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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鸟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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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极光剑此时正被一双手细细抚摸着。
一双柔和纤长堪称完美的手。
北公爵无欢的手。
无欢小心仔细的抚摸着宝剑锐利的锋刃,温热的手指感受着冰冷光滑的剑脊,仿佛在感受情人的肌肤。
雪白的丝巾揩过剑脊上雕刻的海棠花,年轻的北公爵表情中带着一种痴迷。
王城的大殿上,没有人敢在无欢痴迷一样东西的时候出半点声音。
身着白色盔甲的战士们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气氛,惟有懦弱的元老们偷偷交换着眼神,这种死一样的静谧让他们透不过气来。
翅膀的扑腾声打破了沉静,几只黑色的乌鸦哑声叫着飞入了大殿。
“都下去吧。”无欢的声音对殿上的人来说不啻于特赦令,转眼之间大殿上只剩下北公爵一个人。
无欢瞟了一眼梁上,轻轻叫了一声:“杜鸦。”
一个身着彩衣的男子从梁上的阴影中掠出,轻飘飘落在无欢面前,刚刚落地身子已经拜伏了下去,恭敬地叫着:“主人。”
“它们说什么?”
杜鸦听着乌鸦的鸣叫,将动物们带来的消息转述给无欢。
“它们找到了大将军光明,他没有死。”
北公爵唇边掀起一丝冷笑——果然,你还活着。自己竟然忘记了鲜花盔甲可以利用水的力量,身着鲜花盔甲的人跳入瀑布就像鱼进了大海,居然白白让光明骗了一场,白白让自己的心痛了那么久!
“他现在在哪里?”
“城南一百五十里的山谷中,有一座建在海棠花树旁边的精舍,光明好像受了伤,在那里休养。”
不敢抬头的杜鸦没有看见,无欢本来就白皙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将握紧的天地极光剑提到眼前,无欢盯着上面的花朵看了很久,开口问话时依旧是温柔的低语:“他在海棠花树旁的精舍?”
“是。”
听到北公爵离去的脚步,杜鸦才敢偷偷擦了一把冷汗,精通禽语的杜鸦还是隐瞒了鸟儿们带来的一个消息——鬼狼也在那个地方。
雪白的靴子纤尘不染,踏落的脚步却不似往日平稳,重重的步伐踏出胸中的怒火,紧锁的巨大纯金鸟笼被打开,北公爵走进了倾城王妃被囚的精美牢笼。
假寐的倾城睁开了眼睛,却没有坐起身子,依然慵懒地躺在纯白的千羽衣之中,绝世的美女、华丽的羽衣、魅惑的姿态,没有几个男人能不为这幅画面所心动,无欢却绝对是其中之一。
“美丽的倾城王妃,我给你带来了两个消息。”北公爵故作姿态地躬身,脸上却没有半分恭敬的表情。
斜斜挑起的桃花眼扫过无欢俊美的面庞,年轻的北公爵挑衅的表情下压着淡淡的喜悦和另外一种难言的愤懑,阅尽男人的聪慧王妃已经猜到了大概。
“尊贵的北公爵,是什么消息能令你冷酷的心感到喜悦呢?”柔弱无骨的身子慢慢站起,纯白色的千羽随着倾城的动作在金色的囚笼中飘然起舞,宛若百鸟纷飞。
“不如让我猜一猜吧。你不远万里从极北之地进攻王城,表面上打着的旗号是要得到我这个人,但是从王城之上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可笑的是这个借口偏偏能够顺利地骗过了天下人的眼睛。”
无欢这一次的躬身之中带了几分真心的赞赏:“美丽的王妃,聪明的女人。”
“当你把我抓回来的时候,你仇恨着我,当时的你比我还要绝望痛苦,为什么?因为你抓到了对外宣称要得到的我,却失去了你真正想要的。”
“那么我真正想要什么呢,聪明的倾城王妃?”无欢对这次谈话越来越有兴味,面前的女人比殿堂上那些懦弱迂腐的元老大臣睿智百倍。
千羽衣轻轻在无欢身前旋过,倾城优美的动作如同舞姿:“是用常胜守护着王朝的大将军,是天下无敌的战神,是鲜花盔甲的主人,是那个为我跳下悬崖的男人。”倾城的语调中带着胜利者的炫耀,这语气成功地激怒了无欢。
薄薄的嘴唇紧抿着,整洁的牙齿几乎被咬碎,被激怒的北公爵立刻展开了报复:“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么一定能猜到我的喜悦是由于你所说的那个人还活着,但是这只是第一个消息,另外一个消息就不会让王妃你这么开心了。”
虽然已经猜到,但是终于从无欢口中得到证实,那个身着鲜花盔甲跃下飞瀑的大将军真的还活着,淡然如倾城也不禁喜上心头。菱角般的唇角微微一挑,如明月光华划破春日寂寥。
如此优美的笑容让无欢更加恨不得立刻打碎,他的武器是尖刻的话语:“真爱的滋味多么美好呀!只可惜太短暂了,不用幻想光明会来救你,难道聪明的王妃没有听到过王城中多年的传闻,从没有一个女子能在他的床上度过第二个晚上。我们的大将军从来也不会真正爱上一个女人,即使是美丽的倾城王妃也一样。”
倾城的笑容没有半分裂痕,除了面前这个阴冷的少年公爵,从没有一个见过自己容颜的男人不拜倒在裙角之下,绝世的美女有着坚定的自信,不是简单的几句讥讽可以击溃的。
“你不相信?”后面的话从无欢唇齿之间一字一句地吐出,带着一种奇异的仇恨,“光明现在正在城外养伤,他躲在山谷中自己的精舍里。每一年春天,只要没有出征,我们的大将军都会独自在那个精舍中住上一段时间,只为了去看那里的一树海棠花。”
倾城有些讶异了,光明不像是在春花秋月下歌乐行吟的人。
无欢继续说着,神情却有些游移,倾城甚至不知道他后面的话是对倾城说的还是自言自语。
“大将军是天下人心中的战神,但你们都不知道,他其实也是个骗子。因为他是鲜花盔甲的主人,所以人们都认为他的军队身着红色盔甲手持绘有鲜花的盾牌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可是天下人都被他骗了!那盾牌上绘制的根本不是鲜花盔甲的象征,而是海棠花,是大将军半生念念不忘的海棠花。”
仿佛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无欢咯咯地笑出来,却无意中显出了少年的脆弱与神经质。含笑的眼望着倾城,无欢自问自答:“知道为什么大将军这么喜欢海棠花吗?那是因为光明这一生只爱过一个女人,一个叫做‘海棠’的女人,他甚至为了这个女人放过一个国家,而且用自己的性命发下不可逆转的血誓,……而这个女人,最终也因为大将军而失去了生命。”
无欢的声音渐弱,仿佛整个人沉浸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
倾城没有出声打断,她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从无欢的话中,倾城可以触摸到一个错综复杂的秘密正在缓缓揭开,她默默地猜测着这个名叫“海棠”的女人和光明、无欢之间的关系,也许这就是无欢与光明之间纠结的源头。
入神的北公爵降低了平时的警惕,也由于角度的关系,无欢没有发现一个身影飞速地在金鸟笼外的甬道中掠过,但那道影子身上缠裹的红布却在正对面的倾城眼中留下了痕迹。灵犀一动,倾城故意大声地笑出来:“哈哈!北公爵,别以为你说这些话就可以动摇大将军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你是在嫉妒吗?嫉妒大将军和我之间那种真情是你永远也不可能得到,也不可能懂得的!”
细碎的贝齿紧咬,两颊绷紧的线条和阴沉的面色昭示了无欢的愤怒,冷冷地一笑,无欢说:“那么你就继续抱着这个幻梦吧,我会让你、让你们都看到梦碎的一刻。”
说罢,带着不甘与怒火,无欢消失在长廊之中,巨大的金鸟笼重新陷入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