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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点火行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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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出牢门,就看见已经等候在那里的萧红梅。素白的狐裘雪褂,将她的脸色映衬得更加白皙,好一个将门虎女。
她一见到我此刻的模样,却是一脸的惊讶,小跑几步,奔了几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叫道:“你疯了吗?这大雪天你……”
瞬即又突然想了什么,失声问道:“你让我叫浩南来见你,难不成就是为了给你取这衣服来?”
我低头看了看此刻我身上穿着的这身大红嫁衣,心道,虽然我求耶律浩南的的并不是这件事,却也算是他的功劳吧。遂冲萧红梅微微点了头,示意不错。
此刻我身穿的这件大红金线丝锦嫁衣,正是去年七月初七时,我与耶律重元成婚时穿得那身嫁衣。
当时正值盛夏,衣料也自然轻薄凉爽,今日却是大雪天气,满天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落在我的肩头,不多时,竟已将这身大红嫁衣的多处浸湿。
萧红梅见状,抬手就要解下自己身上那袭素白狐裘雪褂:“这么冷的天,你穿得这样单薄,可怎么行……”
我按住她的手,摇头微笑道:“不用了……一会有我热的时候……”
萧红梅低头正看着我冰凉的双手,听我这么一说,竟是眼眶一红,晶莹的泪珠随着雪花一起落了下来:“你……你不该……”
我伸手又将她的雪褂上的那圈狐裘领拢了拢,低声说道:“你瘦了好多,该自己将息一些,才好早日生个胖小子……”
萧红梅闻言再忍将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拍拍她的背,正想劝慰几句,却眼风一扫,见到一旁监刑的军士已经颇不奈烦了,如果不是顾及萧红梅的丞相老爹和国师相公,只怕早已过来催促了。
仰头望天,风雪更急。
关押我的牢狱在宫中,执行火刑的刑场却在宫,因此,我必须被押上囚车,随着囚车从宫里的牢狱去到宫外的火刑刑场。
一出宫门,街道两侧,人头涌动,想必今日要将投敌叛国的秦王废妃处以火刑的消息早已不径而走,这上京城内的百姓们自然会来一探究竟。
大人小孩,男男女女,此刻都是一脸鄙夷痛恨的神色。虽然有军士在囚车两侧阻拦,而不能向我投掷石子、瓜皮物,但仍然有些小孩会趁着军士不备,冲着囚车吐口水。
“呸,妖孽!死到临头还打扮得这等妖艳!”有妇人一面护住自己的孩子,一面忍不住也冲囚车呸了一口,眼神中的愤怒与轻蔑清晰明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袭大红嫁衣,自去年出嫁时穿过一次后,竟从未穿过,如此再穿,却是这样的场景。心下终是长叹一声,没想到,我云双也会有这么一天。
火刑刑场离皇宫并不远,等押着我的囚车到达刑场时,四周已是人海,刑场内外,禁军威武罗列,气势肃穆中带着杀气。
刑场内,高高的柴堆围成一圈,将受刑台环绕其间,受型台一架十字型的木桩上,已然有积雪沉积,凌凌的闪着白光,就像刀剑上的寒气一般。
囚车停处,已有军士拦住挤上前来的萧红梅,低声说道:“刑场重地,夫人……还是请回吧……”
萧红梅眉眼一挑,带着一股让人无法逼视的气势,冷言道:“让开,你们谁也不准碰她!”萧红梅将门之女,自小便有一股英气,此时厉声疾言,竟让一众军士被喝退数步。萧红梅也不理会,径直走到囚车前,伸手将我扶出囚车。
此刻我混身早已冻僵,下车时几乎快要迈不开脚来,只能长吁了一口气,抱了抱萧红梅:“你就送我到这里吧……”
萧红梅眼眶一红,又不想让我看见她落泪,硬生生别开了头,我站直了身,返身向着刑场内缓步走去。
抬首看见坐在监刑台上正中的不是别人,正是耶律重元!
摇头苦笑一声,缓缓朝他走了过去,待走到台下站定,仰头看着这个男人,若说这不变的容颜,分明就是那个与我相识相守十年的男人,但此刻他冰冷阴狠的面容,却是我从未曾见过的。
若说他分明就是另一个人,可以淡然无趣的看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即将被处以火刑的王爷,为什么,我分明又在他那双再熟悉不过的如漆黑眸的眼底深处,看到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困惑与挣扎。
罢了,他毕竟我是我心爱的男人,他如今再怎么无情狠决,也不管他真失忆假失忆,我终见不得他受一丝的煎熬。
思及此,虽然我并不确定,他是不是会如我所想般,不顾及监刑主司的身份,最后一次来到我的身边,但我仍然我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我有话说。
不料,此刻的耶律重元,原本正有些不可思议的打量着一身轻薄嫁衣的我,见我冲他招手,竟然鬼使神差一般,向我走了过来。
待到耶律重元走到跟前,我冲他微微一笑,伸手手臂圈在他的腰间,靠着他的胸膛,有些贪婪的感受着此刻唯一的温暖。
耶律重元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竟然没有像上次在宫中见面时那样,毫不犹豫的将我推开,而是就这样愣怔在原处,一动不动,任由我抱着他。
这一刻,真希望时间停止不前……
这一刻,真希望时间飞速到老……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声音传来时,已有明黄绣顶在不远处缓缓闪动,身前的耶律重元一个愣怔,回过神来,忙推开我,随着众人一起跪了下去,山呼万岁。
此刻的刑场内外,除了缓缓而来的皇上太后,只有我一个人,兀自真挺挺地站立在原处,慢慢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一众人。
见到此情景,皇帝身边的太监已经出声厉喝道:“大胆妖孽,皇上、太后在此,还不下跪!”
我轻漫一笑:“不跪又如何?”
见到我眼中的不屑一顾,那太监分明吃了一惊,但仍旧脱口而出:“大不敬之罪,其罪当诛!”
我望着耶律宗真的面容冷言道:“是斩是烧,左右都是死,难不成还能死两次不成?大不了挫骨扬灰罢了……”
看着我眼眸中的漠离与冷淡,耶律宗真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终是微不可闻的一叹,一拂袖,让众人平身了:“罢了,都平身吧。”
那太监见皇帝都没追究,终究也不好再言,刚退下,就听得太后出言冷笑道:“若不是你投敌叛国,死性不改……”
说到死性不改时,太后故意拖长了声音,用眼角瞄着耶律宗真,见皇帝并不以为然,方才接着说道:“……怎会落到今日的下场!”
我知道太后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说明明给了我一生一死两条路选,我却终究选择了这条死路。
我淡淡一笑,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耶律重元,启唇笑道:“太后明鉴,云双这死性都是夫君惯出来的,改不掉了。”
太后闻言脸色一变,终是没忍住转眼看见我身后的耶律重元,怒道:“你……”
我却冲着耶律宗真说道:“皇帝小叔,时辰快到了吧,由秦王在这里监刑,您和太后还不放心吗?”
耶律宗真看向我身后的耶律重元,淡淡地说道:“王兄既是监刑主司,自然一切由王兄作主!”
耶律宗真这么一说,耶律重元也不能再说什么,手一挥,立刻便有两名禁军上前,准备将我押上火刑台。
我转过身,再次看着身后的这个男人,忍不住抬手抚上他的眉眼,两旁禁军刚要动,却又被重元再次抬手制止。
我微微一笑,收回手臂,轻声对他言道:“答应我,从此刻起,就将我从你脑子里彻底抹掉吧……今生今世,都不要再记起我来,就算偶尔想起那么一丁点儿来,都要咬着牙把它忘个干干净净,好吗?”
不忍心再去触碰此刻听到我这番话的耶律重元,那眼底深处的挣扎与困惑,我径直转了身,朝着那高台上走去。
周身早已冰冻得麻木,却还是感到了沁骨的寒意。
雪花依旧不停的飘落,落在我早已浸湿的肩头上,将一股股的寒意不依不饶的从我的肌肤渗入我的心上。
直到感觉到有人将我绑在受刑台上,对死亡的恐惧依然让我神经紧绷,就连紧闭的双眼都忍不住眼睫颤抖。
从没有这样近距离的感受过死亡,原来自己也怕的要命,但在这样的害怕之外,却又是心被利器一刃一刃剜刮的疼痛,这种痛,才是让我无法呼吸的痛。
突然记起,刚才竟忘了告诉重元,我与他曾经有过一个孩子。转念却又一想,罢了,告诉作什么,我希望他连我也忘个一干二净,又告诉他这个作什么。
只是,他毕竟是孩子的生父,将来他去到黄泉,见到那孩子时,会不会怪我临死也没有告诉他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重元,就这样活下去吧,无怨无恨的活下去,就算有一天太后要让你记起什么来,你也一定要咬着牙,装也要继续装下去,至少那样,你可以活下去。
“点火行刑!”冰天雪地里,划过的是重元的声音,亲耳听到重元的这一声话语,心中的悲痛终于还是胜过了对死亡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