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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孔雀对凤凰第二回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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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闻听凤凰言语,孔雀眨了眨那双眼皮子,将手里头的扇子往手心上一砸,眼珠子从面上,慢悠悠往下,又从下慢悠悠往上,来回几趟后钉在了我和凤凰拉住的双手上。
眼神儿,甚有几分怨气,哀伤,然后是忿忿然。
我顿时觉得千金巨压,骤然临头。
下意识要缩手,从那一双温和的大手里头滑出来,擦过那手心里头的一处硬茧。
凤凰扭头看看我,脸上浮起一抹不满,那让我每回觉得像是幻觉般得戾气随着刁梢凤目,一掠而过。
却一晃眼间,他又道:“不是说卯时一刻便要赶到镇上么,晚了这豆腐便要馊了,再去雇人也来不及了,这就走吧。”
说起来也是实在不容易,凤凰原本估计是个不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少爷吧,如今都知道豆腐隔了时辰摆放久了便会馊,还不是得益于这十几日豆腐脑儿当药汁给滋补出来的。
闾大夫说吃啥补啥,朝露姐估摸着大概觉得凤凰伤了头,便成日给做豆腐脑儿补,村子里那鸡鸭鱼脑的寻常人家平日是不吃的,只得以豆腐代替。
似乎也是有些个作用的呢。
这凤凰虽然忘了事,烧了两日,脑子却没坏,体力也好,第一日虽然将豆浆水和豆渣子本末倒置一回,外加趁着朝露姐不在好心将卤水没头没脑往豆水里头倒将嫩豆腐愣搞成了石豆腐外,几日下来便能帮着朝露姐磨豆子,提水榨汁,点卤。
比起那孔雀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好上许多。
几日下来,我对他的好感,远胜于对孔雀。
当然,我只是指的是干活的能力,对于孔雀这厮,我依然还是看好与朝露姐的,毕竟这人来历清白,女气是女气,我听说朝露姐原先那夫家,也是这般文文弱弱的样子的。
我点头:“嗯!”回头又招呼朝露姐,我俩一人垮了个篮子,里头是这几日我与朝露姐刺绣的鞋样以及几样小绣品。
我将依然在抖的小毛毛往栏里头一放,正准备开路。
“小心心!你,你要抛弃我么?”孔雀当先一步拦住我们,纠结着他那好看过分的脸蛋挽着兰花指道:“小心心,你不可以这样,有了新人便忘了旧人!”
我望望孔雀,对孔雀这种不定期抽风一惯保持不明白:“什么乱七八糟的?”
孔雀砰砰拍了下自己胸口,一时又岔了气咳了起来,我耐心等他咳完,然后涨着紫红的脸道:“我孔雀也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拉个车有什么问题,你怎么只让他拉,我呢?”
我奇怪了:“你也想拉车不成?”
“自然!”
“你拉得动不成?”
“我孔雀也是堂堂男子汉……!”
于是,我们家的拉车夫,从绿绿,变成了俩个高大养眼的年轻人。
我抱着小毛毛与朝露姐在后头,看着前头俩个拉车拉得甚是起劲,那板车,极为颠簸的呈现一种上下起伏的趋势,堪堪那豆腐包总是在下滑到临界的关口,又堪堪的稳在板车上。
一条平坦的青石板路,走得颇为曲折。
想了想被留在家里头的绿绿,临行前复杂的眼神,对着我,那是凄婉哀怨,对着凤凰,仿佛怒火中烧,总之,这种非人类的异样眼神令我几分感慨,自从凤凰入了家门,这小绿绿精气神倍起伏。
路上,遇上一块赶着入镇的村人,冷不丁有人招呼:“哟,方家的,今儿个鸟枪换炮啦,驴车变人力了呢,回头你们家豆腐又是好生意!”
朝露姐笑笑,敷衍过去。
这话,倒也是有缘由的。
自打孔雀成了我们家帮忙的,每回朝露姐上集市去卖豆腐都是满载而去,空空而归,生意好的不得了。
据说镇上一大半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往我朝露姐豆腐摊前站一站。
如今咱们家那瓦罐里头窜着的十吊钱,倒也亏了这孔雀功劳。
故而我虽觉得孔雀文弱异常,却也有可取之处,爹爹说,一文钱逼死英雄汉,养不起家的英雄不若狗熊,这孔雀能有赚钱的能耐,朝露姐嫁过去总是无忧一些的。
今日看着趋势,恐怕生意会好上甚多。
果然,朝露姐在镇口东面摊点上一落脚,立马便有几个媳妇儿围拢了过来。
孔雀习以为常的在摊点上一站,唰一声将扇子展开来,顺势低头对我笑眯眯道:“小心心,今儿个让你看看你孔大哥的能耐,别老是将我往扁了瞧去,如今这世道,不是四肢发达便能成事的!”
说着,往一旁凤凰看了眼。
凤凰正对着围拢过来的几名妇人皱眉,朝露姐忙着招呼,那些个妇人却并不予理睬,反而笑眯眯围着凤凰问这问那。
凤凰虽然和我与朝露姐甚好,却本性极为傲然,旁的人,他是一概不理睬的,前几日我带他去闾大夫家复诊,村里几个大妈大姐围着他问东问西,他就没给过个好脸色。
最后还把个缠住他的狗宝家的狗肾一巴掌拍了出去,差点呜呼。
哦,狗肾是狗,不是人。
不过狗宝家今年刚添的儿子叫狗蛋。
离题了,再拉回来说,相对于凤凰的不耐烦,孔雀得意洋洋扇着扇子,一边将一路憋出来的密汗扇去,一边操起那熟练的笑,和和气气对着围上来的姑娘媳妇笑。
但听他道:“这位仙女妹子看着就是常年知道保养的,方家的豆腐养颜美容,识货的人定然不会错过哦,想来这位妹子定然是独具慧眼的!”
“哎呀,这位大姐,荣光甚暗,想来这几日定时腰膝酸软,入眠辗转,你瞧,咱这豆腐,外嫩里白,乃是养颜圣品,千金方里头可是一品,来,称一些去可好?”
大半会功夫,朝露姐与我,便已经忙不迭称去了大半的豆腐给人家。
铜板儿攒下了不少。
“今日生意果然红火,回头扯布头该够了!”朝露姐朝我笑道,我点点头,看她满头大汗,忙掏出帕子给她掖了掖额头:“姐,你去一旁坐坐吧,我来就好!”听爹说朝露姐以前生娃子的时候伤了腰,站久了便会酸疼坠涨,我怕她累着便道。
朝露应了,一旁捡了块干净的坐下捶腿。
“小心心!”孔雀凑过来他那张脸朝我道:“不知怎眼里头酸酸的,你看看有进了东西不?”
我道:“唉,你这是汗进了眼了,我帮你擦擦呗!”
孔雀笑眯了眼:“好!”
又道:“唉,真是累啊,做事的人就是和闲杂人等不一样哟!”
啪,我吓一跳,看着凤凰木着脸推开围着他问东问西的人往前头走去。
孔雀哼了一声道:“小心心,看出来没,他就是个牛心古怪的家伙,哪有你孔哥哥我这般俊美潇洒,还能文能武?”
我点了点他的额头:“你武在何处啊你!”扔了帕子给他:“快些卖了东西咱们去市里看看去,晚了可没好东西呢!”说着丢下臭美的他追着凤凰而去。
这地方本就不大,凤凰也并未走远,我追着他脚赶上去,便见他正在个面人摊前发呆。
捏面人的手艺人手脚利落,不过一会,已经将一个手搭凉棚脚踩祥云的孙大圣捏了出来,递给面前一个小姑娘,孩子欢天喜地拉着伙伴手乐呵呵跑开去了。
“这位小哥可要老朽捏个什么么?”老头儿看凤凰看得出神,便问道。
“这是什么?”凤凰问。
“哎哟,这就是面人呀,小哥莫不是没见过?喏,这个你尝尝,可是好吃的很呢!”老头子拿出个五彩小雀儿递给了凤凰,他一脸骇然:“吃,这能吃?”
“噗,凤凰大少爷,这个是糯米皮捻的,自然可以吃,你不信?”我一旁看他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不由好笑,拿过那鸟儿折下个翅膀送嘴里,又将另一个翅膀递过去往他嘴里头塞。
凤凰先是一脸嫌弃,犹豫的嚼了嚼,板着的俊脸突然一喜,黑黝黝的眼闪了闪光,一把拿过那雀儿,一口咬下了它的屁股。
嚼了嚼,那摸样,倒有几分深仇大恨寝皮嗜骨的样子。
“好吃,老丈,再给我捏一个雀来!”他含含糊糊道。
老头儿一乐,道:“你这年轻人倒比那些个娃娃都好这玩意,老朽捏雀儿不是好手,你若喜欢,我给你捏个你身边这小妮子的模样吧!”他说着,手下在那花花绿绿的盘子里头左捏一点右挑一些,在手里头又是搓又是揉,很快,一个穿着花绿色小碎花裙扎着俩个麻花辫子的小女孩子便立在了根杆子上。
那模样,还真和我有几分想象。
凤凰正吃得颇有些解气样子,看着老头手里头成了形的我,眼中突然放出异样的光彩来,不由自主接过来,瞅瞅它,又瞅瞅我。
然后孩子气般笑起来:“真好看!”
那笑容,将他原本阴沉的戾气一扫而空,他身后的朝日将一股子炫炫丽丽的红彤彤光环洒在他额头,一身粗布滥衫的凤凰突然周身带上绚烂的光彩。
那炫目之中,浑然卓荦的面盘子泛着麦色的光泽,古拙磅礴。
仿佛能听到,有唳啸遏天而起,百鸟飞鸣的意境。
我愣了愣,觉着近来幻觉多了些,许是这几日夜里头睡得晚了些的缘故。
正自怔忪间,听凤凰又道:“老丈,麻烦你再捏个我吧!哎,对了,那个,那个人看到不,也捏个他。”他指的是不远处唾沫横飞中的孔雀。
老头子应了声,粗糙的手飞快而灵活的上下翻飞,不一会,便将俩个面人做好。
接过老汉递过来的面人,凤凰将自己递给我:“心儿,这个你拿着,你看像不像?”
我点头,这玩意我小时候见多了,不觉得稀奇,也没几日可以放置,霉了便不好看了。
“你做孔雀的做什么?”我问。
凤凰张口就将孔雀的人往嘴里头送,然后狠狠嚼了嚼:“吃!”
我⊙﹏⊙b汗。
“哎,那在做什么?”许是开心了,凤凰带着孩子气左右张望了下,看到不远处有一圈人围着,便好奇问道。
“是杂耍!”
“杂耍是什么东西?”好奇宝宝又问。
“杂耍不是东西!”o(╯□╰)o我拉着凤凰往前头围了过去。
是几个江湖小儿在卖艺。
我们走过去,正看到有个人在耍大刀,刷刷刷几下,明晃晃的刀尖映衬着日头闪闪发光。
刺目的光芒掠过凤凰的眼,他眯了眯,仿佛恍惚了下。
正在这时候,突然一阵喧闹从前方一路闹了过来,有人慌乱的喊道:“哎哟,猪崽子跑了,猪崽子跑了,快让开些,快让开!”
一下子鸡飞狗跳了起来,夹杂着一阵猪叫声一群人朝我们这个方向撞过来。
我一时懵了下,待要往边上闪,那杂耍摊头的人朝着我撞过来。
我一时被推搡着往杂耍人前载去。
凤凰面色一变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将我往他怀里一扯,我的鼻梁硬生生撞在了他胸口。
不待我呼痛,只见一头三四百斤重的猪朝着这边横冲直撞而来,后头跟着个妇人,忙不迭追赶着。
眼看就要往这边撞来。
我只记得抬头,不经意看到凤凰眯了下他狭长的凤目。
一伸手,突然将一旁站立着的耍大刀的人手中的刀劈手夺过来。
下一刻,只听得刷刷刷几声响。
接着就听一声凄厉的喊,划破天际:“我的猪啊,我们家一年的口粮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