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前传] 神逝》松寥片石

2、2、百花仙子

　　摸爬滚打了大半年才弄明白了人间的生存法则之后，我终于想起了这次下山的任务。循着那蛟龙的气味赶到苏州的时候，正是春光融融的三月。

　　由于没钱住客栈，我只能餐风露宿。若不是修行有成缺个一顿半顿饭死不了人，我怀疑我已沦落到与镇上的乞丐抢吃食的地步。正在一个名为感受蛟龙气息，实是嗅闻佳肴香味的大好之日，我第一次见到了除了师祖之外的神仙。

　　但那神仙当时并不是以神仙的姿态出现的。

　　我听到凡人们管她叫“花娘子”。

　　在我注意到花娘子之前，是她先注意到了我。那时我正眼巴巴地瞅着烧饼铺的老板，花娘子撑着把紫竹伞经过我的身边，却突然回了头，愣愣地看着我。我以为是我衣服没穿好，低头打量了半天也没找出问题，不由一头雾水地抬起头。

　　花娘子提袖掩唇一笑，柔声道：“这位公子，可愿与奴家小酌一杯？”

　　我迟疑了一下，在饿肚子的痛苦和稍嫌浓郁的香气里终究选择了忍耐后者，便笑眯眯地道：“姐姐既然发话了，在下焉敢不从？”

　　花娘子闻言目光闪了闪，收了紫竹伞，笑道：“既如此，公子请。”

　　我跟着花娘子到了那间酒楼二楼的包间。一顿好酒好菜过后，我心满意足地拱手行礼：“多谢娘子了。”

　　花娘子嗤嗤笑了起来：“公子多礼了。”

　　我心想这般客套下去何时是个头，便琢磨着要寻个由头告辞。正在组织语句，却听花娘子低笑道：“公子这一顿，足足吃掉了我五十两银子，不知可有钱付账？”

　　我愕然抬首，见到的只是一个明媚的笑容。
　　那时我方知道，原来神仙也是可以很贪财的。

　　为了还钱，我不得不留在花娘子的酒楼卖身抵债。跑堂做菜刷碗算账，无论怎么想我都觉得花娘子只是闲得无聊耍我好玩。

　　但我亦好奇于她明明身为天庭敕封的正仙，为何不留在百花园享受百花灵气，反而要来着镇上开一家满是俗气的酒楼。因而也不借机离开或是告知她我亦非凡人之事，而是乖乖为她做牛做马。

　　又是平凡的一日过去，酒楼按时打烊，我正要合上大门，却忽然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那条蛟龙的气息，近在咫尺。

　　“木头，”不知何时花娘子出现在我身后，懒洋洋地倚靠着楼梯扶手，似笑非笑地道，“你先退下。”

　　我微微皱眉，有些迟疑，却见花娘子不满地皱起了眉，只得无奈应道：“是。”缓步退到她的身后。

　　俊俏年轻的白发男子缓步走入楼内，面带三分邪气：“原来是你在作祟。”

　　我惊讶地看向花娘子，却见她一拂袖一摇身，已然褪去往日绛红短裙，而换上一身浅纱长裙。长发垂至腰际，面上亦已不再是往日妩媚，而多了一分雍容。于是我知道，老板娘已不再是花娘子，而是群芳之首百花。

　　“世人皆知三首蛟乃欲望化身，要捕三首蛟，自然要抓住三首蛟的欲望所在。”

　　原来那条蛟龙名叫三首蛟啊。我津津有味地听着，一边暗自揣摩百花仙子所说的欲望指的是什么。
　　三首蛟抱了双臂挑了眉，只说了一个字：“哦？”

　　“若小仙不曾记错，先有三妹妹、狐妹与弱水都曾是三首蛟的欲望。”百花微微一笑道，“可惜嫦娥不便下凡，小仙纵然不才，也只得亲自上阵。”

　　我皱着眉毛想了半晌，才理会过来百花的意思——敢情这是，要□□啊？

　　三首蛟看上去远没有我吃惊，反而很是赞同地笑了一笑：“要真是嫦娥，大概还有点希望。”百花闻言蹙起了双眉，眼中却并无怒色。我正自惊讶，却听三首蛟又道，“不过你也不差了。”

　　这一次挑眉的换成了百花，说的也只是那一个字：“哦？”

　　“虽说依旧是庸脂俗粉，到底比百年之前多了份坦荡。”三首蛟的表情竟然很真诚，一边还颔首道，“不矫情不做作，仙子可谓脱胎换骨。”

　　“拜你主人所赐。”百花此时的神色相当复杂，过了许久才有些惆怅地一叹，“芭蕉洞里住了三年，什么清誉名声都已丢得干干净净。不妨便大方一些，纵然被说得百般不堪，我自无愧于心，也便是了。”

　　我有些愕然，想起平素老板娘烟视媚行的风流，竟有些无法想象她存着“清誉名声”的样子。细细看去，果然即便是如今着了百花正装，也掩不去的妩媚天成。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百花便是百花，何必委屈自己去学嫦娥的清傲？”她仍是掩袖而笑，充满了花仙的脂粉俗气，却令人陡升亲近之感。

　　我那时只顾着欣赏美人，却未注意三首蛟慢慢变了的脸色。

　　“不过小仙也未曾想到，你竟会知道百年之前的我曾是如何模样。”百花袖手而立，笑意微敛，于是面上的叹息便如水一般流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