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醉：三国遗梦》悲情秋水

245、第二百四十五节

　　娉娉随手折下一朵绿萼，走至园中央的水莲亭，“那就请各位边享美酒边听琴音。”
　　佳人语音清越，隐带笑意。
　　“只是不知你为我等弹奏何曲？”
　　在白桂苑中央有一水莲亭，四周水榭，或因地势，其高出其它水榭约一丈，便似众榭之高峰，颇有鹤立鸡群之感。
　　此时，司马昭一袭水蓝长袍，倚栏而立，扬声发问，一句随口的问话却隐带一丝怀疑，目光炯炯射向亭中，锐利得似可穿透丝幔将亭中看得一清二楚。
　　“娉娉所弹奏名为霓裳曲，不知二位公子可听过否？”亭中的她透过丝幔一角看向水榭的司马昭。
　　虽隔着五丈远的距离，却依然能清楚地看清他脸上那种不可一世的傲然气势。
　　娉娉不由微微一笑，抬首将那朵绿萼戴在鬟间，又拂了拂额前的碎发，凤眸内划过一丝狡黠。
　　指尖轻挑，琴音划空而起，霓裳曲悠扬清澈若流水一般由指尖倾泻而出，仿佛间，人已置身瑶池仙台，身着霓裳羽衣的仙子层层叠叠，簇拥在一起，犹如瑶池白莲，随风起伏......
　　一时间府上所有人皆为琴音所醉，皆停下所有动作，注目于水莲亭上。
　　而绿珠澄净眼底浮现郁色，转身而去。
　　这首霓裳曲月娥曾经在宫内为曹睿弹奏过，那时的每个唯美瞬间都深深刻在绿珠心中。
　　绿珠蓦然走到西院，便远远瞧见娉娉身边的仆从霍起捧着一叠竹简从书房出来。
　　她眸间一亮，抢步上前拦住他，嗔问：“你这小厮，难道你的主子没教给你这府里的规矩，怎么连公子的书房也随便乱闯？”
　　霍起早吓得畏畏缩缩，口不能言。
　　绿珠杏眸骤闪，逼近他，“告诉我，方才你去二公子的书房干什么？若想扯谎，小心我折断你的狗腿！”
　　“昨夜大公子想读《春秋》，偏巧被二公子借走了，小的这才过来取......”霍起紧垂下睑去。
　　绿珠挑眉直盯着伏在地上的人，冷笑一声，“这就怪了，你又不是大公子跟前的人，不过是一小妾身边的小厮，大公子缺什么少什么，也用不着你跟着忙活？”
　　“绿珠，算了，是我叫他来取的，毕竟这些日子都是娉娉服侍的......”碧芸缓步走近，音低但不容置疑。
　　绿珠浅拢柳眉，不再多问。
　　自上次碧芸小产后，便很少出屋走动，她的性子本就冷淡，如今更是不再过问府内诸多家事。
　　至于司马师的生活起居，也全交给娉娉一人照料，也许是心倦了，否则世间哪个女子会把自己的丈夫拱手让给别的女人。
　　当一曲已毕，整个白桂苑只是静声悄然，无一人敢发出一丝声响。似皆还是沉醉于琴中，又似不敢打破这由琴音营造的绝美气氛。
　　“好！好！好！此曲清新脱俗，意境不凡！”司马昭最先拍掌赞声道，“大哥，你说这一曲比当年甄皇后所抚的那惊鸿曲如何？”
　　司马师注视于水莲台良久，然后轻轻吐出，“琴音虽好，但太过浮艳。”
　　司马昭闻言不由与馨儿对视一眼，抬首看去，帘前立着一个嫣红身影，华丽无比，却始终与司马师心中的那个‘她’有一段无法媲美的距离。
　　天幕上一勾残月，点点繁星，一抹浅辉映射在倚立窗前的司马昭的脸上，从馨儿的角度看去，他一半在光中，一半在黑暗中。
　　“方才绿珠告诉我，说白天的时候娉娉身边有个叫霍起的小厮，进过你的书房，说是来取《春秋》一书的。”馨儿幽语道，唇际露出一丝莫名的不安。
　　司马昭闻言并未生愕，而是一笑，“他是来找东西的，不过跟上次一样，无功而返。”
　　馨儿娇净容颜倏地惨白，“是羊皮图？难道娉娉也是为了羊皮图而进府的？”
　　他眉稍蹙，“......或许是吧......我曾说过，这女人不简单......”
　　“那你为何不把这些告知大哥？”馨儿忽然嗅得出阴谋的味道。
　　那显而易见的忧色，使司马昭细眸幽光荡起，旋即转身凝望案上一盆暮颜花，月眸一闪，“这就是暮颜花？”
　　压住心头的微涩，馨儿走近，盯住眼前男子清雅俊颜，淡淡一笑，“嗯，绣娘很喜欢这暮颜花......”
　　司马昭半蹲身子，只以指尖轻触淡紫色小花，凤眸骤起一层波澜，唇畔泛出一丝涩笑，缓缓转身，盯入她瞳心，“馨儿，暮颜花有毒......”身子颓然倒地，苍白双唇渐流出黑色血滴。
　　馨儿一栗，双眸蓦睁，撞进眼底的，是他两弯凝迷沉泛的眯眸......
　　“不，不，不！昭哥哥，昭哥哥......”馨儿陡然心碎，瘫坐地上，抱住他，珠泪如雨滚下。
　　“馨儿......不哭......我很好......真得很好......”司马昭意醉情迷，低低吟唤，抬首欲为馨儿拭泪，手却再难抬起。
　　他气弱声微，而在馨儿听来，字字俱如轰雷，剜她心，惊她神，她望着这个男人，竟分不清，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们两人之间，到底是谁最无情？
　　“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昭哥哥，你不可以睡着......”一颗头偎在她发内，冰凉失温的鼻唇贴在颈肤。
　　“馨儿，让我睡一会儿，我好累......”他紧阖双目，呼吸声渐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