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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第一百九十二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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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熄灭的火光映着天边渐露的晨曦,照得刀兵甲胄一片雪白,一队队银盔铁甲的铁骑,分作十列,严阵肃立,当先一人重甲佩剑,盔上一簇白缨,坐下一匹通身如赤焰的披甲战马。
他面色肃穆,望着那飘雪的洛河,暗自叹道:“终于等到这一日,想那越王勾践也终有拨云见日的机会,可惜留不住共患难的功臣范蠡,岂能平定天下?”
司马昭瞥向身边不远处的子冉、石苞他们,微微一笑,伴着寒冷彻骨的北风,那瞬间的笑意显得很是复杂。
在云翔的监视下,曹爽及曹训等人的囚车缓缓行至城中,后面跟着五百布衣僧侣,低低地咏经声在洛阳城的上空盘旋。
这或许是司马昭对他们曹族唯一的施舍,毕竟他们是皇亲,仅存的尊严不应被剥夺。
围观的老百姓议论纷纷,这突然的变故令他们人心惶惶,人群中一素服妇人已泣不成声,挣扎着要拦住囚车,但都被侍卫挡住,她凄楚地一声声呼喊,“哥哥,哥哥,这到底为什么?为什么……”
泪光满面的妇人正是昔日宠冠一时的长乐亭主,而如今她仅为阶下囚的堂妹,一个侥幸未下狱的亲眷而已。
忽然,如疾风般的长鞭猛抽向苏菱,嵇康一把搂她入怀,慌忙躲过,待他仰头怒视着持鞭之人,不由地一怔。
只见司马昭扬鞭而来,冷笑道:“嵇康,莫不是你也来砍头台凑凑热闹?不过恐怕你的夫人受不了惊吓。”说完策马而去。
苏菱早已缩作了一团,面如土色,浑身颤抖着,嵇康望着囚车渐行渐远,竟顿觉紧涩,匆匆携苏菱消失在这片人潮之中。
一只凄厉的号角吹响,曹爽等人被铁链绑在一张巨大的刑床上,仰面朝天,刽子手赤着上身,手持巨斧,在刑台对面,有一座更高点的台子,上面站着司马昭、子冉等人,连钟会也在其中。
刹那间刽子手手起斧落,鲜血四溅,钟会不经意间抬眸看见一熟悉的身影,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而默默走开。
司马昭余光扫过他,唇角勾起,又侧面问云翔,“浩鹰可到了雍州?”
“想必应该快到了,公子,夏侯霸跑不掉的。”云翔笃定地禀道。
司马昭平静的脸上被抹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经过一番动荡后,他似乎离心中的宫殿更近一步,贯穿他整个少年时期的宏伟志向,就像一把锋利的宝剑,终日悬在心中,而目送曹爽及族弟上断头台,恰是征途的开始。
年幼的曹芳正如昔日汉献帝一样,挣扎在噩梦之中,渴望终有一日柳暗花明,重振皇威。
司马父子从此共掌国事,这也许意味着新的排除异己与杀戮又将上演……
偌大而幽深的庭院里,只有馨儿一个人,静静聆听雪花飘洒,几个乐师正欲走上前来,谁知却被她无情地斥退了,也许城中喧嚣的闹声,早已不是淡淡的丝竹之声可以掩盖得住。
祈佑悄悄地走近她身边,“馨儿,你什么都清楚,可为什么你还要……”
馨儿猛然回头,看到祈佑风尘仆仆而来,顿觉心酸,眼前潮湿一片,沉吟道:“你不该直呼我的名字,你要记住,我是司马昭的夫人。”
“是……夫人……我方才出言冒犯了您,请您饶恕。”祈佑冷冷开口,低下头,似乎不愿让她看见落泪的自己。
馨儿怔怔望住他,恍惚想起少时的他总爱低着头,犹如犯了错的孩子,却不知那是最为痛苦的表达。
那种眼神,好像祈佑眼里的她是天下最美丽的事物,她所在的地方,就是祈佑的中心。
馨儿螓首微抬,蹙眉问道:“现在你一定在怪我,是不是?”
祈佑似乎笑了,他的凤眼,和以前最快乐时一般明亮而美丽,只是多了一层水雾,他注视着馨儿,慢慢靠近,握住她的手,嘴唇一阵干涩,“我怎么会怪你?”
清风拂过他玉琢般的脸颊,隐约露出额前的一道伤痕,馨儿不觉心疼,几滴泪滑落,落在他的掌心。
他伸手替馨儿拭泪,修长的指节刚触到馨儿的面颊,眼前的玉人儿便怯怯的后退几步。
祈佑苦苦一笑,薄唇微动,“沈姑娘已经救出来了,她是个刚烈的女子,想来石苞可真有福气。”
淡淡梅花香随风袭来,馨儿从袖中取出一青色药瓶,递与他,声音极低,“你的伤口还未痊愈,这是茗轩为你配制的药膏,早晚涂于伤口,兴许还能清除你脸上的伤痕。”
祈佑唇畔一抹浅笑,衣袂飘扬,额前那道新的伤疤若隐若现,却丝毫不减他的俊朗。
突然院中闯进一个蓝衫女子,泪满眸子,“桐雨姐姐,她可曾来过这里?”
只见霜雪抓着一府上仆人,面上失色,呆呆的问。不觉引来了一众仆婢上前,大都一怔。
馨儿顿觉出了事,连忙过去拉住霜雪,皱了一下眉头,低声问:“桐雨不在钟府吗?”
霜雪失魂落魄地半倚着栏杆,含泪说道:“表嫂一大早就出府去了,表哥本叫我看住她,不想清晨起来就寻不到她,方才去了一趟嵇康府上,谁料也不在,我实在无法,才来寻姐姐。”
馨儿望着她双目红肿,身子还在瑟瑟发抖,原是出门也没披个斗篷,单一件蓝衫,怨不得说话声音发颤。
绿珠眼疾手快,早已从屋子里取出一件大红羽纱斗篷,给她披上。
“这倒奇了,她一向与苏菱要好,如今曹爽出了事,她竟没去找苏菱,莫非她还有别的知心姐妹,可以倾吐心事?”馨儿迟疑片刻,凝视着霜雪,若有所思。
“表嫂与木棉庵的洛煦师父倒也常往来,只因前一阵子她常夜不能眠,便去木棉庵静心了几日,不知如今她可是去了那里?”霜雪柳眉倏然挑起,脱口说道。
祈佑微微一笑,“洛煦为人孤僻,从不与官家子女往来,原来她推重钟夫人,我们这等俗人自是入不得她的眼,更难进木棉庵的院门,我看不去也罢,钟夫人若当真在木棉庵,也是为图个清静,我们何必去打搅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