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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七日之期 ...

  •   “卖残卷本《大梦浮华录》啦!”
      子衣还在往前走,梅一把扯住她,停在小摊前,好奇地拿起那本线装《大梦浮华录》:“大爷,这是古书吗?名字好奇怪哦,我怎么没听过?竟然还是残卷的!”
      这老汉大约七十多岁,头发都剃光了,只余寸板长,下颌的白须倒是长些。子衣瞧了瞧,他的小摊上卖的多是佛经道卷,只这一本《大梦浮华录》是俗世之书。
      老汉朗然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所谓世间浮华,不过大梦一场!人的一生,不就是一部大梦浮华录嘛!”
      “哦?”梅打开书页,随口念道,“作者美仁,美人,没人,呵呵,这书没人写啊!”
      老汉也笑道:“这书怎会没人写?此书一出,洛阳纸贵,可是非常红火的,万人空巷竞相抄传,是最受欢迎的书呢。”
      子衣问道:“那你总共卖了多少本呢?”
      “这是第一本。”
      子衣和梅差点儿晕倒:“原来还没卖出去一本!那还叫最受欢迎?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大爷,您家里这书多不多?劝您还是赶紧换恐怖小说卖吧。”
      老汉一本正经道:“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的。我家里这本《大梦浮华录》堆了一屋子,直堆到屋顶呢,估计个把月就能卖完。”
      子衣心下嘀咕道,恐怕用完还差不多,赵本山的小品不是说得很清楚吗?把书本撕成一页一页糊糊墙,剩下的往厕所一放,保证不过一个月,这个镇上所有的厕所管理员都会来找老汉,这本《大梦浮华录》什么时候会再重印哩?俺那公厕都没纸了。

      梅一面翻一面道:“可是这种书不会有人买的。你若卖的是曹雪芹当年手书《红楼梦》残卷,那才有人买。”
      “呵呵呵!本书只卖有缘人!”
      “啊!”梅突然惊叫一声,吓得子衣几乎跳起来,“怎么了?”
      “子衣啊,你快来看哪,这书里的主角也叫潇子衣!真有意思。”
      子衣好奇地凑过去,只见这《大梦浮华录》的简介里讲的是一个叫潇子衣的人,在唐朝女扮男装,不仅做了官,还吸引了一大堆美女,可最后真相大白,被爱人抛弃,伤心之下离家出走,不知踪影。
      子衣笑道:“还有这种奇事?古代竟然有人和我一个名字啊。真有趣!”
      梅也十分惊讶:“这里面的潇子衣跟你还真挺像呢。咦,结尾呢?这个人去哪里了?”
      老汉微微一笑,道:“主人公既然消失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后面自然就没有了。所以,老汉卖的是——残卷本。”

      梅瞧了瞧子衣,笑道:“要不是我知道你一直在这山里呆着,说不定还真以为你跑唐朝去了呢,瞧你这发型就象唐朝的!”
      子衣耸了耸肩:“我要真能去唐朝就好了。”
      “你就做白日梦吧!”梅扮了个鬼脸,又随口道,“这本《大梦浮华录》多少钱?”
      “白银七两!”
      “什么?”子衣和梅齐声惊道。
      “我刚才说过,此书乃残卷本,十分珍贵,若想买,就得拿七两白花花的银子来。”
      “你抢劫啊!这里又不是唐朝,哪来的银子?其它这些佛经、道卷卖多少钱?”
      “每本七两!”
      “又是七两?”
      “呵呵,两位姑娘没听过么?佛道两家,皆以九为基数,以七为期限,过了限期,则天门永闭,事成定局,不可…更矣。”

      两人入了庙,子衣听得念经之声朗朗不只止,细细听来,乃是念的《大佛顶首楞严经》。
      梅向子衣解说道:“听人说,这地方所有的寺庙道观,从几年前开始,昼夜不停地诵读经文,说是要替末世之人祈福消灾。”
      子衣以前也曾听僧人讲过,说这《大佛顶首楞严经》是末世经卷,乃是大日如来佛祖当年圆寂前对末世的预言,多加诵读可消灾解祸。此书在印度早期,被奉为至高无上的绝密国宝,不许传给外人。当年唐僧西去天竺取经,带回来数百部佛家典籍,独独没有此书。后来,有印度的僧人认为,佛祖当年曾说过,佛教会在印度衰落,并在印度境外东方兴起,那么此末世宝典也当传于东方,便冒着生命危险,偷偷带着楞严经不远万里送到了中国。有传言说,这世上只要还有人诵读《大佛顶首楞严经》,末世之劫就会推迟来临。尤其楞严经卷六,据说可以带给人好姻缘。命相论认为,人一生下来,所有的运势都可经过人自身的努力而被改变,惟独姻缘,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是天定的。只有这本楞严经卷六,相传如果每日抄诵一遍,可使姻缘好转。
      两人又去抽了签,那解签的老僧望了子衣许久,方道:“施主近来是不是曾与人有约?按签所示,施主身负限期,若不及时回转,只怕遗憾终生。”
      子衣茫然摇了摇头,自己有跟人约定过吗?梅问道:“你最近不是在跟投资商谈公司上市的事情吗?是不是跟人家约了时间?”
      “不可能,他给的条件太苛刻,我已经让秘书来处理了。”
      “按签上的意思,施主若不早作决定,只怕时限一过,天门永闭!”
      又是时限一过,天门永闭?子衣皱了皱眉,今天这是怎么了?
      梅有些担心:“听起来蛮严重的,到底是什么时限?”
      “两位施主可能不知,凡事都有度和限。仙佛两界,皆以九为基数,如九九归真,人力可为;又以七为期限,这是天数,不论何事到此限数,都该有一段了结,非是人力所能为。”

      子衣闷闷地出了庙,梅安慰她道:“别担心,哪有那么要紧的事情?还以为挺准,弄了半天都是唬人的!”
      “难道真的是投资商的事情?是不是我错过了什么好机会?”
      “你不会是真的吧?不过,别担心,大不了我出山帮你处理!”梅拍着胸脯仗义地安慰她。
      “这可是你说的!自己窝在这小镇上干吗?你不想做你老爸的生意就直接跟他讲嘛,至于躲到这里来!”
      梅瞪了她一眼:“反正我是不会回家的!他想让我跟那个臭小子结婚,好把那家的生意也接过来,说什么强强联合,门当户对,哼,休想!”
      子衣无奈地道:“你们家的事我管不了。不过,你老在这里也不行,出来跟我一起做吧,要不然你的商业头脑都浪费了,怎么样?”
      “那要看本姑娘的心情喽!”梅莞尔一笑,挽着子衣就往山下走去。只两人经过地摊时,却没有再看见那个老汉。

      在半山腰的时候,一个算命的紧紧跟在两人后面,撵着喊道:“小姐,小姐,停一停!让我算一卦!”
      子衣和梅回头瞧一眼,脚下走的更快了,生怕被缠到,那人又喊道:“小姐,我们向来不找命相差的人算的,算出来也不领情,所以只给命相好的人算。我是看你气色不对,肯定有什么事情,恐怕是关系你一生的,给你算一算吧……”两人走远了,那人的声音远远传来最后一句,“小姐,你这次要是过不去,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啊!”
      此时太阳已快到中天,两人快步跑到山脚下,早累得气喘吁吁,汗也出来了。梅燥热地解开了外套的扣子:“不行,我得把外套脱了,太热了!”
      “你说什么?”子衣心中猛地一震,似有什么东西划过,“你再说一遍!”
      “我说什么了?脱个衣服你大惊小怪个什么?又没脱里面的,怎么的,怕啦?”梅眨着眼睛,故意扛了扛子衣的身体。
      子衣完全没理会梅的小动作,只仿佛痴了一般,耳边回响起一个柔婉的声音:“子衣莫急,只是脱去外衣。”
      这声音是谁的?为什么我的心突然跳得那么厉害?这句话好象代表着什么,似乎是被自己一直遗忘的,我是认识她的吗?心里好痛……

      清晨的阳光照进屋内,以至于惊扰了睡梦中的人儿,半开的窗将风儿放进屋内,吹起一帘纱帐,轻拂在那人脸上,那人低低地唤了一声:“君然。”
      子衣睁开眼睛,从沉睡中醒来,怔怔地起了身,自己好象刚刚呼唤着什么呢。在梦里,朦胧中仿佛有一双手在轻抚自己的脸庞,而自己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把那手的主人拥进怀内。这到底是怎么了?
      昨天,自己在山脚下忽然心痛得厉害,吓着了梅,虽然过后没有出现什么征象,但梅不依,直接带着自己转道坐飞机回了家。
      那梦里模模糊糊的女子,是否就是那声音的主人呢?

      君然静静地立在萧索的冷风中,望着那方丈室的门,长生大师在室中坐禅,未有所动。
      在风里,君然仿佛听到了那人唤自己的声音,呆子,是你么?君然好想你。
      今早上,秀芳怒气冲冲地来到白马寺后庙。那日走后,封三娘便派人暗中监视潇府动静,却发现子衣两日来都不见踪影,事觉蹊跷,遂告知秀芳。
      “你把她怎么了?”秀芳一把揪住君然怒道。
      君然那苍白的秀容望了一眼秀芳,终轻轻一叹,淡淡地道:“请公主殿下放手!”
      “公主殿下,有话好好说。”长孙瑜刚刚赶来白马寺,瞧见此等情形,忙换上笑容劝解道。
      “潇兄呢?这几日怎的不见踪影?李靖在前线大获全胜,长安来了文书,要潇兄速速去江南为大军善后。如今,传旨的公公急得团团转,正在寺前候着呢。”长孙郦跟在后面焦虑地问道。
      王猛哽咽道:“现下卓小姐也不知大人在何处,正等大人回来呢。”
      秀芳咬紧了牙:“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休怪我不客气!”
      长孙瑜瞧着势头不对,忙道:“秀芳公主,您也知道近日皇上龙体欠安,朝政由太子代理,潇兄被刺的事,奏上去不见回音,反是催着速速去江南。只怕…只怕一个不好潇兄落下抗旨不遵的罪名,官位不保倒还是其次……”
      秀芳一惊,闪烁着目光望了长孙瑜几眼,道:“长孙大人以为该如何呢?”
      长孙瑜厚着脸皮道:“恐须委屈公主些时日了。现下除了公主,再无人与潇兄身材相象……”
      秀芳望了望默立不语的君然,低声道:“长孙瑜!仔细我揭了你的皮!”

      那来洛阳传旨的公公急得不停踱步,转眼见潇子衣身着官袍手抚额头,被王猛扶出来上了马车,立时喜道:“潇大人!你果然在这里,可是急死咱家了……”
      长孙瑜赶紧上前扯住他笑道:“潇大人身体有恙,旧疾复发,不宜打扰,这两日一直在白马寺静养,如今朝廷有事,自然是抱恙也得赶路了。王猛,还不赶紧送你家大人去江南!耽误了军机大事,你担待得起么?”
      王猛应了一声,扬鞭打马而去。那公公怔了怔,自言自语道:“今日潇大人好像有些不一样啊。”长孙郦跟过来,往他袖子里塞了一锭黄金,笑道:“潇兄身体虚弱,自然与往常不同,又怕耽误朝廷大事,现下已赶去江南,公公也可安心回长安复命了。还望公公回朝后言明潇兄病情,多宽限些时日才好。”
      那公公收了黄金,也一笑道:“好说,好说。”
      长孙瑜暗里抹了把汗,拉了公公道:“如今差事已了,今日就由下官请客,我等一起吃酒如何?”

      子衣将头发放下来披在肩上,妈妈见了十分欢喜:“这个假发不错呢,看上去我们家子衣更文气了。”
      弟弟古怪地盯了子衣半天,咕哝道:“这是假发吗?”
      姐姐拍了一把弟弟,笑道:“你二姐才出去几天,头发哪来这么长?那要不是假发是什么?”又看着子衣,挤挤眼,“你不会是受刺激了吧?怎么想起来带假发了?是不是看到美男了?”
      子衣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放下碗筷出去,梅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今天上午梅硬拉着自己去做检查,结果各项指标都正常,现在也该去公司看看了。
      梅正斜靠在子衣的车身上,朝着一个路过的帅哥大吹口哨:“喂,帅哥——”那男孩一回头,梅立刻送了个飞吻出去。
      子衣看那男孩低着头飞快逃走,撇了撇嘴:“你收敛点行不?人家才十几岁的小孩子!”
      “这你就不懂了!这满大街上都是丑男,一个个看得直恶心,好不容易看见一个美男,不让我消遣一下行吗?会憋死的!管他多大呢!”

      “潇总,那个投资商刚刚又打来电话询问这个项目。您看……”
      “不理他!跟温州那家谈。”
      梅翻了翻那投资商的资料,皱眉道:“这人野心倒是不小哦。”
      子衣喝了一口茶,苦笑道:“我比他野心更大。他想控制的只是我这个公司,利用我铺开这个项目后,再一脚踹掉我这个发起人。而我想控制的是整个行业,并创建一个全新的产业链,由我的公司来决定它的发展进程,就象电脑已经小到可以戴在手腕上,但整个计算机行业却被人操纵着只生产现在的台式机和手提一样。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是不会跟他合作的!”
      梅打了个指响:“我就喜欢你这一点!没野心的人说白了就是没有上进心的白痴!温州那家我去谈吧,这方面我擅长!”
      子衣点头笑道:“好,要是砸锅了你就等着问你老爸要钱赔我喽!”
      梅拧了子衣的耳朵:“你敢再说一句!”
      子衣偷眼瞧了瞧,办公室的门关得好好的,没有人会瞧见自己这般狼狈,忙讨饶道:“梅大小姐,饶了我吧!哎哟!”
      梅这才放了手,将提包往子衣手里一塞,推着她往外直走:“好了好了!快回去吧!你已经呆了一下午,早点休息,小心你的病!剩下的我来处理。”

      子衣在路边停了车,买了一串烤羊肉串,总感觉自己好象很久都没吃过这个东西了。旁边小店里在放电视剧,声音震得人嗡嗡响,子衣瞟了一眼,原来是《新白娘子传奇》。子衣一面吃一面向自己的车走去,“忘字心中绕,前缘尽勾销!”
      子衣怔了怔,回过头去,电视里的白娘子正施法将忘字诀输入张玉堂体内,以斩断他和小青的情缘。“忘字心中绕,前缘尽勾销!”子衣喃喃念了几遍,脑中蓦地跳出一个场景:
      “施主真的要回去了么?”
      “是……”子衣前脚迈进门槛时,稍一犹豫,回头痴痴地道,“她……”又一摇头,径自伤心地跨进门去。
      黑暗中,耳边仿佛传来方丈的声音:“老衲当日将施主一魄留在那边,如今可保施主回到原处。然此一去,施主与此间再无关联,去一日是一日,若七日后施主仍然未归,则天门永闭,再无相见之时!忘字心中绕,前缘尽勾销!阿弥陀佛!”
      方丈究竟让我忘了什么前缘呢?子衣呆呆地拿着羊肉串,慢慢地在天桥上坐下来。
      “喂,子衣?”有个姑娘吃惊地拍了拍子衣的肩膀。
      子衣反射性地跳起来,刚被拍的地方猛然一痛,有什么东西急速地从脑海中闪过。一只血淋淋的手,挟着刺骨的阴风直向自己插来,伴着一个女子的惊呼声,她的纤手死死攥住自己刚才那被拍的地方,另一手则持匕首与一把长剑挡住了恐怖的掌势,削掉了那血手的指尖,但后胸还是传来排山倒海般的剧痛,自己倒在了地上,慢慢地,子衣看到了一张秀丽绝伦的面容,耳边响起自己的声音:
      “我只知道,她是我今生唯一想白头偕老的人。我的胳膊上有一处伤痕,那是杀朱粲那日留下的。当时,只要君然肯离开我的怀抱,她就可以平安脱险。我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想把她甩出去,君然却死死地抓住我,抓得很紧,以至于她的指甲嵌进了我的肉里,几乎将我的骨头捏碎一般。到洛阳后,我身上的内伤很快就痊愈了,惟有那一处留下瘀痕,整整疼了一个月。你可以想象,她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子,在生命的危险时刻,和我一起生死的意志却是如此的坚决,她给我的内心造成的震撼,会有多大?这个伤痕不仅嵌进了我的肉里,也嵌进了我的心里。我想,只要我活着,哪怕只有一眨眼的生命,我都不可能再忘记那个女子了,那个愿意和我一起同生共死,已经融进我灵魂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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