说老师,桃李满天下,我也是凭了出差这个机会赶上,三三两两敬完香,大家都借机打招呼聊天,似乎这不是葬礼而是同学会,出席的人多数不认识,我是等到最后人很少的时候才上去的。
黑白色照片在冷雨中莫名的幽寂,以后,可能就要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请你们多多关照吧。
把纸钱放了几刀在上下左右的“邻居”门前。
“你以前是这里的人吗?”音调有点奇怪,我回头,
是个和照片上差不多的女孩子。
+。 + 瞬间有点心寒。
“还知道给邻居们送钱,姐姐的学生,看样子,在武汉生活过吧?”
“哦,是啊,”原来是姐妹,汗,“呵呵,你也是武汉人吗?”
“口音么?被你听出来了,我,十四岁以后就跟爷爷奶奶去了美国,武汉话不太会说了。”
“……这样,欢迎回家啊~”我打哈哈,女孩子勉强笑笑,上了香后却一言不发,搞得我也要走不走的僵在那里。
“死在这里,一点也不奇怪,如果是在美国,现在可能还和我站在一起。”
脑子里开始想象长相分毫不差的两姐妹并立情景,
想象 = -不出来。
“姐姐以前也和你差不多,喜欢对墙讲话,怪人。”言语中似乎有所厌恶,还没开口说道别的话,女孩望了我一眼:“马上吃饭了,走吧。”
哦,汗。
最后看了一眼纷繁细雨中的照片,略似浓墨的黑色长发和眼睛里,哀愁如水般荡漾开来。
“谢谢,谢谢……”家人们围在门口道别,最后走的我和老同学约好等在门口,大概是累了,出来的妹妹疲惫的看向四周,暮的朝我走过来。
?
“都走了?”
“厄,是啊。”
“……知道‘牙’这个人吗?”
“牙?第几届的?”我对人名记性最不好了,果然,她露出苦恼(厌恶?)的表情递过某个本子。
“这是什么?”
“你们总有班长啊干部之类的吧,要他们帮忙找找这个人,姐姐的遗物,也没说要给谁,不过封皮上有这个名字,所以,拜托了。”话是这么说,不过怎么听怎么象是“摆脱了”。
我还想解释说自己后天就走的,谁知道她先回了一句:“我们后天就回美国了,我带姐姐谢谢你。”
唉,这,这……好吧。
先跟老同学联系,在班级群里问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到底牙是本名还是外号,总之,能接触到的人都不知道。
好吧,老师,您真给我开了个大玩笑,干脆这样如何?
烧给您。
开、开玩笑的>。<
回到旅馆,雨有越大的趋势,我躺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看这个小本子……边缘已经磨破了,可能用了很久,那个妹妹,说不定也看过?
这个想法让我觉得很冷,从头到尾始终没有对自己亲姐姐表现出大多的关心,好象死去的仅仅陌路人,而且对美国是一口一句回去,她是对老师有什么积怨吗?
本子丢到桌上,蒙头大睡。
有什么比冷天偎被子更舒服?
真没想到在武汉有一天时间我花在床上了——|||
醒来,已是晚上六点,想起明天下午有火车要赶,我知道自己在武汉时间不多了。
不趁这个机会好好逛,太对不起身上的血。
临出门脚踢到某个东西,我拣起来顺手往桌上一堆就把门带上。
直玩到晚上两点多才回房,门口大妈看我眼神都不对,难怪,喝了酒有点上脸,活活,武汉还是晚上好玩儿,进门脚步不稳,我跌在桌子上,起来时胳膊上粘了张小纸片,揭、揭下来(我眼还有点花= -),看到是张贺卡。
手工制作,面上是许多小孔,抽动夹在中间的部分,可以变换五颜六色的造型,恩,好象在哪儿见过,简单洗过澡,我坐在床上翻书看(没办法,觉前不看书睡不着),渐渐眼睛就眯到一块去,恍惚间才记起,其实自己到武汉来并没有带任何小说的。
封二:
牙,你能看到吗?
真不知道怎么开始才好……
昨天听说你在那边结婚了,当时很吵,就没往心里去,后来回到家,才记起来。
我想可能是他们记错了,求证以后倒在床上晕了一阵子,醒来发现天都亮了。
还有课要上,虽然脑袋很疼,不过我想,回来以后买个本子……我知道以后可能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也许再见面你手里还有个小孩……你能看到吗?
*月*日
妹妹说要一起去美国,
班里很多人欺负我们,她说去了那里就可以不被欺负,不过我很怀疑,因为混合的血统,无论到哪里都是被歧视的一方,这个世界,会有我好好生活的地方吗?
*月*日
我的日记,记的内容和日期相差很多。
没办法,谁叫你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没有接触,现在的一天和一秒没什么分别。
我快死了吧,总沉迷于过去……
中学体育课,有一次因为生理期,我只能坐在看台上,他们都笑我……我觉得很想死……
后来你坐到离我不远的地方,因为腿摔坏了,要休息。
那以后,我就很期待体育课受伤,要是那次你的伤口很慢才好,肯定有我的功劳……
*月*日
今天早晨起来的很晚,脑袋疼得好象有人用针在扎,吃药以后半个小时才缓过来,医生说有了适药性要马上跟他讲,等下个礼拜吧。
有个男生,总喜欢笑我和妹妹眼睛和头发的颜色,妹妹叫她男朋友打过,从那以后他就只敢欺负我。
那天你坐在隔壁,大家都很吵,我听到他又开始笑,就知道接下去他会说什么,大概心情不好吧,我终于回嘴骂了他。
好象还用什么东西砸过,他是在外面混的成绩很差的人,冲过来时我吓得闭上眼睛。
睁开后,看到你站在我前面。
你说:很吵。
然后就走了。
那个男生愣了很久,什么也没说就坐下了。
妹妹后来找人打过他,打得很绵条。
*月*日
那次上体育课的时候,
你说你不大喜欢吃鱼,我在武汉教书的日子里,就一直没吃鱼了。
我还会做很好吃的大蒜炒木耳,想,也许见面你能尝尝^^
今天买了一只小狗,和妹妹去美国前的发色很象,那次我说一定要留在这里,她气哭了呢。
我一定好好照顾这只小狗,不让它哭。
*月*日
今天医生检查,换了两种药,其实吃起来也没什么效果。
很久没联系的妹妹在奶奶的劝说下接了电话,她问我为什么不回去。
我想跟她讲什么乡土情之类的她也不会相信,只好说我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要守在那个人身边。
……现在过去深圳那里,你还认得我吗?
听说你高中毕业以后就做事了,大学是亲戚赞助你上的。
要不是中间的时差,我怕不大可能在你快毕业的时候教你吧?
*月*日
你大四的时候我刚好研究生中,
帮老师带课,如果被上面差不出来会不好的。
看到你牙齿缺了一半没补,我很想说出钱给你。
不过你肯定不答应。
真好啊,那天在课堂上点名,你在教室最后答应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活活。
牙~当时的情景^^现在留鼻血了我都。
*月*日
你好象很喜欢设计,
中学时候和老师不合,我记着有一次老师在讲台上愣了半天,说要你下课到办公室谈。
同桌有点BS你,不过我觉得很有性格。
大学里你脾气好很多,也许两年的社会经历磨练,我不敢跟你讲太多话,怕你看出来,真是纠结。
听说你唯一出席的集体活动就是看电影,大家都约好了时间,你总是最早跑去的一个,然后自己单独逛逛。
当时问过牙齿,你说可能是打篮球摔坏的。
看电影的时候我流了很多眼泪。
同事笑我太敏感。
……可是,你的门牙,不是为我挡那个男生时打断的吗?
*月*日
今天奶奶要我过去做个检查,因为鼻血流的有点频繁,她说美国的仪器很先进,不会象这里的医生,7检8查的什么都不清楚。
不过我想就在这里慢慢过,你结婚了,我是什么希望都没有了,留在武汉,总有见面的机会,到时候我说喜欢你,会相信吗?
很久没看你目瞪口呆的样子了,期待那天。
*月*日
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医生说要全面检查,还要求跟我家人联系。
BBMM小时候就死掉了,爷爷奶奶在那边,过来手续好麻烦的,妹妹上学辛苦,我跟医生说暂时联络不到,以后再说。
你有教过我做贺卡的,手工课上面,老师夸了你,还在家长会上做展示……展示那天你家里没来人,我看到你很生气的把贺卡扔掉了。
小学时的事,最近也慢慢记起来,很开心。
*月*日
算起来,跟你一起上的小学中学,高中分开,你大四后半学期是我教的。
几年呢?
足够我回忆了。
爷爷奶奶要给我转院,幸好被医生劝阻了,说最好立刻做手术,到这个时候,他们还在犹豫过来以后很麻烦手头上的事情放下亏损多少钱……我没精力理他们了,抱着这个本子想。
你。
*月*日
妹妹还是跟以前一样,电话里面几句话就没下文,不过,这次没有很大力的挂上电话。
我叫她瞒着爷爷奶奶明天手术的事情,医生说再拖等到他们来了就晚了。
没答应也没反对,末了妹妹说,会请假赶回来。
电话费很贵的,我就长话短说,拜托她,如果我有事的话,请把你的那半颗牙齿同我的身体一起火化。
那次那个男生打落你的半颗牙齿后,我就拣了包好去找过你。
你和家里人吵的很厉害,没理我。
就把牙齿留下了。
我很喜欢你,
因为那么多人都讨厌我的时候,你在帮我。
跟你接触并不多,全记上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日记本,后面还是有好多页没写。
我,
头疼的时候,就会喊你的名字,家里的小狗狗听到就跑过来,摇头摆尾,可爱的很。
在那边的你,知不知道,我在想你呢?
……身材不好,还是混血儿,长的灰头土脸的,没成绩没本事,要是我也不会看上这样的自己……可还是会幻想,也许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能够在你身边多一点。
那时候,我就做大蒜炒木耳给你吃^^
怎么办呢?
一想到会真的离开你,我就很想哭。
你会在深圳和丈夫好好在一起,会和他生个女儿,幸福快乐。
这么告诉自己的时候,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流下来。
牙,
我喜欢你。
……再见^^
在床上,
电话调成震动,一阵一阵的响个不停,模糊的拿出来,半天没反映,才知道拿反了。
“喂?两日?怎么?”
“我老公说啊他过年想去深圳玩,叫你老公招待我们啊~”
“我老公?你听谁说的?我还没结婚呢~”
“啊?~没结婚,那是谁在深圳结婚的?算了算了~反正我们过年去你那里玩儿啊~”
“……诶,你怎么知道我结婚了?”
“不是上次同学会上那个谁说的吗?哎呀我说你也该找个人了~”
“好好我知道了~我下午的火车,对了,你知道靳老师家在哪儿吗?”
“怎么了?”
“她有东西在我这里,就是那个‘牙’啊,我没找着人……算了,我要去趟她家,你说吧,地址在哪儿?”
“哦,你等着~我找找~”
从踏上武汉开始就没停过的雨,现在下得更是痛快淋漓。
她的家在胡同很里面。
阴沉沉的,正好有人搬家,大包小包的,想起来,他们也要走了。
爷爷奶奶臂膀上还有白纱,妹妹倒是认识我,手里抱着的相框,黑色的眼睛,嬴弱。
“你?”
“哦,是啊,你姐姐的本子,我没找到人,想送过来。”说着我要掏口袋,妹妹皱皱眉说:“不用了,反正我走了是不会回来的,随便你怎样。”
“……你的头发,是染的吗?”
“是啊,怎么了?”
“以前的发色好看些。”
“那是我姐,”看来她对姐姐怪异的要求还耿耿的,“我可不喜欢,为这个被人笑过多少次了,不说了,我们还要赶飞机。”
我让开路,看她上车,小盒子放放好。
“等下,你要把你姐姐带过去吗?”
“是啊。”很不理解我的不理解。
“可是那个墓碑?”
“那是爷爷奶奶的意思,我……”话没说完,
原来她也是有感情的人。
“一路顺风~”我关上车门,
她走了。
觉得身体某个部分也跟着一起走掉了。
车子呼啸而过,
飘摇的细雨中听到隔壁一声长长的叹息:手脚真快,连狗都忘记了,诶,你是这里老师的朋友吗?养狗不罗?挺听话的,叫就来,名字也希奇,你等着~我给你招来~
我接住老人家的话:“COCO~”
果然,
门里跑出来某只灰黄的东西。
看着狗狗摇头晃脑的,
突然眼泪下来了。
仿佛从巷子深处传来呼唤声。
Lee?文???
雨更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