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惜羽》花蒸酿

30、出其不意（一）

　　红日东升，山鸟啼鸣，晨风拂露，朝花吐蕊，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睁开眼，入眼的是白如雪的纱帐，染就几朵墨兰，素洁雅凈，灵惜明明记得昨夜没有上床。

　　“小姐——”芷兮熟悉的声音闯入耳中。

　　“芷兮？！”

　　芷兮猛地冲到床前，扑到灵惜怀中，泪水四溢带着忧心的惶急：“小姐，芷兮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灵惜抚着她的背，说道：“芷兮，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你怎么来军营了？”

　　芷兮擦了擦眼泪，说道：“小姐，是王上派人接芷兮过来的，说是小姐醒了，让芷兮来服侍。”我一听到小姐没事了，就连夜赶过来了。

　　“傻丫头！”灵惜叹息道。

　　“小姐，听外边的人说今天王上要娶小姐为妃，这是不是真的？”

　　一提及此事，灵惜就头大，搭拉着脸点了点头。

　　芷兮服侍灵惜近半年，多少也了解了她的习性，劝道：“小姐，王上对小姐的情谊芷兮都是看在眼里的，按落梧岛的传统，除了王后，其他嫔妃都不是明媒正娶的，既然王上要与小姐拜堂成亲，那是莫大的殊荣，可见王上对小姐用情至深啊。”

　　灵惜看向芷兮，可是那目光，却穿透她看向了遥远的时空，“如是颠簸生世亦无悔。”

　　“带我去见阿楠。”灵惜认为有些事情必须跟他讲清楚。

　　兰临楠此时坐在一张软塌上，身上的衣衫都还没穿戴整齐，只是随随便便地搭着，看着懒散，偏偏就是有一股风流倜傥的气韵，让人移不开目光。看到灵惜，他起身走近她，“如何？”

　　“芷兮，你先出去下，我有些事要跟阿楠单独谈谈。”屏退了芷兮，灵惜抬头对上兰临楠幽深的眸子，声音清冷道：“我可以嫁给你，不过你得答应我的条件。”

　　兰临楠兴味地挑起一边眉毛，一张俊脸近距离地摆在灵惜眼前：“什么条件？”

　　“拜完堂后立刻将墨玉珠交给我。”

　　兰临楠狡猾的神采在眼中一闪：“好，本王答应你。”

　　尽管灵惜心中期盼着时间过得慢点，傍晚依旧如期而至。

　　“小姐，你定是这世上最美的新娘。”芷兮看着打扮完后的灵惜赞叹道，转身望到门口已经痴了的兰临楠，连忙作揖。

　　“你先出去吧。”兰临楠对芷兮佛袖道。

　　看着眼前的灵惜，竟如第一次见她般惊为天人。她绸缎般的头发高高挽起，额前弯月金饰缀着八颗小巧的珍珠，饱满而圆浑。头上九股金步摇，累累珠玉宛如天上星辰一般。外罩一件锦红凹凸鸾纹衣，内衬一件玄色霞光纱衫，高华已极，宛如天上旭日一般。

　　胭脂满目美人醉，今宵魂梦知何处。

　　“女人，你真好看。”兰临楠睁大眼睛，目光在她身上一寸寸移动。如此装束是为他而穿，如果没有计划，没有战争，他们只是平静的单纯的拜堂，那该有多好。

　　兰临楠拿起红盖头，一同将两人盖上，温热的唇轻轻在灵惜发丝颈间流连。执起她的手，“女人，我们去拜堂吧。”

　　军营内笑声宴宴，将兵们都为能目睹王上的婚礼为豪。兰临楠牵着灵惜的手，一步步走向台上。

　　“一拜天地——”闻人喊道。

　　“住手。”一一道清亮悦耳的声音忽然自城墙上方传来。

　　灵惜撤掉红盖头，抬头望去。夕阳沉下，少年月牙色衣衫翻飞，束发银丝飘扬，立于万丈霞光中，仿佛已然成为一体，直到世界的尽头，扩散出亘古不灭的誓言。所有人，都惊呆了。

　　灵惜无声地开口，带着颤抖：“煜宸。”

　　染火枫林，琼壶歌月，长歌倚楼。岁岁年年，花前月下，一尊芳酒。水落红莲，唯闻玉磬，但此情依旧。

　　煜宸望着灵惜，多少缱绻连绵的水波在他黒濯石般闪亮的眼中不断流转，是刻苦的思念，是对着忘忧谷无人回应的落寞，是此刻深爱无言的镌刻。

　　他俊秀的脸，比原本又清癯白皙了几分，眨了眨眼，润含在眼角的泪珠轻轻滑下，滑过鬓边地肌肤，冰凉涩痛。

　　“没想到，风国皇帝竟会为了本王的妻子孤身前来！”兰临楠口气淡定从容，仿佛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不是你妻子。”煜宸冷冷地开口。纵身跃下城墙，士兵手持长戟围在他身侧，弓箭手弯弓搭箭颤抖着瞄准了他，却没有一个人有胆出手。煜宸一步步靠近灵惜。

　　“站住，你在感往前走一步，本王就要了他的命。”兰临楠突然从袖里划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架在灵惜脖子上。

　　煜宸冰寒的目光扫过兰临楠，最后落在灵惜身上，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兰临楠抿唇一笑，一副不是很明了的模样笑道：“难道说本王做得还不够明显？！只要你甘愿被降，本王就放了她。”

　　灵惜终是后知后觉的知道今天的婚礼本身就是一个陷阱，利用自己引煜宸入瓮，灵惜不确定阿楠是不是真的会伤害她，但是她要赌一把，她笑着对兰临楠说道：“阿楠，你对我的感情也不过如此。费力从杨云落手中救下我，再亲手了结了我。”

　　兰临楠知道灵惜在向贺兰煜宸暗示自已不会伤害她，心一横。

　　灵惜忽觉颈上一痛，几滴鲜血从脖子上缓缓留下。

　　看着贺兰煜宸的神情兰临楠咯咯而笑，但笑声却丝毫不见欢快清脆，夹杂着沙哑：“你若再犹豫一分，本王这刀子便再入一分！”

　　煜宸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中寒意森森，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深沉感情。全天下他都可以赌，唯独她，不可以，也不敢赌。最后狠一咬牙，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被制压。

　　兰临楠仰天哈哈大笑：“景帝果然没让本王失望，比那固执的杨洛皓可有趣多了。”

　　“来人，将风国皇帝送到玄铁大牢，好生伺候着。”说罢，将灵惜打横抱起回了帐篷。

　　兰临楠替灵惜包扎完伤口后，点开她的穴道，语调轻柔道：“女人，你别怪我。”

　　灵惜没有抬头看他，语气恭敬道：“王上，墨玉没有怪你，要怪就怪自己不聪明被人利用。”

　　听到灵惜疏远地称他为王上，一丝疼痛划过兰临楠的心头，他从来没想过去伤害她，只是贺兰煜宸就在军营，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又企会错过。

　　“女人，你早点休息，等处理完这次的事，本王会在落梧岛皇宫正式迎娶你，到时再将墨玉珠给你。”兰临楠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他不知道该对她怎么解释，也的确是他利用她擒住的贺兰煜宸。

　　“小姐，您还没吃晚饭呢芷兮给你炖了点汤，您喝点吧。”芷兮看着默默坐着的灵惜，心中以为她是怪王上伤害了她。

　　“我没胃口，拿下去吧。”

　　“小姐，其实王上也是迫不得已的，他帮小姐亲自包扎，说明心里还是很在意小姐的。”芷兮端着一盅汤放在灵惜面前唠叨道。

　　“芷兮，你再在我面前提兰临楠，就回景兰府去吧。”灵惜清冷的声音响起。

　　芷兮立刻闭了嘴，这么好的主子他可不想离开，讨好道：“好啦，芷兮不提。小姐，这盅汤芷兮可熬了好久，刚才司城丞相还夸这汤好呢，芷兮硬是没让他喝。小姐，你就喝了吧。”

　　听到司城的名字，灵惜抬头看了眼这盅汤，说道：“好了，我会喝的。你先下去吧。”

　　“芷兮先下去了。”芷兮体贴地替灵惜盛了一碗汤。

　　待芷兮离开后，灵惜快速端起汤，果然不出所料，一张折叠的很小的纸被压在下面：“让嘉萝见皇。”

　　灵惜烧掉纸後，高声唤进芷兮。

　　“芷兮，去请嘉萝过来坐坐，就说我心情不好，找她聊聊天。”

　　“是，小姐。”

　　不过片刻，一身湖蓝长裙的嘉萝掀帐而入，“墨玉姑娘！”嘉萝轻柔的叫道。

　　墨玉拉着嘉萝坐下，微笑道：“芷兮那丫头做了一盅汤，所以请你来一起品尝。”

　　“姑娘客气了！”

　　“墨玉昏迷的那段日子，是嘉萝一直照顾着，墨玉感激不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个道理，我想嘉萝也知道吧！”灵惜如一泓清水的眼睛盯着嘉萝说道。

　　嘉萝是聪明人，岂会听不出言下之意，“墨玉姑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那墨玉也不拐弯抹角了。嘉萝你虽已嫁入落梧岛，但毕竟曾经受过武惠帝多年的宠爱，现在煜宸入狱，你，于情于理是不是应该去看他一眼。”灵惜不轻不重的说道。

　　许久许久，嘉萝点点头。

　　玄铁大牢中，简单的木床，木桌，虽是大牢，却也干净明亮。唯独醒目的是那根根玄铁大柱。

　　虽说如此，八个狱卒依然戒备地站着，神色绷紧，眼睛戒备地盯在牢中之人身上，手上还紧紧握住剑柄，如临大敌。面前这个人虽上了手链，却是几乎占了整个莫伊大陆的风国皇帝。

　　“参见嘉萝郡主。”一袭湖蓝色长裙的少女缓缓走进牢房，随和的举止中又透出一份高贵的气概。两名狱卒看到她急忙下跪行礼，恭敬行礼。

　　少女摆摆手，示意免礼。她的目光先在煜宸身上转了一会儿，然后又笑着对狱卒说道：“本郡主有话要单独跟景帝说，你们在门口守着吧。”

　　“可是郡主，王上交代过要寸步不离的看守。”一个狱卒小心翼翼道。

　　“没事，本郡主会跟王上说的。”听了嘉萝的话，狱卒们才退去。

　　嘉萝走近牢房，煜宸黑亮如星辰的眸子斜睨了她一眼，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浑然天成的帝王气质，丝毫没有一丝狼狈。

　　“皇兄...”话脱口而出，竟吓了嘉萝一跳，还是改口道，“景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