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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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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书架上一直放着个奇怪的东西。
长方体,目测为古旧的16K本。表皮呈淡蓝色,之上用一种据说叫做“彩铅”的古老方法手工绘制了一朵玫瑰。
父亲告诉我这个东西在曾经的地球被称为“书”,或者叫实体书。
我失笑,因为现在的书都是电子格式,要阅读了直接连通各级图书馆登陆进入就好。实体书的形式全为芯片,如果放在一起有这么大,至少是几兆的数据量。但是父亲说这本书只有不到30W字而已。
我只能说,如此占地方的物件,却只有这样少得存储量,地球人真是浪费资源的高手。而且据说使用的材料是提取植物纤维经过最简单的机械以及化学方法混合制成的,上面的文字使用油墨打印,气味十分不雅。
我很难想象这种东西会有人捧在手里去读。
但是似乎以前在地球上很流行。当然,在地球毁灭之前的一千多年,这种东西的数量已经明显下降,输给了数据文本库。
哦,忘了说,我家住在里斯克利亚星,星际编号为L-78716。
现在距离地球毁灭已经三千二百五十四年。
父亲每天都会仔细的清理它表面上实际并不存在的灰尘后,再用玻璃盒子将它罩起来,同时对玻璃盒子的内部做个真空处理。
这本书的历史非常古老,是我们家族来到里斯克利亚星定居时的第一位祖先带来的。因此这本书是用一种现在已经不再使用的文字写成的,父亲说,那是曾经的地球上东方一个叫做□□的国家的文字。
小的时候我曾经趴在玻璃盒子外面仔细的观察过,发现那朵玫瑰的蕊心有四个类似文字的符号,右下方又有几个构成形式相同的符号。我认定那是这本书的名字和作者,但是我的父亲并没有明确告诉我该怎么念,也没有要求我去学习这种文字。
因为没有必要。
已经毁灭的地球上留下来的只有危害人类进化和发展的糟粕。
父亲和我的老师这样解释。
我不是很明白。当然,历史老师已经从不同角度讲述和分析过地球简史,地球时代的人类为满足自己的私欲与控制欲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似乎除了愚蠢之外他们没什么好让我们学习的。
但是我一直不明白,今天星际社会中的所有人不都是地球人类的后代么?而且,若真的不重要,为什么这本书要当做我们家族的标志,甚至父亲要如此谨慎的对待呢?
没有人能回答我,我想也许等我进入星际大学之后选修这种文字,然后亲自去看一看这本书就会明白。
当然,我只是想想而已。
毕竟我不想成为一个文学家或者文字学家,我想进入DCF。
丁丁听见我的这个想法就笑得止不住,数学老师卡勒夫先生不能不按下座位上的强制静音隔离栏才阻止了他影响其他同学的噪音。当然他事后也投诉了教育部,控告卡勒夫先生剥夺了他上课的权利,这违反了《星际联邦教育法》九章七节的规定——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我知道他笑什么。
我们现在生活的环境与地球时代完全不同。共有271个星球上居住着人类,以每个星球为单位组建了星际联邦政府。DCF是联邦政府下最高科研机构参与指导、星际最高学府受派合作组成的一个研究小组。DCF小组的成员享受星际政府特殊待遇,诸如进出其他星球不需要签证,使用飞行仪器或交通工具免费,优先取得各个领域研究材料的鉴定、分析与使用权等等。但这个小组人员全盛时期不超过30个,最少的初代只有12人。尽管每年面向全年龄段招考,但考试形式从不相同,考试内容千变万化,录取标准也不清楚,且并无固定招收名额。譬如在现在之前的整整三十年,就没有一个人通过考试。
在星际政府,DCF小组就是智慧与全能的代表。
三年前的陨石流事件,一年前的阻止托塔克提亚星向红巨星变化事件,还有上个月——
丁丁的脸在我屏幕的四线频道跳出来:“池飞你还是算了吧,谁知道那个DCF到底还存不存在呢?要是真的考上了,你就要去星际政府总部了,我们岂不是不能一起打篮球?”
我回答他的是耸耸肩,然后关掉了四线频道。一起打个鬼的篮球,你都搬到卡帕拉尔星十年了好不好!不再理会他的骚扰,我坚持听完这节数学课。和卡勒夫先生道别之后我打开自己的数据库,寻找上次做了一半的那个数学建模的作业。果然,这个地方的公式错了。
正在修改,三线频道响了一下。哦,是天睿。
我一边修改一边对着他点了个头:“怎么样天睿,昨天我说的那个办法有没有提高你的飞行速度?”
“该死的,池飞为什么每次你都比我先想出来?!”
“智商不同。”我挑挑眉头。
“【哔——】你【哔——】下午就出来飞一场,敢不敢?!”
我停手斜眼看他:“要是你这个礼拜再被哔个两次,你就要被星际网路监管三个月才能再使用BB系统。”
“【哔——】!”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算了算了,你不如直接电话给我。”
“你电话什么时候打得通啊?清晨锻炼体能,上午上课,下午飞行或者看书,晚上提交各种论文,这些时间你统统不会接电话!”
我叹口气:“看来你也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下午飞行的时候不就能见了?到时候再说吧。”
不等他啰嗦就切断了三线,我改完这个作业就提交了。喝杯茶,正好到电脑设定的时间,于是自动转到了罗瑟拉斯老师的法学与经济学概论的课。
呃...看来今天受斯里昂星黑子爆发的影响,从佩佩罗尼亚星的罗瑟拉斯老师家传来的讯号很不好。虽然只是稍微和平时的色差有所不同,但是看着很令人不愉快。我一边听课一边打开设置修改了自己的频段接收端口,修改了几个运行公式之后,果然恢复正常了。
如果丁丁在的话,一定要说我吹毛求疵了。确实,我对这种小地方有的时候会很奇怪的固执。
也许这就是家族血缘遗传吧。
正好今天罗瑟拉斯老师在讲家族血缘与政治的问题。
“...我们都知道,根据《星际联邦生育法》,每个超过25岁有正当职业、固定收入时薪超过900柯里元的成年人,都可以提交申请。当联邦政府生育部通过你的申请后,你就可以自由进入联邦政府的基因库,选择你中意的精/子或卵/子,然后提交你希望的孩子的性别。再缴纳210柯里元的手续费以及2900柯里元的医疗费到相关部门的账户,大约200天之后,你就可以在家里等着所在星球的人口部门把你的孩子送上门...”
我听着不由想象当年我的父亲愁眉苦脸的蹲在电脑前选基因的样子,不知道他怎么选的生下我来。总之,我一点都不像池家的人。
“...无性繁殖,精神控制手术抑制性/欲,以及基因微调完成对性激素比例的调整,这些,都是最近一百年来我们星际联邦不断在做的事情。这个事情的本质是什么?克制人的性/欲望,对,没错。因为性这种行为本身是浪费时间且没有意义的野蛮的行为,对此作出详细规定的法令是《星际联邦民法》的三章二十七条,《星际联邦22790号法令》的九章31条,以及——”
我快速回忆了一下这几部法令相对应条文的内容,大致意思都差不多。只是民法注重强调道德约束力与公信力,而22790号法令强调量刑问题。是的,在星际联邦各星球上,如果与人直接发生性关系...轻则罚款,重则蹲监。如果涉及强行/性/侵害,根据情节轻重最高可判医学切除其生殖器官与取消其在联邦基因库中的序号,此外当然还有七到三十年不等的牢狱之灾。
“小飞,你有什么问题么?”
我回过神来,大概是刚才没做记录节点,所以罗瑟拉斯老师点了我的名。不过是在公共频道,所以其他同时在线听课的同学也会听到。我咳嗽一声:“对不起罗瑟拉斯先生,我刚才翻阅了您提到的这几部法令,我有个问题不太明白。既然禁止人的性/行为,为什么不在医学部培植胚胎的时候干预基因序列使生/殖器官退化,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呢?”
罗瑟拉斯老师爽朗的笑起来:“难怪我看你的成绩中医学是最差的。虽然我不是医学方面的专家,但我想请你思考,如果没有生/殖器官如何产生你个人的生/殖细胞?”
“通过人体其他组织的细胞一样可以——”我没说完,我知道问题在哪儿了,“我明白了先生,那样就将不具有线粒体4RD变异性,很抱歉我犯了个常识性的错误。但是我始终觉得拥有生/殖能力却不能有生/殖欲/望,这在医学和生物学上来说是悖论。”
“关于这一点,你可以寻找这两方面的专家从专业角度来探讨。我下课后会把几位论点不尽相同的专家的BB地址给你,你联络他们。”罗瑟拉斯老师永远都很和善的微笑着,“但是就法学本身而言,刚才那几部法令条文的基础在于这个行为本身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道德败坏作用以及社会危害。同时,这也是相当不符合经济学原理。”
“因为就生物学研究数据而论,数小时产生的效果与实验室中数秒的效果相同,甚至有时候还没有任何效果。”我点头表示明白。
“对,而且就地球时代经验,特别是最后一百年的经验而论,这个行为足够引起我们的重视。”罗瑟拉斯老师的表情沉痛起来。
是的,这一段历史我也学过。那个时候的地球上,人与人之间可以随意发生性/关系,且不分性别、种族与人数,甚至不分物种,道德的约束力与法律效应已经完全无效。这直接导致了地球上的价值观扭曲,是地球最终毁灭的重要诱因之一。
一想到我的身上也带有这种邪恶的基因,我不觉打了个抖。以致后面的内容听得心不在焉,还好后面是介绍案例与相关法令调整发展的情况,不算很要紧。
结束上午的课程,我关闭了远程端口,调出总控制室里的厨房内容,选择了午餐一项。菜单是上个礼拜才调整过的,父亲应该还没吃腻。
看了一眼时间,二十七分钟之后会好。我起身扭了扭脖子,拉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的风景。
这个时候是里斯克利亚星的上午十一点三十七分。
在我看来,这个联邦政府虽然有很多英明的政策,但也继承了不少地球时代的愚蠢。比如关于节日的制定,是不是太多了?几乎每天都是某个节日;再比如关于义务教育的规定,每个公民必须接受至少二十七个不同科目的学习并取得中级A等资格,才能选择是继续深造还是就业。
好吧,其实我只是怨念上次的医学我没过,不然我现在已经在星际联邦政府的总部斯狄娜星的联邦最高学府进修某个专业了,而且我将创造联邦政府历史上最年轻的最高学府学生记录!
该死的医学科...
不,其实是该死的父亲!这门课是他指定我必须要学的一门课。谁叫我家世代都是医生...
我叹口气,无奈的打算放弃午休看看上次的医学课的录影,电脑屏幕上却提示我有一封新的邮件。
还没打开,我的心脏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那封信很简单。
发出者:DCF
来源地:无法分析
主题:玩个游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