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形之人鱼登陆》苡馨

39、

　　凡是物以稀为贵。
　　在陆地上普普通通的蔬菜水果到这里却成了稀罕物，大多数的人鱼都以海产品为食，只有少数人类必须要吃些蔬菜水果保持身体营养均衡，雷诺和雷洛在陆上长大，从来没想过他们有一点会来这里，简聪完全是按照正常人类的生活习惯来培养他们的。
　　吃惯了陆上食物的两个人鱼，回归人鱼社会后，饮食上很不习惯，雷诺尚能忍受，但娇惯大的雷洛却受不了，好在他是精贵的雌鱼，无数雄性想讨好他，军部那些有机会去陆地的人鱼自然也不例外。
　　为了讨好雷洛，他想吃的，想玩的，自然有人给他弄来，如此一来，黎冰和简聪跟着受益，但毕竟不是走正规渠道，数量有限，也不是时时都有。
　　新鲜的水果和蔬菜要转战几回，才能到他们手上，果蔬的新鲜程度自然不如最初，有些菜叶甚至变黄腐烂了，以前那些发黄的菜叶早就丢进垃圾桶，但现在雷诺却舍不得扔。
　　砧板上，一边放着新鲜的菜叶，一边放着发黄的老叶，将两堆菜叶分别放进灶上的两口粥锅，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回身，就见黎冰抱着壮壮走了进来。
　　“怎么了？”
　　“壮壮尿了……这个我包不好。”
　　原本就包裹不是很严实的襁褓，从楼上走下来的一路，被小家伙一顿蹬踹，完完全全散开了，深蓝的小尾鳍在黎冰的臂弯里一摇一摇的，看上去无比欢快。
　　眼见黎冰表情自然，没有任何不自在，雷诺脸上有了笑意，他擦擦手，拿过一旁准备好的奶瓶，伸手接过孩子，往客厅走去，忽然，想起灶上的粥，忙回头道：“粥差不多了，帮我把火关一下。”
　　黎冰走近灶台，两口翻滚着不一样色彩的蔬菜粥映入眼帘。
　　他喝的粥从来都是新鲜的……
　　那这不新鲜的……

　　“哥，你看见壮壮了吗？”二楼突然响起雷洛惊慌的喊声。
　　黎冰一惊，来不及细想，转出厨房，就见雷诺冰冷的眼神注释着楼上，双手却温柔的拍抚着被吓哭的孩子，接触他的目光，雷洛讪讪一笑，轻声解释：“我一觉醒来，发现壮壮不见了，嘿嘿，你把他抱楼下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雷诺不理他，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周身都是低气压，雷洛干笑几声，转眼见黎冰站在厨房门口，忙转移话题，凑过去道：“黎大哥，你今天起得好早啊。”
　　黎冰也没理他，眼见壮壮哭着哭着，竟然从鼻孔嘴巴往外喷奶，不由得疾走了几步过去。
　　被吓了一跳，小家伙的小脸上泪水奶水混成一团，抽抽噎噎的，模样十分委屈。黎冰看着，没来由的心软，虽然介意小家伙有一半雷诺的血，有着一条鱼尾巴，但不能否认这弱弱的小生命是无辜的，不管雷诺对他做过什么，孩子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想到雷诺给他的承诺——或许真的有一天能离开这里，或许只是他想多了。
　　小腹隐隐有了痛感，不知为什么，只要他情绪不稳，腹部就会剧烈的痛，有点疼怕了，黎冰赶紧抛开杂念，看着孩子，努力平复心情。
　　“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我没事，不要紧。”惊觉于雷诺的敏锐，黎冰抬眼看他了下，视线又回到壮壮身上，“壮壮没事吧？”
　　“吓了一下，有点吐奶，没事。”雷诺动作娴熟的给壮壮抚背，视线却没离开黎冰，细细观察他的脸色，见他放开了覆在小腹上的手，这才将注意力转回怀里的小家伙身上。
　　自知犯了大错，雷洛凑近看了看，眼见两人顾着孩子没空理他，将客厅留给一家三口，他悄声躲回楼上，免得被自家大哥整治。
　　小家伙停止了抽噎，渐渐安静下来，吐奶的状况稍稍好转。
　　壮壮回家第一天吐奶时，黎冰没看到，他从没见过婴儿吐奶的场面，这会儿被壮壮那堪称壮烈的喷奶状况骇住了，尽管小家伙情绪平复，重新含着奶嘴喝了起来，他还是不错眼的看着，就怕再喷出来。
　　如何给孩子喂奶，经过这几天的锻炼，雷诺已小有经验，他一手托着孩子，一手握着奶瓶，姿势虽然有点僵硬，但已不像几天前那么战战兢兢，甚至有功夫注意黎冰的神情，自然没错过他脸上的纠结，专注和紧张。
　　“别担心，小孩子吐奶很正常，不会影响健康。”
　　许是知道父亲再说他，壮壮含着奶嘴不动了，两眼瞅着雷诺，似乎想听更多的话，雷诺被他的模样逗乐，轻轻动了动奶瓶，小家伙脖子一扬，连忙咬住奶嘴，用力吮了起来。
　　“你别瞧他瘦，这小嘴很有劲。”说着，雷诺作势往外撤奶瓶，却见小家伙随着抬起小脑袋，用力的吮着奶嘴，深怕口粮跑了似的。
　　黎冰看得有趣，却听他道：“要不要试试？”
　　雷诺示意黎冰握住奶瓶，黎冰迟疑了一下，拇指和食指小心的捏住了奶瓶，由于用力太轻，奶瓶一歪，奶嘴从壮壮的小嘴里斜了出去，骤然失去口粮，小家伙愣了一下，雷诺反应很快，在他张嘴要哭前，伸手扶正了奶瓶，奶嘴重新回到嘴里，小家伙立马含住，大力吮动起来。
　　用了几分力道，黎冰谨慎的扶着奶瓶，紧张的看着小家伙，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手被雷诺握着，也没注意到雷诺看他的眼神……
　　简聪一大早过来，兴冲冲的进门，却撞见这样一幕，顿时不知是进是退，鲸熙跟在他身后，没注意客厅的一幕，见他杵在门口，以为他身体不适，不由得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客厅里的两人听见，黎冰回过神，发现雷诺的手覆在他的手上，下意识抽离，却在电光火石间想到了孩子，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抽出手。
　　但神情已不复刚刚的平静，心更是跳得厉害。
　　雷诺神情淡静的跟两人打了招呼。
　　简聪狠狠的捏了鲸熙手背一下，笑着走进客厅，“壮壮今天的胃口怎样？”
　　“挺好，能吃能拉的，一夜又攒了半桶……”话没说完，雷诺突然停住了。
　　几道视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没看出所以然来，唯独黎冰恍然大悟，雷诺与他目光相接，眼中带笑，“说他能拉一点也不委屈。”
　　简聪明白过来，笑道：“孩子嘛，就是这样，你和雷洛小时候可比壮壮还累人，刚给你们换了尿布立马又湿了，我跟你爹地没少被折腾。”
　　闻言，黎冰和雷诺不约而同的看向壮壮，相视而笑。
　　气氛从来没有的和谐、温馨……
　　简聪看在眼里，别提多高兴了，转头指挥鲸熙：“快去给壮壮拿衣服来。”
　　人鱼社会三位掌权者之一的鲸熙俨然成了小厮，还是那种无比听话，简聪说什么是什么的奴才。
　　给孩子换下衣服，包好襁褓，雷诺对要抱孩子的简聪道：“简叔，黎冰有点不舒服。”
　　简聪闻言，起身看着黎冰道：“不舒服？又腹痛了吗？我们去诊室检查检查。”
　　“已经没事了。”
　　黎冰不愿去，简聪见他气色尚好，也没强求，毕竟那莫名的腹痛，仪器根本检测不出来。
　　壮壮吃饱后总喜欢玩一会儿，几人在客厅里逗孩子，雷诺又进了厨房忙活，等小家伙玩累了，打着哈欠入睡，餐厅里的早点刚好布置完毕。

　　壮壮身边离不开人，雷诺打包了早餐，把他抱到楼上去睡，留下黎冰、简聪和雷洛在餐厅里用餐，桌上的早点已经摆好，每人一份蔬菜粥配土司煎鳕鱼，鲸熙不爱喝粥吃土司，他的面前是一份鳕鱼浓汤。
　　看着面前的蔬菜粥，黎冰下意识往灶台看去，另一只煮粥的砂锅已经不见了。
　　搬到这，黎冰首次下楼跟大家吃饭，雷洛欣喜不已，深怕他不自在，不住的跟他搭话，调和气氛，不知道是不是话说的太多，能量消耗很大，雷洛胃口很好，三口两口一碗粥下肚后，起身作势去盛砂锅里的蔬菜粥，却不想有人比他还快，伸手夺过了盛粥的勺子。
　　雷洛故作诧异道：“鲸熙叔叔，你也要喝粥？”
　　鲸熙白了他一眼，动手把粥全部盛到简聪碗里，还把砂锅抱到眼前护着，“吃那么多，也不怕成了胖子，嫁不住去。”
　　这话雷洛很不爱听。没好气道：“我哪里胖了，来这后我瘦了好多。”
　　不顾简聪瞪他的眼神，鲸熙把粥碗放在他面前，转身在厨房里溜达一圈，打开冰箱，见土司还有，大方的拿了出来，递给雷洛，“你吃这个吧。”
　　看看冰凉的土司，又看看简聪面前的粥，雷洛看了眼黎冰的粥碗，眼珠一转，悠悠道：“黎大哥也要喝粥呢。”
　　不想参合进去，黎冰淡淡道：“我够了。”
　　重新落座，鲸熙把鳕鱼浓汤里的鱼肉挑出来，送到简聪的粥碗里，不疾不徐道：“雷诺每天往楼上送餐的量我知道，你别想诓我。”
　　雷洛扁扁嘴，可怜兮兮道：“鲸熙叔叔，你现在偏心到这种程度，等我弟弟出生后，我还有立足之地吗？”
　　鲸熙笑容不改，挑着鱼刺，抽空瞥了他一眼，“陆上不是有句古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等你嫁出去了，还用在我面前立什么足啊？”
　　“鲸熙叔叔，你过河拆桥，要不是我帮你，你能娶到简叔吗？你……”雷洛不干了，向简聪看去，“简叔，你不会有了亲子就不要我了吧？”
　　简聪慢条斯理的喝着粥，闻言，抬头看着雷洛，要笑不笑的说：“原来是你把我卖了的。”
　　呃——
　　说错话了。雷洛一愣，连忙凑到简聪身边，抱着他的手，轻摇：“简叔，我也是想你得到幸福啊。你看鲸熙叔叔对你多好，知道你喜欢喝大哥煮的粥，把剩下的那些都给你了，这么大义灭亲的男人，不错啦，你说是不是？”
　　简聪被他摇得身体微晃，根本没办法好好吃饭，鲸熙见状，连忙把他拉开，一脸嫌恶道：“去去去，别打扰我老婆吃饭。”
　　原本淡定的简聪，听到这声称呼不由得红了脸，恼羞成怒的剜了鲸熙一眼，后者不痛不痒的继续剔鱼刺。
　　雷洛咬着勺子，巴巴的看着简聪，嘿嘿直笑，简聪越发不好意思，推了推面前的粥碗，“别馋了，都给你。”
　　神气的看了鲸熙一眼，雷洛笑得越发得意，其实，他根本不想喝粥，不过是做做样子，没想到老奸巨猾的鲸熙这么轻易就上当了，那护食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威严？
　　把碗粥放回简聪面前，雷洛贼兮兮道：“我可不能跟弟弟抢口粮，万一弟弟出来营养不足，我岂不是罪过啦。”
　　简聪的肚子近日来很有起色，加上他年纪大了，体力有限，身体容易疲惫，原本鲸熙是不想简聪一大早过来的，但他孕后胃口刁钻，家里的智能管家做出来的饭菜总是不合他口味，反倒是来了这边，雷诺做什么他都很捧场，为此，鲸熙每天早上都带简聪来这边，打着照顾壮壮的名义，混个一日三餐。
　　不管餐桌上三人有说有笑，黎冰默默吃自己面前的早餐，将最后一口土司塞进嘴里，喝掉最后一口粥，对三人道：“你们慢用，我先上楼了。”
　　举止神态礼貌有余，亲切不足，但这样已经让雷洛和简聪很高兴了，两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