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3章:公园遇见 ...
-
“你怎么会在这里,没回家么?”萧朗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陈宜飞并不擅长撒谎,不自然地回答道:“我…只是出来散散心。”
“哪有散心到这个时间的?”萧朗转过身,并排坐到座椅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陈宜飞冷冷地说。
“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陈宜飞说着。可话音未落,肚里传出咕噜一声响,暴露了他的谎言。
“唉,小陈你啊——”萧朗语气里带着无奈和责备。他从塑料袋里拿出刚从超市里买的夜宵:面包和香肠还有几包薯片,递到陈宜飞面前。
“嗯?”陈宜飞惊讶地看着他。
“先吃点吧。吃了才有力气。你这个年纪还能长个子,得多吃点,不然没力气干活。”
陈宜飞看了看他,看萧朗眼神坚毅,他恭敬不如从命,拿起一个面包就啃起来。他其实已经饿得快晕倒过去,却故作淡定,也不狼吞虎咽。
“为什么你总是一副老大人的样子?”陈宜飞吐槽一般地说。
“嗯,你看我不老么?”
“嗯,我觉得你最多不会有二十五吧。”陈宜飞倒是说得直截了当。
“啊哈哈哈,小陈你眼光挺犀利的嘛,我今年24。”萧朗又问道,“小陈你呢?”
“十八。”
“恩?那你应该在上大学?”
“…”陈宜飞沉默了,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我没在上学。”
“也是啊,在上大学怎么会到工地工作。看你平时也不多啃一声,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我的事情…应该和你没有关系吧。”陈宜飞依旧冷冷道。
“小陈…我看你平时冷漠,却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像你这个年龄的小孩的,都挺开放挺活力的,你怎么会这样?”
“有什么不妥么?”陈宜飞有些叛逆地说,“你不要老把我看成小孩子。小陈什么的…”
“那——宜飞,可以么?”萧朗转过头来,眼神略显认真,“你不喜欢我叫你小陈,那叫宜飞,可以么?”
“唔”陈宜飞愣了一下,反看着他。他总觉不知为何会想听眼前这人啰嗦,让人讨厌不起来。
“…以前我们工地上,也来过和你一样年纪的年轻人。他和你不一样,性格很活泼,也很卖力。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看。但是后来,他突然就走了。”萧朗神色有些落寞。
“怎么会?”
“挺遗憾的,真的。”萧朗叹了一口气,“小时候,我有个亲弟弟,他刚出生起就体弱多病,家里没钱给他治,还没上小学就死了。我当时就想——要是我们有钱,有钱到大城市里给他看病、住院,会不会他就不会死。所以我16岁就在村里跟着水泥工一起干活,后来自己做了包工头,把城里的工匠都集合在一起,一起到大城市来承包项目。现在整天唯一想的就是怎么赚钱,怎么让大家都有饭吃。包括村里的人,还有老家的爹妈。”
陈宜飞觉得这样的话题格外沉重,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反应,“是这样么?”
“我现在看到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就会想起我弟弟。他如果还活着,应该和你差不多大。”陈宜飞叹了一口气,“但是现在…就算赚了再多的钱,有些事情,都已经无法挽回了。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这些工地的哥们,赚钱以后结婚,别让自己的小孩在小时候就受苦。”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陈宜飞没想到这个笑容明朗的人,居然有着如此辛苦的过去。
“我啰嗦了你别介意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就会想跟他们说这些。”萧朗的眼里掠过一丝忧郁,“…也许都是一些…想跟他说却还没来得及说的话。看到你们能珍惜生活,幸福地好好地活着,我就很开心了。”
“其实…我也有个弟弟。”陈宜飞踌躇了一会,启齿道。
“噢,是么?——你们兄弟关系挺好吧?”
“——说实在地,不怎么样。”陈宜飞双手交叉,架在膝上。
“怎么会,吵架么?都好好沟通过了?”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也许有很多误会,很难沟通。”
陈宜飞甚至觉得,无论是他们兄弟之间,还是家人之间,价值观和想法的差异都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
------
陈宜飞回忆起家里餐桌上的对话,那也是他离家出走的前一天。
陈宜绍——也就是他的弟弟,坐在餐桌的对面,吃的漫不经心。
一旁的母亲愁眉不展,唠叨起来:“小绍,你要好好学习啊。你看你这次模考的成绩,这个样子下去,别说一本了,本科能不能考上都说不准。再过几个月就高考了…”
宜绍终于按耐不住,几乎要拍散桌子:“每天高考高考,烦死了!我哥呢?凭什么他说不念就不念。凭什么你们什么都依着他让他自由。凭什么我就一定要考试,一定要拿高分?”
“你哥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他和你不一样…”母亲面挂愁色,满脸委屈。
“不一样?!当然不一样,他什么都比我优秀,什么都比我能干。连爸都喜欢他,恨不得把公司都传给他。我是什么?我成绩差,脑子笨,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不行?!我怎么会和他一样?!”
陈宜绍的这一爆发,每一句话都像刀箭般猛刺过来,让人一时无法招架。。
陈宜飞这一下,才理解宜绍对自己的的积恨:“小绍你……”
“你怎么会这么想?!小绍你怎么变成这样…”母亲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你们都别管我!”陈宜绍站了起来,撞过宜飞的肩膀,仿佛在说,“如果没有你该有多好。”
这句话对陈宜飞来说就像是晴天霹雳,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弟弟这半年来叛逆的原因——竟在于自己。他想,也许早该离开,让时间来冲淡一切。
---------
陈宜飞沉默了许久,他家庭的情况不只如此。过去的他,尽管表面上看起来是随心所欲的富二代,而他背负的责任却比谁还沉重。如果考不上理想的大学,便直接继承家业——这是他父亲给他的枷锁,也是他曾经许下的承诺。为此他一直十分努力,希望能考上志愿的大学。没想到却在临考时失足,事与愿违,即便想复读,也没得到父亲的支持。
“家人都不理解我,要逼我按他所说的路走。连我弟弟…也不理解我。…或许我一开始,便不应该出生吧。”陈宜飞自暴自弃地说。
“宜飞,你怎么说这种话?!”萧朗突然厉声道。
“嗯?”陈宜飞一愣。
“所有东西,都有存在理由的。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萧朗扬着声,他指了指远处的高楼,“你看,就像这些大楼。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辛苦建了这么多的大楼?真的只是为了钱?我第一次来到大城市,看到那么多的高楼大厦,别提有多稀奇多兴奋了。现在自己做了建筑工,再来看这些大厦,有了说不出的亲切感。这些都是咱们这样的建筑工流着汗水建出来的,因为有人在劳动,其他的人才会有地方住、有地方办公,城市越变越好。工程师和建筑工,亲自创造着城市和改善着生活,就像是这些建筑的父母亲,让他们成长成耸立的高楼大厦。这样想着,便觉得我们做的这些是多美好的工作,尽管我们有时候被人瞧不起,但是看着这些亲手建造的繁华,才觉得这样的辛劳是有价值的。”
“可是…”
“自己亲手抚育的东西,自然希望他最终往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和成长。宜飞,我想你的父母都是为你着想的,你应该多跟他们沟通沟通。”
“呼——”陈宜飞睁大了眼睛,觉得就像被老师用大道理说教了一样,“你真的很喜欢教育人呢?”
“哪里,别嫌我啰嗦啊。说实在的,你的条件,我羡慕都来不及呢。我想争做富一代,无非是为了家庭和孩子幸福。像你这样的富二代,一开始就有很多条件的,应该珍惜才对。”
“别老是说教,你倒是说说你呢?你想做什么?”陈宜飞问道。
“我想先把这次的项目搞完。这次是个大项目,队里的哥们都会拿到一笔钱。然后干完这次,我就回去结婚。开上名车,回老家一次,很风光。然后生个大胖娃…”萧朗说得津津乐道。
“我想…你会成个好丈夫和好父亲的。”陈宜飞淡淡地说。他想象着萧朗结婚的样子,穿着白婚纱的应该是那个年轻漂亮的杨女监工,而几年后萧朗也会抱着孩子,过上富裕而幸福的生活。萧朗的形象就是一个十足的好男人——他应该拥有这样幸福的生活。萧朗是一个再现实不过的人,平凡而努力着,与自己仿佛不存在于同一个世界。
“唉,谢谢。不过宜飞你也要加油啊。别勉强,慢慢来,不急着得出结论。”萧朗拍了拍他,从塑料口袋里拿出一听啤酒,直接贴到了陈宜飞的脸上。
这一冰凉刺得陈宜飞毛孔都一缩:“你干嘛?!”
“你也成年了,来喝点不?还有很多。”萧朗指了指口袋里。
“喝就喝!”陈宜飞怄气似抓过啤酒灌,猛地拉开环。咕咚咕咚就往喉咙里灌。他并不擅长喝酒,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在这里拒绝了,便又会被当成孩子耻笑。
萧朗看他这副反常的举动,像是恢复了一些活力,笑着说:“噢噢挺厉害的嘛。爽快。心烦的时候忘记就好了。“来一起,干杯。”他也从塑料袋里一股脑拿出了好多听,放在椅子上,两人疯狂地灌来。
不一会,陈宜飞发现酒量不济,眼前已经开始花了。他看了一下旁边的萧朗,脸也有些红。心想:难堪也不过彼此彼此。
萧朗闭着眼睛,头顺势靠近过来。鼻子就在陈宜飞脸前几厘米之前,他甚至可以闻到萧朗气息里的酒精味道。
“宜飞…”意识朦胧中,陈宜飞听到有人呼唤着他的名字,格外清晰。
萧朗侧过脸,将嘴唇凑了上来。陈宜飞一惊,本能地转过脸去,萧朗的嘴唇便只是碰触到了他的嘴角。下一刻萧朗伸出手,扶住了陈宜飞的侧脸,脸只是调整了一下角度,再次将嘴巴埋了下去。另一只惯性将他搂住的手腕显得有些霸道,将陈宜飞紧紧按到胸前。
陈宜飞真切地感到萧朗胸口传来的热度。这是他第一次被人亲吻——萧朗的嘴唇比想象中的柔软很多,却格外冰凉。嘴唇不停张相咬,舌尖撬开嘴唇,侵入进去。像是在寻觅搅拌,口内炙热,鼻腔里充满了酒精和汗水咸涩的气味。就连纠缠在一起的刘海发丝也变得迷乱。
眼前的萧朗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吻了自己——是不是把自己错看成了恋人,抑或是一时被陈宜飞俊朗的颜容吸引。此刻的陈宜飞没有余裕思虑和判断这些。
一双有力的肩膀一直搀着他,不知不觉自己摔在再柔软不过的陌生干净的床上,随后灼人的热度和难耐的疼痛从全身弥散开来。
压抑之下的喘声听起来格外凌乱,他死死抓着萧朗的背,沿着汗水打滑的十指,在萧朗的背梁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求求你——”
【别走,别放开】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陈宜飞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而空荡的房间。他立刻在床边桌上的花瓶下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在你找到房子前先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吧(房租在工资里扣)。钥匙在客厅桌上。今天你可以不上工,好好休息吧
——萧朗。”
“混蛋。”陈宜飞骂了一声。他并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今天起来也是腰酸背痛几乎站不直身。他想会不会是这几天的积劳所致。他也实在没有力气再赶去工地。
陈宜飞走到客厅,拿了钥匙。他环顾了一下萧朗的房间,简洁而有序。他在电视机柜下偶然发现一副背面朝天的相架,里面放着一张工程队的合照。萧朗站在中间,而他的旁边——立着一个年轻的少年,萧朗手扶着他的肩膀,笑得明朗。
他疑惑:这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