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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逼上梁山 ...

  •   一时无话,气氛冷清下来。我低着头,只听到自己的心在突突地响,觉得气氛又说不出的暧昧。
      偷眼看去,只见秦叔宝眯着眼,仰着头似在享受着清凉的晨风。我哑然失笑:“原来是我自己做贼心虚罢了。”
      秦叔宝听到我轻笑,睁开眼扭头看我:“想到什么开心的事?”
      我忙摇摇头说:“没事。”又反问道:“大哥习惯这么早起床吗?”
      秦叔宝笑道:“不早了。点兵的时辰快到了。”
      我疑惑地问:“今天要出击?还是准备拔营?”
      秦叔宝摇着头说:“都不是。点兵是出征的军队每天必须做的。”
      我“哦”的一声,刚想说话,就听到号角“呜呜”地响起来了。秦叔宝立刻站起来,说:“唐兄弟,我要去了。”
      我笑着点点头。他忽然又转过身来,把身边的佩剑摘下,递给我说:“这军在征途,随时都有凶险,唐兄弟没有傍身的兵刃,就先用为兄的吧。”
      我谢过接下,他便急匆匆地去了。轻拔出鞘,只见一阵寒光扑面而来,剑身阴冷雪亮,我虽对兵刃没有很深的研究,但也可以感受到是把宝剑。把手已经被抓的乌黑光滑,应该随秦叔宝征战已久了吧。我静静地把玩着它,渐渐地又觉得倦意涌起。
      昨晚实在睡得太少了,我打了个哈欠。反正秦叔宝不在,我便乐得回去补补美容觉了。
      待我再次醒来时,已是辰时已过,在古代来说,已经是大大一个懒觉了。军队中的用水一向比较紧张,虽时值春季水源充足的时候,山涧溪流潺潺,但毕竟需要人力去挑,供应始终不足。我接过守卫递上来的洗漱用具,胡乱地擦擦头脸。
      自从被劫持出了鄯阳开始,我一直穿着男装,为了不被看出,连擦脸都不敢认真,生怕露出原本水嫩的皮肤。这个把月来,脸上一直铺着一层灰,还有油腻的感觉,令我无可奈何。
      从虎牢关带来的包袱,昨天已被守卫从马上拿到了秦叔宝的营帐内。守卫退出后,我趁四下无人,飞快地换上了干净的衣衫。说起这些衣衫,是寻常的百姓衣服,还是向虎牢关士兵讨来的呢。
      换好衣服,终于觉得精神爽利些。我系上佩剑,信步走出营帐。
      守卫躬身说:“裴将军请少侠起身后,随时到营中一聚。”
      我笑着点点头:“请小哥带路吧。”

      大帐中已经是济济一堂,各人围成一圈席地而坐,气氛甚是凝重。裴仁基示意我坐下,眉头间皱成一团,似在做个难以抉择的决定。
      裴仁基问道:“闰甫,你的看法如何?”
      身边一人说道:“萧怀静送都的密报,恐怕已不胜枚举。现圣上既已相信萧怀静所言,于将军不利之甚哪。”我循声看去,只见此人一脸俊儒,似非一般将领。
      只听得此人顿了顿,又清声道:“此时萧怀静仿如楼上鸡,若不知变,在公一刀耳,不足为患。然朝廷有何动作,则难以预测。”
      正说着,忽听帐外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若有若无。裴仁基等人脸色均一变,“嗖”地站起身来。帐幕被掀开,出现几个将领,一字排开躬身听令。
      见到秦叔宝等人手一挥,便又迅速退出,犹如鬼魅般消失了。一切仅发生在几秒内,看得我瞠目结舌,不知道是何名堂。
      未几,帐外又有人报:“禀将军,京师派人传来圣谕。”我心中一凛,来了!二十四小时内到达了两道圣旨,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裴仁基等人相互对视几眼,神情庄重地迎了出去。我紧跟其后,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军官,身后一对卫兵整齐地排开,有意无意地围成个半弧形,把帐门拢在中央。
      “传圣上口谕,裴仁基、罗士信、秦叔宝等人听旨!”那军官举着一面金牌,朗声道。
      我寻思,恐怕是杨广又收到了萧怀静的“检举信”,急了,竟然连圣旨都来不及拟,便传下口谕。
      一干人跪下,口呼万岁。
      军官一字一句悠悠地说:“今诏裴仁基即刻回京,着令罗士信为临时征讨大将军,暂代其职。钦此!”
      底下一片寂静。那军官皱眉道:“裴仁基、罗士信还不快领旨?”
      罗士信粗声道:“裴将军几番征讨瓦军,屡获奇功。先正是大敌当前,士信不才,不敢当此重任。”
      杨广这一道意旨,恐怕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裴仁基这一进京,恐怕立刻就会以反叛之罪抓起来。罗士信跟随他多年,忠心不二,岂会领旨?
      那军官脸色一沉,怒道:“好大胆!居然敢抗旨?!”
      又朗声道:“传圣上口谕,着令建节尉秦叔宝为大将军,即刻上任,奉旨抓拿反贼裴仁基、罗士信。”
      我几乎没笑出声来,这杨广也真是天真可爱。他倒猜中了罗士信不从,但秦叔宝就会从吗?
      正在不屑中,却听得秦叔宝朗声道:“臣领旨!”随即嗖地站起身来,一挥手拔出佩刀。
      我大惊!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秦叔宝,怎么也不相信他会变节。我喃喃地喊道:“秦大哥!”却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秦叔宝举起弯刀,就要往裴仁基头上狠狠砍去。这个变故在一瞬间发生,裴仁基和罗士信似乎都没有反应过来,仍呆在地上一动不动。
      刀已发,带着呼啸声而下。
      落到一半时,却忽地急拐了个弯,径自刺向那名传旨的军官!在瞬息万变间,那军官躲闪不及,胸膛立刻被穿了个大窟窿,血喷涌而出。他“啊”地惨叫一声,面如死灰,跌撞着倒退几步,忍痛指挥身后的士兵,大喊:“快把反贼全数拿下!”
      只见刹那间,从营外的草丛处、大石后冲出来无数士兵,把那军官带来的队伍冲的七零八落。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如斩瓜切菜般,我面前已经是血流成河。那军官在慌忙夺路中,也身中多刀,倒地而亡。
      四周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原先跪倒的一干人已经站起。只见裴仁基脸色森然,冷冷地命令:“把萧怀静拖去斩了!”
      原来一切早有防备,我心里松了口气。朝秦叔宝看去,只见他虽然身上满是鲜血,却是神情自若。这温和的少年将军,对战沙场时,必定比这还要睿智勇猛吧?
      裴仁基缓缓坐下,忽地一拳重重砸在地上,恨声道:“圣上何至于此啊……”忽又长声大笑,笑声中竟然充满了悲怆之情。
      随即,裴仁基令贾闰甫修书一封,表明降意,即刻送往瓦军营地。末了,裴仁基轻轻地挥挥手,说道:“士信,你们都下去做好安排吧。”语气中带着无限的悲凉。
      我与秦叔宝并肩而出。秦叔宝沉声说道:“朝廷竟然单凭一面之词,就相信那小人之言。不然,裴将军何止于此!”
      我淡淡地说道:“杨广既把身边忠义之士,一个一个拱手相让,那也怨不得别人了。”
      秦叔宝说:“裴将军约你过来相聚,本想谢你揭穿萧怀静那小人的阴谋的,没想到圣谕来得这么快!也亏得有了昨天的防备,今天才不至于枉死。”
      我淡然一笑,说:“裴将军真乃大智大勇,须臾间便把事情安排得如此妥当,令人好生佩服!”
      又说:“方才我还以为你真的要杀裴将军呢。”
      秦叔宝一笑:“原来在唐兄弟心中,我便是如此见利忘义之人?”
      我忙摇摇头说:“秦大哥请勿误会。只因古往今来的忠义之士,都有不开窍的时候。死着心眼要护那昏君的,比比皆是。”
      秦叔宝淡然说:“一生的抱负用来尽此愚忠,岂不可惜!”
      说话间便回到秦叔宝的营帐,秦叔宝把副将叫来,两人如此这般地交谈一番,副将遂领命而出。

      午时刚过,便传来消息,李密收到降书,大喜,亲自带着一干亲将,正前往百花谷来迎接。裴军这方也即刻拔营出谷。瓦岗寨,这支隋唐之际赫赫有名的义军,其中人才济济。想到马上就要见着,我不禁兴奋起来。
      队伍缓缓而行,出得谷口几里外,只见前面迎来一队轻骑。当先一人,远远看去中等身材,宽袍缓带地按辔徐行,想必就是李密了。其他人也是一身便装,居然是未带刀刃,可见其意之诚。
      走到距离百来米处,李密率相随的将士翻身下马,拱手迎了上来,大笑道:“久闻裴将军英名,今日相见,果然是英武非凡!”
      裴仁基急忙下马躬身道:“魏公如此厚爱,裴仁基深感惶恐!”众人忙随着下了马,快步迎上。那场景便如现代各国领导见面时差不多,各带笑脸,执手寒暄。我觉得无趣,便观察起李密等人来。
      只见李密红黑脸膛,眉眼带笑,暖意融融,正与裴仁基说笑甚欢。其侧,站着一名红炮大汉,身材魁梧,脸上长着络腮胡子,看不出年岁,眼睛圆张,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与李密站在一起,对比十分明显。
      我走在最后,没有人留意到我的目光。我逐个审视着,但由于李密也没有介绍各人的身份,也不知道谁是谁。我的眼光扫过走在最末端的一名年轻男子,却发现他也正在看着我,神情似笑非笑。
      我一惊,急忙别开脸去,犹如被抓住了的窃贼。却忽然觉得,那脸庞那目光似曾相识。我闭眼去想,却没有任何印象。过了一阵,我再偷眼看去,他宛如知道一般,目光又射过来。我一阵惊慌,急忙垂下头去。
      说了半天客套话后,李密笑道:“今天是在畅快!来来来,各位随我回去,一起促膝谈心!”
      众人又上了马,在李密和瓦岗将士的带领下,向对方的营地出发。不多时,便到达他们安营扎寨之地。
      进得大帐,只见里面已布置矮桌软垫和酒水,李密招呼各人按宾主坐下。裴仁基朝我招招手,笑道:“唐少侠请到这边来坐。”
      我忙摆手说:“不可,在下身份地位,岂敢与将军共坐首席?”遂挑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了下来。只见那年轻男子正坐在我对面,我微微颔首,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定。
      李密斟满一杯酒,举杯说:“今日有幸得裴将军来助我等共闯天下,实乃瓦岗之福!李密在此敬将军及各位英雄一杯。”
      我随众人起身,举起酒杯,待饮时却不禁皱眉。浓烈的酒精味呛得我眼睛都睁不开,怎么可以喝得下去?高三的时候我也就一杯啤酒的量度,到了古代就从来没碰过酒。
      我见其他人豪气干云地一干而尽,只好把杯子在唇边碰碰,就想敷衍而过。正待坐下,却听得对面一人笑道:“这位兄弟怎么不干?难道觉得我们诚意不够?”
      抬头看去,只见说话的人居末座,正坐在那年轻人的身侧。我心中一沉,觉得麻烦来了。果然众人的目光向我聚拢过来,我顿时尴尬无比。
      我勉力一笑,解释说:“在下实在是不胜酒力,一杯必倒。”
      李密哈哈大笑起来,说:“但闻沙场勇士酒过千杯,杀敌更勇。哪有一杯就倒的道理?英雄真是风趣!”
      我苦笑道:“魏公见笑了!承蒙裴将军看重,在下才能得以在军中混口饭吃,并非沙场勇士,更非英雄豪杰。”
      李密一怔,见我一身平民打扮,与其他将军一身盔甲不一样,又坐在末座,遂呵呵笑了两声,说:“英雄过谦了。”却无强求。
      我轻舒一口气,听得李密开始引见起众人来,便留心去看。眼前立刻展开一幅英雄图——徐茂功、单雄信、王伯当等等,那络腮大汉,竟就是演义中的“混世魔王”程咬金。也不知这些头脸人物,怎么就到得这么齐全?
      只见李密指着我对面的年轻人说:“此乃罗成,他的枪法可是神出鬼没,闻者心惊!”我身体一震,朝罗成看去。只见此时他也正看着我,嘴角微微上翘。几年不见,俊美的容颜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成熟,却依然是那么桀骜不驯,我一时间竟然没认出来。我原以为演义中的罗成角色只是杜撰,原来竟真有这么位人物。但不知道他是否已经认出了我?应该不会吧,这么多年了,我又是身穿男装。此时也不便相认,于是我回视一眼,微微一笑。
      罗成身侧,也就是刚刚对我喝酒的态度不满之人,大名王君廓。
      接着,裴仁基便引见了一下自己的人员。轮到我时,他笑说:“这位唐孝崖少侠,是在下的救命恩人。见识过人,实在令人佩服!”
      只听到那王君廓又说:“秦将军、罗将军的大名,在下是如雷贯耳。但请恕在下孤陋寡闻,想听听唐少侠的事迹。”
      我皱眉想:“这人好像盯上我了。”遂淡淡地说:“在下山野之人而已,本没什么过人之处,王将军没听说过也是理所当然的。”
      王君廓闻言,哈哈一笑,长身而起:“今天乃英雄之宴,请大家举杯畅饮。唐兄弟既然不胜酒力,君廓倒想和兄弟为大家比武助兴!”
      我察言观色,心想此人心胸狭窄,看裴仁基一众人在此受到礼遇,心中难受,故意要给个下马威,却碍得各人威名,便挑了我这个软柿子来捏。
      只听得李密皱眉说:“君廓,裴将军乃贵宾,岂可动刀动枪失了礼节?”
      王君廓却毫不理会,摇头道:“大家都是爱武之人,难得可以切磋切磋,正是增进友情之举。”
      李密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却又似不好发火。我心中有气,遂哈哈一笑道:“在下厚着脸皮随裴将军而来,有幸结识各位英雄,又得此机会为大家助兴,实在荣幸之至!”心里想:“我虽然不懂行军打仗、破阵杀敌之术,马上攻击恐怕也敌不过普通将士,但论在地上的单打独斗功夫,则未必输给你。即便输了,我也不是裴仁基的手下,也不会让他在面子上过不去;若赢了,刚好挫挫你的锐气。”说罢,便离席而出。
      “唐少侠……”裴仁基正想出言相劝,我立刻截住他的话说:“在下有幸参加此英雄宴会,既不能煮酒论天下,能以武会友也不枉此行了。”
      忽听得那边罗成哈哈一笑离席而出,手执酒杯向我走来。“王将军的刀法精奇,以虚实变幻见长,令人佩服。在下数次请教,都不得要领。此实乃罗成观摩的好机会!罗成以水代酒,先敬唐少侠一杯!”
      我闻言一怔,耳边似响起那夜虎牢关中黑衣人的那声“小雅”。是他!我心里忽地明镜似的——没想到他眼力竟然这么好,在那时便已认出我了。
      那边王君廓听得罗成如此变相的漏他的底,心中恼怒异常,狠狠地看了罗成一眼。罗成却不以为然,依然嘻嘻一笑,递给我一只酒杯。
      我接将过来,两人对视一笑,抬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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