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寂》风中念你

3、暗夜的灯

　　公孙沐随意走着，转过两条街，在一道高墙外停下来。
　　风更大，雨更急，公孙沐却只对着高墙内漆黑的虚空出神。这样大的雨，她还会出现吗？然而无论如何，他还是忍不住来到这里。明天，无论成败，再见的机会都很少了。
　　三年来，另府居住的曼离公主，每晚会在后花园的清风阁上点起一盏灯，风雨无阻。有人说她是为三年前战死沙场的丈夫指引回家的路，有人说她是为为国捐躯的战士祈福。于是整个咸阳城都盛赞她的美丽与善良。
　　公孙沐无从知道她为什么点灯，但在咸阳的时候，每晚必在公主府外等候。这也算是两人共同守护那一盏灯吧，而他可以幻想那灯是为他点亮。

　　她是天，他是地，从未想过可以与她交集，然而偏偏遇上她，在她出嫁的婚礼上。那个红衣素颜的女子，在大喜的日子，眼底一片凄凉，直直凉到他心里，再也抹不去，忘不掉。
　　她的新郎是封君之子，家族显赫，为什么还会有那样的凄凉？只因为身不由己吗？
　　他常年在外征战，有时候想，这样拼死争功名，图的什么？也许是可以离她近一些，但就算走到顶峰，离她还是天涯。有几回就要死了，想着终有一天还会见着她，又挣扎着活过来。
　　她是他不该想，不能想，不配想的人，偏偏在心上牵了一条线，时时痛一回。
　　三年前，他护送她丈夫的灵柩回咸阳。那是晚春时节，她一身缟素，站在漫天飞舞的杨花中。“多谢将军护送亡夫回家。”她的声音同她的面容一般自制，眼睛却泄露了最深的秘密。
　　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他只愿可以抹去那万年不化的哀伤，却只能站在原地，鞠躬回礼。
　　曼离，连叫这名字都是一种奢侈，也只有午夜梦回，才在朦胧的睡意中低呼一声，曼离。
　　正出神间，层层雨幕后，忽然晃晃悠悠多了一抹晕黄。
　　至少，他可以和她一起守护这一盏明灯。

　　“公主，雨大天凉，我们快回去吧。”清荷把披风给曼离披上，开口劝道。
　　曼离却只是怔怔望着随风摆动的火焰，说道：“你先下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如注的雨，漆黑的夜，一盏昏黄的灯可以照亮多大一点地方？却总是黑暗中一点温暖。
　　时间久了，连她都忘了点灯的初衷。为了祈福吗？模模糊糊有一个影子。这样一盏孤灯，是谁给了它温暖，又可以安慰谁的心。
　　一阵风吹来，灯焰摇晃一下，倏然变小，曼离忙上前用手护持。火焰挣扎几下，终于稳定下来，没有熄灭。
　　不知道足不足以支撑到天亮。而明天，还有机会再次点亮吗？
　　曼离，我们是同胞兄妹，你忍心看着弟弟和母后被人一点点逼死吗？
　　曼离打个寒战，无论如何，总会有人死的。愿不生在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