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频中不事君》君少双

22、云中谁寄锦书来（2）

　　曹臧悠悠醒转，昏黄的火光刺痛了眼球，青色的影子鬼魅一样在眼帘里晃动。
　　他脑袋里仿佛被穿了一根长针，倏地震惊。青衣剑客端着一方银盘，面无表情的站在前方。银盘上摆放着一壶酒，几碟小菜，青衣男子长身玉立，青冥剑深藏袖中，此时倒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了无杀气。
　　曹臧盯着他望了半晌，回过神来，咧嘴冷笑：“怎么，想清楚了？”
　　风何没有理会，只是端了盘子走到他身侧放下，随即从袖中拔出了青冥。
　　“你要作甚！”曹臧大惊失色，但见青冥划出一道流光，猛的斩在他双手之间的镣铐上，铮然作响。
　　火星四溅，那镣铐已被斩断，曹臧怔了怔，嘿嘿笑道：“还是你识时务。”
　　风何无声的笑了笑，将盘子推近了他，然后屈身坐在他旁边。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曹臧不接筷子，盯着他问。
　　“你当琅琊阁是你的勾栏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风何哼了一声，也没动怒。
　　曹臧啐了一口，脸上带着不屑，活动活动手腕将那盘子拉近，就着酒壶口灌了一大口，满足的咂咂嘴。
　　“你不怕我下毒？”风何扭头问。
　　“你不敢。”曹臧将壶丢下，又执了筷子夹菜吃：“我的命可值钱着呢，你们阁主还指着说出幕后计划。唔，你们这儿厨子手艺不错。”
　　风何低下头看着地砖，任由他在一旁碎碎念，突然，曹臧含含糊糊的调转了话题：“混小子你后不后悔，当初拼了半条命把她带出来，到头来估计连那女人的手指也没碰上一点吧！”
　　风何沉默了半晌，忽的低笑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当初么，当初的一切......

　　我是分割君-----

　　“洛阳三月花如锦，多少功夫织得成。”
　　琴芳楼的妈妈秦芳垂眸看向手牵着的小女孩儿，掩口轻笑：“倒是配你的名字，我们这儿有玉官儿，沁官儿，以后你就叫锦官儿吧。”
　　秦芳楼是洛阳第一苑，来往的都是名门大户，能在里面占得一席之地的女子都有一技之长，正如那玉官儿善于鉴宝，沁官儿能调的一手好香，至于现在最红的则是那新来的锦官儿，年龄不过十一二岁，通读诗书，过目不忘，长得又是俊俏，那些官家子弟闲来便喜爱同她对上几联，一睹其容，倒也不负风雅。
　　秦芳楼同寻常勾栏大不一样，其中不乏女子卖身，但对于有才的女子，妈妈是绝不会让她卖身去的。直到有一天，一个嘴角带疤的男人带着几个小厮闯入，一切就变了。
　　秦芳将锦官儿藏入屏风后，那自称自己名叫曹臧的男人已杀入琴芳楼，他一巴掌拍在桌上，将那上好的梨花木碎成了几瓣。
　　“姓薛的丫头片子在哪儿！老子要把她带回去！”
　　秦芳拂了水袖便迎了出来，笑吟吟道：“这位爷有何贵干？若是游兴，秦芳自是欢迎，但若是砸场子，秦芳也不会容你乱来！”她娇声吒喝中自带几分威严气——能在洛阳开这么大一个楼苑，没几分手段和后台是不行的。
　　“乱来？”曹臧嗤笑了一声，健步上前将秦芳搂入怀中：“曹爷我怎会在美人面前乱来？我可是正大光明的。”
　　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张卖身契，塞进秦芳手中：“这丫头的爹将那丫头卖与我了，说白了那薛丫头便是我曹家的小娘子，怎能容她再此处抛头露面？”
　　秦芳看也不看又将那卖身契塞回了曹臧手里，扬眉冷笑：“说的是。可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这丫头那不成器的爹可早在半年前就将卖身契撂在我琴芳楼了，至于曹爷这张算什么，我秦芳可不敢妄加论断。”
　　曹臧大惊，他心中细想便知被那老儒生耍了，登时气的发抖。
　　“哈。”不消片刻，他便大笑了起来，他指着秦芳微皱的眉宇道：“你当爷需要这劳什子的东西么，卖身契不过就是走个场子而已，爷想带走的人还怕带不走么！”
　　说罢，他猛的击掌，身后跟着的小厮便四散开来，扔桌砸椅，到处翻找，客人惊叫着逃出门去，琴芳楼一阵鸡飞狗跳。
　　秦芳气得俏脸通红，她转身扯着绣帕断喝：“反了反了！竟然有人敢砸我秦芳的地盘！阿四！你死到哪里去了！”
　　话音未落，已有一高大男人带了大批小厮涌入大厅，秦芳冷笑一声，扭头看向愕然的曹臧：“曹爷，你以为我秦芳没几个撑腰的敢在这洛阳占地盘？曹爷要撒泼今天可选错地方了！”
　　曹臧气得咬碎银牙，只听一阵“哗啦”声轰响，翠玉大屏风被曹臧的人一把掀倒，大喇喇朝后方摔去，秦芳一瞬间变了脸色，她记得自己似乎将那粉雕玉琢的紫衣小女孩儿藏在那屏风后面了......
　　“锦官儿！”她尖叫起来，吩咐下手已经来不及了，才十一岁的女孩儿就要香消玉殒么？！

　　偌大的翠玉屏风像是塌落的天穹一般迎面砸落，她呆呆的看着那繁复的碧色花纹无限放大，带着沉重的压迫感，一步一步后退，却退不出那片阴影。
　　直到一个削瘦的影子健步上前，背横一把长扫帚猛的击打在巨大的翠玉屏风上，他脊背挺得笔直如铁，扫帚端灌注了强劲的力量，竟然生生将那数尺宽的翠玉击的粉碎，朝四方飞溅出去。
　　——好一个近身搏杀，这功夫真是俊到家了！
　　锦官儿此时已经忘却了惊慌失措，脑海里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前些日子，妈妈带她去听说书时，那说书先生眉飞色舞的描述。
　　大概，就是这样吧！
　　局面定住，扫帚断裂，那影子将半截残破的竹竿扔在了地上，不声不响，转身欲走。
　　“哎你别走！”锦官儿出手挽留，她抓住了对方的手臂，将他硬拽了回来。
　　对方似乎极不愿与她正视，一直低垂着脸，脖子倔强的别过去，最后被锦官儿硬扳回来，这才看清了他年轻的眉眼。
　　如刀削一般的五官，尤其是那一双眼，眼角的弧度十分冷硬。
　　“看着我。”锦官儿说。
　　对方摇摇头，欲甩脱她。
　　锦官儿着怒，她在这琴芳楼的地位也算是极高了，除了妈妈以外，人人都对她百依百顺，还未曾有谁这般忤逆。她一把上前抱住那少年的胳膊，转头对秦芳道：“妈妈，这群人实在可恶！若不给点教训，锦官儿以后还怎么出面见人啊！怕是一露面就该被毁了容去！”
　　“闺女你且回去歇着，这群人。”秦芳叉腰冷笑一声：“妈妈自会处理！”
　　“我看这人身手不错，先带走了，妈妈你小心些！”说罢，锦官儿便拉着那少年去了后堂，留下秦芳和曹臧两队人马在大厅对峙。
　　曹臧看得眼红不已，那少年半推半就便消失在门的那一边，秦芳的手下也渐渐包围了他们，他砸了一套瓷器，怒气冲冲的扔下三个字“走着瞧”，便离去了。

　　锦官儿不知晓外面又发生了些什么，她带着那少年行走在灯笼群挂的走廊上，耳畔是“叮咚”作响的琵琶声。
　　温柔乡大体看来是一片桃红色，姑娘们的窗栏上贴着剪纸是红色的，镶着的桃花枝也是泛着粉红色，就连灯笼下的流苏垂也是红色的，脚下瓷砖地面绘着百花盛开的样子，看着人一阵一阵炫目。那少年瞪大了眼，似乎从未见过这般旖旎景色，痴痴的随着锦官儿绕过九曲长桥，假山溪池，最终停在一栋小楼前。
　　“我。”他拘泥的退了一步，有人教过他规矩，不可以进主子的房间。
　　锦官儿撇撇嘴，也不再说什么，只叮嘱了一句：“不要跑远哦。我还要你保护！”便自行进了屋。

　　点燃了苏合香，锦官儿抽了玉签翻回到先前的页数，很快就忘记了门外的那个少年。书里仿佛有着看不见的力量将她吸进去，以至于秦芳来了她也没有听见。
　　秦芳含笑地敲了敲香炉，锦官儿才惶然回首。
　　“妈妈。”她咬了咬嘴唇道：“都摆平了么？”
　　“自然，妈妈手段多的是，你不用担心。”秦芳坐到她身侧拍拍她的手道：“说来说去，最让人担心的还是你。”
　　“那粗鄙的东西怕是不会罢休。”秦芳叹道：“最近少出去几次，就算出去也多带几个人，你虽是我买回来的，但总归也同我亲闺女一样，有什么要求要对我说。”
　　锦官儿点点头，忽的抬眸道：“门外那小厮是什么来历？”
　　“他啊。”秦芳绞了帕子回想：“新来的吧，挺面生，哦，我想起来了！”她笑道：“前些日子东瀛的柳生赫在我这儿消遣，没带足银子就将这孩子抵在了我这儿。”
　　“果然是东瀛的。”锦官儿喃喃道。
　　“怎么？他同你说了？”秦芳颇为讶异：“这孩子来了之后没同任何人说过话，我还琢磨着是不是因为语言有异......”
　　“不啊！”锦官儿狡黠一笑：“书上说东瀛的近身搏击最为厉害，我看着像罢了，不过他确实没同我说过话！”
　　“唔。”秦芳若有所思：“柳生赫走的时候只告诉我这孩子叫阿何，估计也不是真名儿。”
　　“妈妈。”锦官儿突然欣喜道：“这小厮身手不错，留在我这儿保护怎么样？”
　　“咦？”秦芳皱了皱眉：“他来不过几天，就留给你会不会太......”
　　“我这儿缺个打杂的。”锦官儿眨眨眼：“好妈妈，你最疼我了是不是？”
　　秦芳拗不过她，只能无奈的允了，她出门的时候发现那小子正蹲在门口瞌睡。
　　信手揪了那小子的耳朵，很快便看见那刀一般犀利的目光射了过来。秦芳看也不看，径直往前走。
　　“跟我去换件衣裳。”她笑的娇柔婉转：“你这副样子怎么留在锦官儿这儿当值！”
　　那少年愣了一愣，忽的垂下眼帘，那浓密的睫毛瞬间掩去了所有的喜怒。

作者有话说

　　传说中的青梅竹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