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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章十九 ...

  •   “清明时节出郊原,寂寂山城柳映门……唔,真是出门的好天气呀。”任风歌以手为扇不住地往衣襟里扇风,龇牙咧嘴的似是很受不了这样闷湿的气候。
      彦生朝天上看了看,困惑道,“可是今天是阴天啊,看上去快要下雨了呢。”
      仿佛是印证了他的话,远方传来一阵闷沉的轰鸣声,不多时,豆大的雨滴便噼噼啪啪落了下来。
      任风歌咕哝了一句,真是乌鸦嘴,扭头朝身后人说道,“这天气不要去了吧。”
      戚少商看了一眼彦生皱成苦瓜样的小脸,淡淡道,“我一人去即可,大哥和彦生便留下吧。”
      “这……唉,算啦,我知道现在就算天上下石头也阻止不了你。一切小心为上,若是真的遇上那人,切记勿要冲动。”
      “嗯。”戚少商点点头,走到门口,旁边早已候着的店小二殷切地给他递了一柄伞。
      “这位客官是要出门吗?想上哪儿去?我对这边地形可熟悉了,有什么都可以问我,保管知无不言,言无不……哎哟!”
      “我这位兄弟是要去扫墓,难道他家祖坟在哪里也要你来告诉吗?”任风歌板着脸说道,随口胡诌的一番话倒是把店小二给唬住了,只好眼睁睁看着戚少商撑着伞三转两转消失在雨幕之间。

      任风歌经常想,或许有些东西真的是命中注定的。
      比如说他和戚少商的相遇。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有什么交集。哦,不对,应该说,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姓戚的会有什么交集。
      一切故事的开始是在一座深山老林里。
      人迹罕至的山谷处,有茅屋一间,里头住着脾气古怪的老头一个,老头有着年轻漂亮但脾气跟他一样古怪的女儿一只。两父女在山谷里过着清贫安宁的生活,发达不起来,但也饿不死。这位老人呢,没什么特长,就是喜欢研究些花花草草飞禽走兽,虽然没啥大志,但是不杀人,不放火,不骗小孩,是个好人。
      某日他的女儿——我们暂且称呼她为萍姑——用山里采集的一些药材到市集上换取一些柴米油盐,恰好遇到在医馆求医的年青将士一位。萍姑在见到那名男子的一瞬间,她就发誓,她要跟他生一个孩子。
      是的,你没有看错,也没有理解错——萍姑准备霸王硬上弓了这位可怜的年轻将士。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当时小小的任风歌很不能理解,他不能明白的地方有两点:其一,什么叫霸王硬上弓;其二,为什么萍姑要对这个陌生人霸王硬上弓。
      萍姑摸着他圆圆脑袋上顶着的童花头,咪咪笑道,霸王硬上弓就是女人把男人骗到床上玩的一个游戏,她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她觉得这个男的长得够正,生下来的小宝宝一定女的漂亮男的帅气。
      俗话说得好,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
      萍姑用了点手段捅穿了那层纸,然后,就有了任风歌。
      但是那名年轻人并不知道自己有了个儿子,因为在那之前,萍姑已经挥挥手把他甩了——她只是想要一个孩子而已。
      后来,年轻将士心灰意懒之下,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一个老婆,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叫戚少商。
      后来的后来,任风歌曾经跟着萍姑偷偷溜出山看了一眼那人的老婆孩子。他捏着戚少商皱巴巴的小脸,得意地笑道,他没我长得帅。
      自此之后,任风歌再也没见过戚家的任何人。直到雍都城被破,他才听闻,原来沙崖国镇南大将军早已战死,其独子戚少商在战乱中失踪,恐怕是凶多吉少。他按照习俗准备到河边给这俩父子烧点纸钱——虽然没啥感情,但好歹流了人家一半血不是?
      结果误打误撞把迷药不小心扔到火里熏晕了一群人,然后,从河里捞走了戚少商……
      这个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看吧,真相往往比想象中要简单不止一点。

      顾惜朝这几日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刚开始还以为是日前太过操劳,原想让孙越开了几帖凝神静气的药,好好睡一觉便好了。不料竟是一场接一场的梦魇,醒来却想不起到底梦见些什么,只依稀记得一片血光,漫天铺地。
      他不是未经过杀戮的人,即便面对尸积成山、血流成河的修罗战场,亦能冷眼相看,谈笑自若。
      然而,梦境中那种熟悉的心悸,却是欺瞒不了任何人的。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顾惜朝再无睡意,披衣下床。无月的夜晚,楼下的火把排成两列长蛇,延伸到沼泽地远方的迷雾中。有什么拨不开、看不透的情绪弥漫胸臆,驱之不散。
      原本守在门口的霍乱步见他出来,忙迎上去,“世子,怎地不睡了?”
      似是感觉到夜间的寒意,顾惜朝拢了拢袖子,说道,“床太潮了,睡不安稳,便起来四处走走。”
      霍乱步这才想起昨日下了场大雨,加上池玉泽本就潮湿,大家衣服上都快能拧出水来,更别说床了。
      “小的马上让人生个火把公子的被褥都烤一烤,这样睡起来便不会太难受了。”
      顾惜朝却摆摆手,“等明早再弄吧,现在天也快亮了,我没什么睡意,倒是肚子有点饿,你帮我到厨房去看看有什么吃食。”
      霍乱步答应着下去,不多时便端回两三样精细小点心,还冒着丝丝热气。
      顾惜朝扬了扬眉,“怎么弄的?”
      霍乱步笑道,“是厨子们起得早,本就要给将士们准备早饭,听说世子想吃,便另外开了个小灶台做的。”
      “嗯……这几日喝孙越的药喝得嘴巴都发苦了,恰好过一过这味道。”顾惜朝拈起一块杏仁饼放入口中,吃着吃着突然露出一丝浅淡笑容。
      记得那个人,也很喜欢吃这种和了绿豆泥的杏仁饼,每每下人做了端出一大盘来,三下五除二便被他吃了个精光,有时吞得太快太急便会被噎着,一张包子脸涨得通红,让人看了又好气又好笑……
      “啪——”一阵诡异的阴风吹开了窗子,霍乱步咕哝了一句什么,转身正想将窗户关上,却被顾惜朝一手按住肩膀。
      “半夜上梁,非君子作风。外面的朋友,何妨现身一见?”顾惜朝阴恻恻地笑着,缓步朝外面走去。
      听得屋檐处传来细微咯吱声,一抹暗色身影快速掠过窗前,底下的士兵察觉响动,立马将他围堵起来。顾惜朝大步走至外廊,喝道,“抓活的!”
      数十名士兵将人团团围住,却碍于顾惜朝的命令出手有所保留。而那名玄衣人似是不欲伤人,一柄长剑犹在鞘中,隐而不出,姿势动作却有如蛟龙,腾挪灵动,几个回合下来,已突破了一个缺口。
      顾惜朝目光阴鸷,青袖忽然扬起,一抹银色撕裂闷沉的夜色,带着尖锐的厉啸直迫玄衣人身后空门。
      回身,横剑,格挡。
      剑鞘在双方充盈激荡的真气下分裂四散,玄衣人剑尖一旋一挑,银色小斧飞旋着劈入一旁的大树,树干应声断裂。
      烈烈火光下,那张苍白消瘦的面容异常清晰。顾惜朝心口一滞,差点张嘴便叫出那人的姓名——
      戚少商!
      就在他迟疑的一瞬,玄衣人已经借力跳出重围,身影很快没入茫茫白雾中。顾惜朝毫不犹豫地纵身追上去。
      这一刻,他再也不想管那些阴谋阳谋,那些皇图霸业。
      他的眼里,只有一个人。
      戚少商。
      戚少商。
      戚少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章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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