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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诡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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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冰冷的冬季已接近尾声,街上堆积了几月的积雪在渐渐消融,大街上到处都是一滩滩的水渍。道路两旁的树木花丛显出了些新意,弯曲的枝条抽出了新芽,一点点的从去年的树干中生长。天空也不再是一贯的仓色,偶尔会露出些湛蓝,比我所见的任何东西都更为纯净。
寒冬正在结束,充满了新生和希望的春天叩响了伦敦的大门。
新年之后我又厚着脸皮回到了老尤派那里,俗话说的话,人至贱则无敌,我豁出去地把脸皮塞在裤兜里,老尤派也奈何不了我,一番冷嘲热讽之后还是收下了我。
汤姆则经常溜出来帮我一起干活,搬搬东西送送货,一起流汗一起开心。而自从汤姆领我走了那条路之后我便也时常去孤儿院找他,一回生二回熟,去了几次我顺便认识了孤儿院的另一个小孩,索卡•威尔森,一个十来岁的男孩。
索卡是个很温柔的人,金发碧眼,笑起来如三月春风般温和,对人也总是很温和有礼,我挺喜欢他的,但是汤姆却一点儿也不。
自从我和索卡混熟之后,汤姆那家伙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威尔森那家伙到底有什么好的,你怎么那么喜欢和他在一起?”
我有点莫名其妙,“他很好啊,你怎么这么针对他?”
“我就是不喜欢他,我觉得他——”汤姆蹙紧了眉,低声骂了句粗话。
“汤姆,你骂他干什么,他到底怎么招惹你了?”
“你为什么要替他说话?你不是我的朋友么?”他把“我的”这两个字咬的格外的重。
“索卡也是我朋友。”
汤姆不说话了,只是定定的看着我,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点光彩。看着这样的他我总觉得莫名的心虚,自然岔开话题不再谈有关索卡的事。
大概是二月的一天吧,我听了老尤派的话去给一家面包店的主人送去一个盒子,他再三叮嘱我不许打开,那盒子不大,缺挺沉。我虽然也有些好奇,但听他说不许打开,便也没打算偷看,反正看不看都和我没关系,就算是看了它也不会转换从属关系变成我名下的产物。
刚走出厂子,却碰到了迎面而来的索卡。
“下午好,希拉。”索卡弯眼一笑,笑容灿烂的让我几乎睁不开眼。
“下午好,索卡,你怎么来了?”我抱着盒子对他点点头。
“我来找你啊,几天不见,有点想你呢。”他走过来,“你要帮忙送货吗?”
“是啊。”我别过头,装作没听到他刚说了什么,“老尤派指定的工作嘛。”
“要不要我帮你?”索卡伸手来拿盒子,我也不推辞,直接就给了他。
“嗯?怎么这么沉?里面装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老尤派不许我打开,没准是看了会瞎眼的东西呢。”我嘿嘿笑了几声,索卡对我微微一笑,无奈的摇摇头,便也不再问什么。
去面包房的路并不近,我中途甚至溜了次小号,但好歹也是到了。
索卡在店门口十来码的地方停了下来,将盒子递给了我,“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他轻声说。
“怎么?你不一起去?”我有点纳闷。
“嗯,毕竟是你的工作,表面上也要装一下。”他微微的笑着,但看上去却有些犹豫,漂亮的眉头皱在一起,碧绿的眸子不安的转动,我还等着他再说点什么,可最后他也只是叹了口气,颓然的低下了头。
“……小心点。”他低低的说。
我有点莫名其妙,却依旧点着头,转身朝面包房走去。
店门是掩着的,一旁的橱窗里摆着造型精美的蛋糕,却无人照看。
我敲敲门,几秒后,门内传来低沉的过分的回应:“是谁?”
“是尤派先生派我送东西来的。”
门内顿了几秒,然后传来脚步声。我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怎么说呢,像是,不安?
“吱呀”一声,门开了,我却只能看到一双锃亮的皮鞋。门内太黑了,我根本就看不清楚。
“进来吧。”那个低沉的声音说。
我走了进去,那人顺手便关上了门,沉闷的声音让我不由打了个激灵,脚下停顿了几秒,身后的人却不管,直直推了我一把。
“往前走。前面有灯。”他说,语调相当冷淡。
我抬起头,果真看到前方一盏昏暗的灯,只照亮了周围一张旧旧的椅子,而我这边还是格外地晦暗。我心里不由直犯嘀咕,明明橱窗里看近来很是干净明亮,怎么进来却是这样黑暗,还有股不知是什么的怪味儿。
“做面包的,自然不希望有人偷学了自己的秘方,所以这里昏暗了些。”像是看透我心中所想,那个人解释道,但这个理由在我看来却异常牵强。
好不容易走到了那盏灯所在的地方,那人走过来拉过一个椅子,“坐。”他简短地说,然后自己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灯光昏暗,我只能勉强看到他的样子。三十来岁的样子,穿着普通的工作服,腰间的口袋里还露出半条红丝巾。一张脸线条刚硬,嘴珉得很紧,眼窝深陷,只看得到两窝阴影。
“东西给我。”他伸出手。
我把盒子递给他,他端着盒子迅速的打量了几眼,然后打开了它,扫了几眼便又盖上,将盒子平放在自己膝头。他盯着我看,那神情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盒子沉吗?”他问。
“还行。”我眼睛往四下里乱瞟。
“你这么小,抱着盒子过来不累吗?”
“没什么,习惯了。”
“难道没有叫人帮你搬吗?如果是你这样的小姑娘,一定会有人愿意的吧?”
“可这是我的工作啊,工作怎么能让别人替自己干呢?”我脸不变色心不跳地扯谎。
“嗯,真是乖孩子。”那人沉浸在阴影中的嘴角勾出一个生硬的弧度,他站了起来,“很好,小姑娘,你可以走了。”
我如蒙大赦地窜了出去,期间撞到了什么东西,怪疼的,但我停都没停下来,一溜烟儿的跑掉了。
出来大概十几码,我才看到索卡,他抱着双臂低着头,脸色阴沉沉的,金发软软地垂在他挺直的鼻梁上,长长的眼睫在他的眼睑上投下阴影。他的脸是苍白的,他的唇是紧抿的,他的神色是一种浅浅的忧郁,仿佛古卷中走出的袅袅美人。
“索卡?”
索卡回过头,再看到我的那一瞬间脸上绽放出难以言喻的喜悦。
“你来了?”他的声音有点变调。
“啊,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我摸摸鼻子笑道。
“不,一点也不。”他微笑着垂下眼帘,然后表情蓦地变得凝重,“你的腿怎么了?”
“啊?”我闻言向下看去,却只见左边小腿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正不停的往外冒,也就是这是我才感到伤口肌肉收缩的一阵阵抽痛。
“你,里面,发生了什么?!”索卡蹲下身子,面色惊慌失措,比我还像伤员。
“没什么啊,应该是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划的吧,里面挺黑的。”我呲牙咧嘴的说。然后他就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拽住我的手。
“我们走。”他说,音调冷冷的让人头皮发麻。
我一直都觉得那一天的事情异常诡异,无论是面包房里的男人还是索卡,在那个时候他们的表现似乎都超出了我对这个世界正常的认知,让人从心底里发毛。后来我和汤姆聊天时谈起过这事,他听完之后眉头一直皱的紧紧地,脸色阴沉得和那天的天空有一拼。
“以后离威尔森远一点!”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快要喷出火来。
“怎么了,这和索卡有什么关系?”
汤姆不理会我的疑问,“如果说原来我还能勉强容忍你和他走的近,那么现在,我决不允许!你必须离他远一点,否则——”
“否则怎样?!”我的语气也有点冲,看着汤姆心道这小子实在管得太宽。
我以为以他的脾气绝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要和我说出个一二三四来,然后我们两谁都不服气谁,相互扭打起来也不是没可能的事。虽然说刚开始只是因为另一个男孩的事,但是后来一定会演变成自我主权保卫战之类的东西。
我真的是这么想的,甚至那阵子我还想着如果他先出手的话我该怎么应对之类的事,所以他接下来的举动让我错愕万分。
他叹了口气然后上前一步抱住了我,声音柔柔软软的。
“希拉,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你。”
我一下子就浑身僵硬了,火气什么的立马消散得一干二净。
少年,我答应你了你松手行不?做着这么暧昧的动作说着这么肉麻的话你是嫌我活得太久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