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尿裤的男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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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S初中报道的时候，正赶上沙尘暴，再加上教室灯光的原因，从楼下看教学楼的一扇扇窗户，竟然是蓝色的，是的，泛着诡异光彩的蓝色。几年以后，我知道那种蓝是硫酸铜溶液的蓝，唯美瑰丽却暗□□性。当时的我拿着录取通知书走进了一瓶硫酸铜溶液——我的新班级初一C班，从此万劫不复。
“第一届班委由同学们自荐，从第二届开始投票选举，”新班主任说，“首先是班长……班干部都选举完了，接下来是课代表。第一个，语文课代表，有谁想担任?”
我把手高高举起。年少轻狂时曾自诩文学女青年，既是文学女青年，岂会错过可能与文学有关的任何机会。虽然很久之后我终于明白语文和文学的确没有太大的关系。
“……今天的选举就到底为止。希望当选的同学们努力工作。”台上，年过半百的班主任说着几十年来一成不变的台词。台下，初懂人情世故的孩子们忙着拉帮结派。
“大家可以回家了。对了，新当选的语文课代表蕫玲福同学留一下。”
“曹老师，有什么事吗？”
“教你们语文的曹老师让各班的语文课代表到他办公室拿阅读材料发给大家。他的办公室在拐角第一间。”
曹荃，二十四岁，P大中文系毕业，两年从教经验。听学姐说在这个学校的老师里算得上帅哥了。
走到语文办公室门口，我轻轻地敲了敲门。
“请进。”温柔的声音，却来自女性。
“老师，您好。我是初一C班的蕫玲福，孙老师让我来找曹老师拿阅读材料。”
“曹老师刚出去接电话，你稍等一会儿。还有，我不是老师，”坐在办公桌上的婀娜多姿的身体转了过来，年轻却妖艳的脸，“我叫曹芳菁，是曹荃的妹妹。”
一个帅气的男子走进来，看到桌上的美女愣了一下，随即气急败坏地说：“芳菁，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坐在我的办公桌上！”他应该就是曹荃老师了吧。
“有什么关系，哥哥，坐哪里不是坐。”
“我——怕——你——着——凉。”曹荃咬牙切齿地“关心”妹妹。
“不会的，哥哥，”曹芳菁扬起灿烂的笑脸，“我把你的书垫在屁股底下了。”
“啊！你居然拿我的《洛丽塔》当坐垫！我……我……母亲大人，孩儿不孝，今天决定当独生子了！曹芳菁，老子要宰了你！”曹荃说着，张牙舞爪地向曹芳菁扑去。
“曹老师，”曹芳菁此时却突然正色道，“你有学生在。”
曹荃的双手落在半空中停住了，转过身来冲同样尴尬的我尴尬地笑了笑说：“自家兄妹一向如此玩笑，不要见笑啊。”
“没有啊，我在奶奶家的时候也和堂哥这么逗着玩呢。”
“这些是你们班的阅读资料，你点一下数目。”
数过之后我报告说：“５４份，没有错。”
“……”
“……”
“还有什么事情吗？”还是曹荃首先耐不住沉默。
“那本书能不能借我看？”我指了指那本曹芳菁屁股底下的《洛丽塔》。
“可以啊，亲爱的芳菁妹妹，这下你总可以抬起你的翘臀了吧。”
我对《洛丽塔》这本书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只是从小爱书，见不得书本被糟蹋而已。
曹荃说话的时候嘴角很好看。这是我在S初中的第一个发现。
拿了阅读资料走出语文办公室，轻掩上门再转身，我不小心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重新站好以后顺便打量了对方一下。显然是还没有发育的初中男生，和我差不多的身高。
“请问这里是曹老师的办公室吗？我来拿阅读资料。”稚嫩的声音再一次证实了我的猜测。
“是啊，我也刚领完。”
“你也是语文科代表吗？我是初一B班的莫飞。”
“我是初一C班的蕫玲福。”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不管我们怎么没有玩够，新学期终于正式开始了。有些东西早晚都要来的，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就像上厕所一样。
“冯老师，我想上厕所。”新学期的第一次年级会上临班一个男生却生生地举起手。我顺着声音望过去，竟然是初一B班的莫飞。
初一B班的班主任冯老师正当壮年，身材魁梧，典型的阳刚肌肉男。“你忍一下好吗？年级会很快就结束了。”
“冯老师，我忍不了了。”莫飞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冯老师叹了口气，答应了他的请求：“好吧，你快去快回。”
莫飞感激涕零地站起来，向厕所方向飞奔，却不料发生了意外。不知道是路上哪个顽皮的同学淘气绊了莫飞一脚。莫飞直勾勾地倒在地上，然后一股不知名的液体从他身下蔓延开来，带着一股臊臭味。莫飞尿裤了。
随着尿液在莫飞身下蔓延，哄笑声也从他周围蔓延到全年级。看着莫飞不知所措的表情，我竟然产生了一种怜爱之情，正如小时候看到我的洋娃娃跌到床下一样。
“给你面巾纸。”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走到莫飞身边掏出纸巾。
哄笑声更大了。初中的孩子对于性正处于懵懂阶段，起哄和造谣等行为在这个时期很常见，相信我，我的切身经历可以证明：
“噢噢 ，中国版灰姑娘耶！”
“嗯嗯，还是性别错位版！”
“灰姑娘摔倒留下的是水晶鞋，灰小子摔倒留下怎么是尿啊？”
“白马公主的纸巾该不是用来存个物证，以后找真正的灰小子吧？”
“哈哈，我们到时候都去冒充冒充灰小子吧。”
“如何冒充啊？一人撒一泡尿吗？”
“呵呵……”
“咯咯……”
“你们……你们都给我闭嘴！”我居然吼了出来，在五百人的报告厅里。世界顿时情景了。
“谢谢你。”尽管莫飞说得很小声，我仍然听出了他语气中饱含的感激之情。
命运的齿轮转得更快了。
尿裤事件之后，我和莫飞走得近了。那日我一时兴起，和他比了比身高，他竟是比我还要矮上一厘米。莫飞一脸沮丧：“我如果能和冯老师一样强壮该多好，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了。”
“你就这么点理想啊。”我伸了个懒腰，不屑一顾地说。
“玲福有什么理想呢？”
“我啊，我要当作家，像王小波爷爷一样伟大的作家。”
“是吗？你的理想也很伟大啊……”
“原来，我们的灰小子和白马公主躲在天台上谈情说爱呢。”不知不觉中，我们的身后来了几个男生。
我皱了皱眉，厉声问道：“你们是谁？”
为首的男生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溅到了莫飞的脸上：“我靠！在全年级面前让老子下不来台，还好意思问老子是谁。老子就是年级会时你让闭嘴的爷爷。”
我恍然大悟。其实那时候我只是随便一吼，谁知道恰好正对着他。但……“除了我的亲爷爷，只有王小波爷爷那样伟大的人才配被我称之为爷爷，你是什么东西？”
“我……”小头头无言以对，只好撸起袖子要动手。
“等等，老大，”小头头身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男生拦住他，“打女生穿出去名声不好，不如咱们文斗。”
“怎么文斗？”小头头急忙问。
尖嘴猴腮大声喊道：“董玲福，总发福，屁股圆得像皮球！”
我，董玲福，13岁的时候159厘米，66公斤。
几个男生一起笑得前仰后合。尖嘴猴腮却对莫飞还有话说：“莫飞，以后我们不打你了怎么样？”
“真的吗？”莫飞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反问。
“只要你把我刚才说的再对这个死胖妞说一遍。”
不要，莫飞，我在心底呐喊。
“只要说一句话就可以免除初中三年的挨打，还合适的。”
不要，莫飞，我在心底吼叫。
莫飞回头望望我，动了动嘴却没有出声。
“快说啊。”几个男生一同催他。
不要，莫飞，我在心底乞求。
他终是对我说了：“董玲福，总发福，屁股圆得像皮球！”
莫飞说完就跑掉了，在我朦胧的视野中。
“你们也给老娘滚！”我的怒吼吓得几个来找碴的男生也仓皇而逃。
天台上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终究选择了放声大哭，哀悼我不禁考验的友谊，以及我的体重。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尿裤的男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