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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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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初见(3)
三日上,重熙自屋内出来,差房前人声嘈杂,黄捕头指挥着一众差役来来往往。
“何事?”重熙扬眉,入眼处,今日人来得很是齐整。
“再过一柱香的功夫,知府便到了。”黄捕头侧过脸,嗓门刻意拉高,恨不得让所有当差的都听得见。
“你收拾收拾,等下别出岔子就行了。”满意地看到众人紧张的神情,他这才又压低嗓子,偷偷嘱了重熙一句,便支使着几个差役往前头走。
“重熙,知府大人长得真好咧。”
“重熙,我要是能长成这模样,就是梦中都得笑醒过来。”
“重熙,你说他长得又俊俏,又是个知府,后头该跟着不少姑娘吧?”
“重熙,…”
郑老六和严哥一左一右,唧唧喳喳,唧唧喳喳,很吵,却又听得不是那么清楚,似乎,隔着几重纱,那么地不真实,连同人潮之中的新任知府——阮佑安。
今天,临清府各辖郡县的官员,有品级的,没品级的全都一窝蜂地挤在了临清府衙门前,乌鸦鸦地一大片,而阮佑安,甫一出轿,就被团团地围在人群的中央。
离她,几步之遥。
头戴乌纱,身穿一袭青色团领衫,腰间束带,饰佩玉。行走间,不时与人作揖,众人中竟不慢待任何一人,那眉间神色温和,谦逊有礼,不见一丝少年得志的孤傲自赏。
剑眉朗目,唇角带笑,风采翩然,越发显着光华内敛。
“比之阮佑安,如何?”不期然,忆起慕容戏谑的话语,心中不由暗度,那慕容,长相品貌许要强过眼前此人,但,风姿两极,又如何论之长短?
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郎,与眼前的男子,不断地交替,重叠,交替,又重叠。
她以为,离开阮家村后便是再也不会见到他,他会连同着童年的所有悲苦一起被偶尔回忆,却不想,兜兜转转,却在此处相遇。
一时之间,百味杂陈,即使有宋眠的传书在前,她依旧只觉得措手不及,也许,事关于他,她永远就没有准备好的时候。
人潮涌动,她随着众人,一路的纷纷扰扰,一脑子的浑浑噩噩。
幸好,众人忙乱,直到人潮散去,她看着后宅大门合上,然后,一切归于静寂。
从差房,到后宅,不远的距离,他与她,平生第一次,可以住得这么近。
遮眉勒下,重熙定定地看着那后宅的门环,许久。
他,只一个家仆随侍左右,随身之物,多半是些书籍字画之类,这些,重熙在人群中看得分明。
也许,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离家独居。
当她合上窗,看到“夜枭”的时候,还是有些意外。
“你这畜牲,倒是乖觉了不少。”冷哼着,从它爪下取出字条。
“比之何如?”没头没脑,重熙却一眼瞧出,正是这畜牲的主子笔迹。慕容什么时候也参了一脚进来?
重熙把那字条依样又绑回到“夜枭”脚上,抓着它,打开窗子丢了出去。
那“夜枭”奔袭千里,早已饿得两爪发软,见那女人不加怜悯,只得丧尽主子脸面地爬回窗台。
“笃笃”声响了许久,直到重熙不堪其扰,打开窗,抓了把花生米往外一撒,这才换得耳根清静。
那畜牲久跟在慕容身边,这察颜观色的功夫一向不好,吃过人家给的东西,便以为可以一亲芳泽,振翅一跃,竟就撞在正合上的窗门上,自然又是一声惨叫。
灰头土脸的傻鸟,这才死心踏地地回家找主子做罢。
二、端倪
第二日,临清府衙的所有差役皆在黄捕头的带领下,齐聚大堂前的空地上。
黄捕头把人数点齐后,方见那新上任的阮知府从大堂里走了出来。
看来,这阮知府到得比众人都早,因为他的身后,莫秋莫师爷的手上,堆着的正是一本本的卷宗。
“大家早,敝姓阮,字佑安,苏州人氏。从今日起,我们就是同僚了,还希望以后各位能多多帮忙。”
“但凭知府差遣。”众人齐声应道。
那莫师爷便走上前,把那些卷宗挑了几份,递于阮佑安。
阮佑安翻阅罢,冲那莫师爷点点头。
“我等下点到的,留下,其余的,便可以各归各位了。”莫师爷是老资历,为人厚道,遇上个难以裁夺的,府衙上下也多半会找他出出主意,是个出了名的老好人。
重熙站在末排,听着莫师爷唱名,果然,黄捕头也被点中,看来,陈府的案子,那阮佑安也盯上了。
等莫师爷合上名册,有被点到的,悉数进了里头,其余众人也都各干各的,四散开去。
重熙今天不当值,她略一思量,便往府衙外走。
踏出门槛,往右边的石狮子旁踱去。
石狮子早被清洗干净,那些许的血迹自已不见,府衙门前是一条通贯东西的大道,东巷是商铺和酒家,人员最是烦杂,西巷则是住家,这一里一长,若真有作奸犯科,断不会冒然进入居民区,途添麻烦。
可是东巷里头,少说也有几十家的酒家客栈。
重熙抱剑在怀,沿东巷一路缓步而行。
东巷巷子纵横交错,她站在路口,便没有再往下走,因为她知道,照这样查下去,只怕浪费的时间太多,而阮佑安新任,若纠缠太久,于他不利。
单是当年的出手相扶,换今天她的出手相助,似乎,并不过分。
到得如今,怕是要借宋眠之手了。
当晚,附着那一角碎布的书信便传回龙门。
害得那慕容左,喝掉了一缸的水酒,硬是忍住没杀到临清府,把那个忘恩负义的小女子抓回龙门至此老死。
那宋眠,一向最最听话,见门主这般,差点就将书信毁之一炬,临了临了,却还是偷偷将之纳入怀中,那门主自是醉眼朦胧,什么,也看不清楚。
这边厢,重熙夜行入陈府,那陈府小妾早已草草下葬,她此番前来,倒也不是想扰动死者,只是到那小妾房中再走一遭。
那小妾房内摆设照旧,只是添了些许阴深之气。
重熙夜视一向甚佳,四下搜寻良久,却依旧不得其门而入。
仵作用银针下过死者上下重要部位,不见有中毒痕迹,说明并非中毒而亡。能够悄无声息地杀一个习武之人,不是靠毒物,便是高手所为,又或许,这小妾真是自杀?那又为何自杀?
重熙一无所获地从陈府回到差房内,已是月上柳梢。
她进了房,推窗,便见得那后宅灯火。
她一向少喜怒,却不知为何在他来了之后,心头似融了一块般地不由自主。所谓他乡故知,又怎能敌此刻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