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鹰击长空》何其乐

19、命运

　　浮空车来来去去，色彩绚丽，在楼宇间划出彩虹似的河流。

　　顾惜朝望着车窗外的光怪陆离，红尘喧嚣，茫茫然觉得自己似被这世间剥离，看不见前方的路途。

　　不远处有一座摩天大楼外围正有不少车辆升空沉降，顾惜朝指点司机：“请在大楼的副楼二十层停车场停车。”那儿正是晚晴的医药公司所在的楼层。

　　下车给了车费，正要离开，联络器的蜂鸣声“滴滴”响了起来。顾惜朝低头一看，是戚少商的来电。

　　刚一接通，戚少商的模样还在光影中模糊着，戚少商略带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惜朝，你搞什么？怎么突然走了，说都不说一下去哪儿了！”

　　看着对方的立体影像渐渐清晰，素来表情镇定的脸容也透着焦虑，顾惜朝忽然觉得不真实，仔细想来，其实，和戚少商认识，甚至还不到2个月，却仿佛已是半生，本想单独冷静一下，看见他一脸焦急却反而觉得自己理亏，心下颇有些内疚。

　　嘴上当然不可承认看见那对璧人相映如玉时心里那种古怪的不适，是自己离开时懒得吭气儿的最主要原因，因此顾惜朝相当平淡，其实却是明知故问地说：“息督察是不是到了？”
　　戚少商皱皱眉：“你既然约了她，怎么走了？”
　　顾惜朝一股子无名火从心底泛起，轻轻冷笑：“我不信任失约超过十分钟的人，我和她没什么好说的。”

　　戚少商语塞，造成失约自己有一半功劳。

　　顾惜朝见他不说话，心里更不舒畅，原本还觉得自己有些愧疚，这会儿都抛去九霄云外了，挑挑眉，冷淡地说：“大致你都知道，麻烦你和那位警督说了，我还有事。”
　　戚少商气结：“什么事？有这么急？”
　　顾惜朝面上露出一个带着讥讽的讶异表情：“我女朋友在七略星，很久不见，你说我急不急？我是卖给了北斗空战师不错，不过没有卖给你吧？戚先生！”
　　戚少商一口气噎住，脸色都微微变了，总算还有些理智，压住火气：“到底怎么了，你在生气！”顾惜朝那种冷淡蔑视的口吻好似在戚少商胸口插了一刀，疼得发颤。

　　顾惜朝实在不想再说，越说越丢人，因此沉着脸，不再回答，顾自关上了联络器。

　　戚少商瞪着联络器上光晕消失，连带着那个令人生气却又令人难舍的身影就此消散，说不出的憋闷。

　　在他身前，优雅搅动咖啡的女子淡淡说了一句：“他吃醋了。”
　　戚少商霍然抬头，似乎有点点窃喜，随即趴在了桌子上：前途暗淡啊！

　　戚少商患得患失半晌，皱紧的眉头令对面的息红泪看得稀奇，于是恶意火上浇油：“刚才服务生说这位顾惜朝先生离开咖啡店也不过片刻功夫，估计看见我们在一起了？”

　　戚少商其实心里也猜到多半如此，但是息红泪这么说，他却不想接口，他总觉得自己和顾惜朝的情谊自太空里一起夺路而逃，生死相共的时候就纠缠了，那种虚空无垠，唯有彼此的感受，是和息红泪说不明白的。

　　戚少商因此端正了心态，开始和息红泪谈起他们俩这些天对于这起古怪事故的一些分析。

　　顾惜朝之前常常来晚晴供职的安琪儿医药器械公司，晚晴隶属于公司的开放部门，顾惜朝时常会过来接她下班。

　　刚走进大楼，就看见一个穿着浅红套装的年轻女子走过，顾惜朝叫住她：“小玉！”那是和晚晴一个科室的同事。
　　小玉认得他，颇有些吃惊：“顾惜朝？”
　　顾惜朝有些不安：“晚晴呢？”
　　小玉更吃惊，并且神色有些暗淡：“你怎么会不知道？一个星期之前，晚晴从伊甸星回来，半路上……”
　　小玉没有说下去，顾惜朝却觉得有一桶冰水自头上淋下，寒彻心肺：“难……道是那次无人生还的星盗洗劫案件？”说话的时候，顾惜朝的唇都在颤抖。

　　小玉大大的眼睛里都是泪水，她俩一起入的公司，感情向来很好。

　　顾惜朝心里满是悔恨，自己明明也是在离伊甸星后遇到星盗的，怎么可以忘记提醒晚晴？这一刻，明明知道光靠万千光年外的提醒也无济于事，但顾惜朝这些日子因为对于晚晴的疏忽而产生的愧疚都涌上了心头，将这一切的过错都归结在了自己的身上。

　　顾惜朝怔怔地站了好久，并没有眼泪，只是心里好像被浸透了水的棉花塞满了，憋闷地透不过气来。

　　良久，小玉才轻轻说了一句：“新闻上说是无一生还，但是听说现场只有碎片，也看不出尸骸了，说不定晚晴吉人天相，坐救生船逃了呢！”
　　这仿佛是给溺水的人一根浮木，顾惜朝霍然抬头：“真的？”

　　小玉不忍看见这素来气质俊雅的青年一脸颓唐，只得安慰他：“真有这个可能，我听来公司确认出行职工名单的警官说的，实际死亡多少人都不能确认。”

　　其实顾惜朝也知道，宇宙空难的死亡很难确定人数，但是正是这样，却也还留有一线希望。

　　顾惜朝平静地说：“不论如何，那些星盗，我一定会找到他们！”
　　小玉听出了他平淡语气里的森然杀机，不禁秫然，却见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消失在楼外的人群里。

　　戚少商跟息红泪分手后，去了顾惜朝的家，来到七略星后，因为顾惜朝有房子，两人也就没有去住旅店。

　　戚少商一路上在考虑怎么跟顾惜朝开口，怎么跟顾惜朝说自己和息红泪的关系，总觉得这样也不合适，那样也不恰当。
　　想到顾惜朝说要去找自己的女友，更是令戚少商很郁闷，的确，早知道顾惜朝是有女朋友的，那么，自己算什么？自己的感情怎么算？？

　　用顾惜朝给的钥匙开门进去，却发现里面房间有灯光，顾惜朝倒是先回来了。

　　听见戚少商推门的声音，顾惜朝转身看了他一眼，继续回头在光脑上做自己的事。

　　只是这样短短一瞥，戚少商敏锐发觉了顾惜朝憔悴的脸色，那不可能是一次小小的不满造成的，他了解顾惜朝的坚韧。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戚少商真的感到了焦急和心疼。
　　顾惜朝的声音非常平静，静得如同暴风雨将来时的海涛般低沉：“晚晴没有回七略星，她坐得那班飞船遇到了星盗。”

　　戚少商心里一揪，那一刻，一个无力的念头在戚少商心里生根发芽：我就这样输了吗？从此以后，在顾惜朝的心里，我再也比不上不存在的傅晚晴了？

　　但是戚少商更听出了顾惜朝声音里那种疲惫和绝望，他走过去，用力按住顾惜朝的肩，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自己的温度和自己的痛苦一起传达给顾惜朝。

　　顾惜朝不说话，也不回头，只是用极快的速度，在光屏上浏览。戚少商看见，那都是关于最近星盗出没的消息和分析。

　　戚少商垂下眼帘，不想让人发觉自己眼中的心酸，语气却沉稳坚定到让人可以依靠：“我们会歼灭星盗的！”

　　顾惜朝轻轻点头：“是的，请你帮我。”或者，命中注定，自己就是属于空战师的，这一刻，顾惜朝这样想。

　　十天后，一架中型民用飞船自伊甸星起飞，目的地是荷澜星系的耀光星，飞临荷澜星系陨石带的时候，密密匝匝的小型战舰和太空战机悄然出现，将民用飞船拦截在其中。

　　从那些战舰上涂画着的，在宇宙间恒星的光线下微微反射荧光的图标上可以看见青狼佣兵团的标志。

　　在青狼佣兵团开始接近民用飞船，准备照以往惯例进行接驳登船时，民用飞船的逃生口如之前无数被击毁的飞船一般打开了，橘黄色的荧光闪动，救生飞船滑了出来。

　　指挥这次抢劫的星盗是青狼佣兵团狼魂小队队长应杜。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残狠的阴笑，急匆匆登上救生船做垂死的挣扎吗？
　　他手掌挥动，控制舰炮的盗贼便按下了光炮的发射按钮，游离在太空间的光能悄悄聚集，迅速凝集成一条刺目的光柱，对着潜逃的救生船截击而去。
　　光柱不出所料地正中目标，可是救生船的反应却完全出乎应杜的预料。它爆开了，却炸的惊天动地，气浪翻腾。

　　原本被光能击中后应该再光团中湮灭，却如同撕裂空间一般炸起，光芒令在母舰内的盗贼们都紧紧闭上了眼，那能量仿佛要造就黑洞，那一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似乎被那光芒笼罩的一切都化作了乌有。

　　等光芒敛去，应杜睁开眼，只看见在救生船逃逸的方向，青狼停泊在宇宙间的数百艘小型战舰，完全不见了，化作了尘灰。

　　能在青狼里担任一队之长的应杜也是个老谋深算的人才，这一刻，他感到了踩入陷阱的不祥。

　　那艘救生船一定是个陷阱，从被光能击中后的反应来看，藏在里面的，只怕是联邦近几年才配备给各大空战师的最尖端武器：元素炸弹！

　　应杜大声呼喝：“通知各舰，马上撤退，这是陷阱！”

　　被围堵在中央的民用飞船并不打算趁机从被救生船打开的缺口逃走，它狰狞地显露了真实的面目。
　　民用飞船的四面舱门忽然豁然洞开，伸展出长长的平台，数百架小型太空战机如同流星般掠出，分成四队，向着周围的盗贼战机围合堵截。
　　周围的陨石间也不断有小型战舰和太空战机悄然加入战团，这是一张蓄势而发的网，等待着星盗的自投罗网。

　　更有一架中型母舰在陨石带外悄然现身，看舰身的标识，正是北斗空战师。
　　星盗的母舰还来不及转身，无数的导弹已经倾泄而来，星盗护航的小型战舰和战机也被联邦的太空战机分割地七零八落。

　　太空之中，时不时绽开一朵朵艳丽的烟花，令星盗母舰里的应杜分外绝望。

　　顾惜朝冷静地操纵着战机，眼前景物飞旋，他只是冷静地一次次按下发射的按键，眼前掠过的盗贼战机，几乎没有一合之敌，他一时间竟然有些沉醉于这样的杀戮之中，只有这一团团毁灭的火花，才能令他的心有一丝丝安慰。

　　在他的战机身侧，有一架暗黑色的战机如影随形，那是戚少商的战机，顾惜朝知道他正跟随着，在近乎疯狂的战斗里，这架战机的伴随，压抑了顾惜朝同归于尽般的绝望。

　　半小时的战斗里，战机“无名”击落敌机二十七架，除去返回母舰补充弹药，几乎是一分钟击落一架敌机。这战果简直骇人。

　　操纵“逆水”的戚少商眼里深有忧色。这几天顾惜朝展示了他惊人的才华，他综合了星盗出没的规律和范围，在无数和伊甸星相关的星际航线里，选择了三条最可能发现星盗的航线，并对比了星图，找出了可以埋伏截击的地点。

　　虽然还不可确认星盗徘徊在这一段究竟在找寻什么，但是星盗出没的规律已经渐渐形成了脉络。

　　北斗空战师指挥部研究了顾惜朝和戚少商发送的报告，确定可行，拿出了鲸海星三分之二的兵力进行了这次阻击。

　　戚少商一边和星盗的飞船纠缠，一边跟随着如同复仇之神般的“无名”，将那些妄图合围“无名”的战机一一歼灭。

　　这些天，明明和顾惜朝一起找寻星盗，一起准备空战，但是面对顾惜朝平静得冷漠的面容，戚少商总觉得两人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

　　戚少商在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护着载有那个人的这架暗青色的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