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龍吟》邪煌

9、魔教(九)

　　被困在禁制裡，椒圖動彈不得。
　　這裡是魔教的殿堂，薄紗布幔隨風飄，光線昏暗，濃郁的香味讓他感到不舒服，整個意識昏昏沉沉的。
　　椒圖不知道魔教的教主要做什麼，反正不是什麼好事就對了。他已經在這裡待了好幾個時辰，看人忙進忙出的，倒像是在為什麼獻祭作準備。
　　期間，他見過教主一次面，看見他那似男似女的豔麗臉龐，以及他撫上自己冰冷的手指，他感到噁心及顫慄。
　　「龍的血肉……」當他的紅唇滑過他的手臂，讓他渾身打起寒顫。
　　那個叫璣曲的男人就微笑著站在一旁。
　　「呵呵……只要吃下龍的血肉……本座就會有更大的力量對吧……」這介於男女間的聲音雖好聽，卻如同毒物般滲入骨裡，反感、渾身不適。
　　「是的，將龍子獻祭給神，龍的血肉入腹完成儀式……您將更強大，天魔教將掌握中原……」
　　對話聽的模模糊糊。
　　對於自己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他感到驚訝以及不解，不了解為何會拿自己來換君夜璟的安全……
　　嘆口氣，他閉上眼。
　　算了，這決定做都做了，還能怎樣……

　　突然，殿外傳來吵雜的聲響，金屬撞擊的聲音持續不斷。
　　他睜開眼，只見不知何時站到身旁的璣曲露出笑容，「呦，看這是誰來。」
　　什麼？
　　椒圖順著他的目光往門口看去，全身突地一頓。
　　不！
　　椒圖有生以來第一次慌亂了向來冷靜的眸子。
　　他怎麼會在這！？他現在應該和墨語平安的在崑崙，而不是在魔教的殿堂上！
　　他手握長劍支在地上單膝跪著，蒼藍色的長衫被利器劃開一道道的口子，沾染了敵人和自己的血液；胸口觸目驚心的撕裂傷，鮮血正汩汩流出……
　　椒圖想衝上前去，無奈被禁制牽制而動彈不得。看著他向自己扯了扯嘴角，臉上露出和往常一樣輕鬆無畏的表情，要他別擔心，卻在下一秒，神情痛苦扭曲，嘴邊溢出更多紅豔的血液，平常神采奕奕、如黑曜石般的眼眸雖保有光采，卻染上痛苦的氤氳。
　　他不該在這的！我用自己換他的平安，他說什麼都不該在這逐漸流失生命！
　　「他也真是厲害，一路從大門殺來內殿，使我方損失了不少。」璣曲事不關己的道。
　　椒圖想開口說些什麼，一旁卻出現一聲冷冷的清雅嗓音，「夜，你居然還敢回來。」
　　穆楓身著一身白，緩緩的步向君夜璟，毫不在意地面的血染上白衣。
　　居高臨下的看著，穆楓的眼裡沒有一絲情感，「你知道，我最恨別人背叛我了。」
　　「呵。」君夜璟笑了聲，卻猛咳了幾下，咳出的血濺到地面和穆楓的衣上。
　　「笑什麼？」
　　抬頭直視穆楓，君夜璟扯開嘴角露出嘲諷的微笑，「我從來都沒效忠於你，也從來不把你放在眼裡，你只是我計畫的一部分而已，何來的背叛？」
　　穆楓身體一僵，睜大眼，「全部都是……假的……？」
　　「對，都是假的。」
　　穆楓聽了後沒什麼動作，也沒說什麼話，就這樣一動也不動的，待椒圖察覺到不對勁時，穆楓身旁已旋起狂風，刮的皮膚隱隱生疼。
　　這陣風衝擊得君夜璟難受不已，不停的咳出血，身上的傷也裂開滲出血。
　　「不……不是……夜才不會這樣……夜……你一定是騙我對不對……？」穆楓困難的啟唇，破碎的話語溢出，低頭凝視著跟前的人，期望著那問句的回答是否定。
　　「咳、咳咳……你還在作夢嗎？」握著劍的手指顫抖，「都是假的……聽到沒有、咳……都是假的、都是騙──」
　　「不！你給我住口！住口！」
　　突然，穆楓大喊出聲蓋過話語，然後舉起右手，手指曲成爪樣，狠狠往君夜璟身上劃下，瞬間，胸口原有的撕裂傷又被劃破成更大的傷口，暗紅的臟器及森白的肋骨隱隱可見。
　　君夜璟倒抽一口氣，痛的叫不出聲，再也支撐不住，往一旁倒下，不住痛苦的喘著氣。
　　椒圖完全被眼前的景象給震住了，只見穆楓在君夜璟前蹲下，如凝脂般的手就要伸進他胸前的傷——
　　「不！你給我住手！」椒圖朝穆楓大喊著。
　　璣曲微轉頭看向椒圖。
　　穆楓動作一滯，回頭望向聲源，見到是椒圖喊出來的，他忽然笑了笑，然後又轉回去，要繼續剛剛的動作。
　　為什麼這時他沒有力量可以救任何人！為什麼偏偏是這種時候他被收了神力！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纖細的手指已插入傷口，君夜璟痛的身體猛然一挺，發出痛苦的叫聲，然後又不停咳起來。
　　椒圖覺得自己快瘋了，他動彈不得，就算閉上眼，君夜璟痛苦的叫聲卻在耳邊格外清晰……
　　「砰轟！」
　　一陣巨大聲響傳遍殿堂，椒圖睜開眼，只見穆楓停了動作往旁邊看去，璣曲也微微驚訝的看往同樣的地方。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沒辦法轉頭去看，只覺得殿堂似乎亮了點，而且空氣中飄有細細的粉塵。
　　「這裡在辦什麼盛事嗎？」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椒圖微愣，只見一個俊朗纖瘦的男子出現在視野裡，肩上還扛著一個女人。
　　「二哥！」椒圖驚叫出聲。
　　來者看向他，露出微笑，「好久不見了。」
　　他放下肩上的女人，朝璣曲點頭，「這是你們的人吧，還給你們。」
　　璣曲看了地上的洛婭一眼，她只是昏了而已。
　　螭吻舉起手在椒圖身上比劃了幾下，禁制便消失，椒圖全身無力軟軟的癱下。
　　璣曲站在一旁，從頭到尾完全沒有要制止的意思。
　　發現穆楓還呆愣著，一旁君夜璟的氣息好像越來越細了，椒圖無力的抓著螭吻的衣角。
　　「二哥……拜託，救救他……」說完他便昏了過去。
　　螭吻上前探看了椒圖，身上什麼傷也沒有，只是先前精神過於緊繃，而後來突來的放鬆使得支撐力完全瓦解，疲乏的昏睡了過去。忽然他微微皺眉，椒圖似乎瘦了點？
　　「您是螭吻殿下吧？」
　　螭吻拉回注意力，望向佇立在旁微笑著的男子，他瞇起眼。「我是誰你不必知道。」
　　璣曲不以為意，抬手拍了拍衣上的粉塵。「龍……呵，愚蠢的凡人，真以為血肉入腹就可獲得力量？無知啊……」
　　不甚明白他在說什麼，螭吻奇怪的注視璣曲許久，璣曲笑了笑。
　　「留意點吧，覬覦的凡人可不少。」他突然湊向前，執起螭吻的一綹烏絲，輕聲道：「您也是啊，二殿下。」
　　螭吻愣了愣，隨即迅速地退離他，微怒，「放肆！」
　　璣曲笑彎了雙狐狸眼，轉身離去，出大殿前回頭看了看昏倒在地的洛婭，然後順手推倒了一旁的燭台，火咬上布幔烈烈燒起。「請殿下快走吧。」
　　瞥了眼他離去的背影，螭吻抱起昏去的椒圖，皺眉看著那個快氣絕的凡人，覺得他有些眼熟，接著施法使他騰空浮起，三人在一陣煙霧瀰漫中消失了身影。
　　※
　　「噢……很痛耶……」君夜璟痛的齜牙咧嘴，不滿的對椒圖抱怨著。
　　椒圖剛幫他換完藥，正在纏上繃帶。
　　「你活該。」
　　那天，還好螭吻的出現，救了他們，不然事情會演變成怎麼樣是可以想像的。
　　聽君夜璟說，二哥是破牆而入的，這讓椒圖覺得他一點也沒變，幾百年不見了，個性還是一樣隨性。
　　穆楓，他不知道他最後怎麼了，君夜璟和自己都昏了過去，而二哥也沒和他們講，反正他也沒什麼興趣知道。
　　而璣曲，那個奇怪的人，聽二哥說他以教主的口諭解散了各地的天魔分教，天魔教的殿堂則是被一場大火燒毀，在裡面發現了一個女人的屍體，應該是二哥帶回的那個，而璣曲不知去向。
　　十年前，突然出現的天魔教，在中原擾亂了江湖勢力、成為第四方勢力，十年後，天魔教又莫名的突然消失，中原恢復成三個勢力，無月教、雷炎堡、花月宮持續互相制衡，天魔教像是沒出現過一般。
　　「唔……」一旁的墨語發出呻吟，額上冒著汗。
　　他那天跟著君夜璟進天魔教，卻在陣法中迷失了，到現在還被夢魘著。
　　「椒圖。」君夜璟喚了聲。
　　椒圖回過神，看向他。
　　「我傷好後要到無月教，你不是要到崑崙嗎？那就順道一起走吧。」
　　靜靜看了他一下，椒圖突然拍了他的傷口處，痛的君夜璟慘叫連連，「只要墨語一好，我就要上路了，想一起走，你就趕快復原吧。」
　　微風從窗口徐徐吹入，使他的髮絲輕揚，他微微彎了嘴角，心情難得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