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许来生（GL）》尾行的竹子

54、北溟有鱼

　　“朱、朱儿……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允逸小心翼翼地赔了笑，尽量不去看眼前散发着幽冷气息的汪洋。
　　“嗯？“离朱挑了眉。
　　“我……我是说……”允逸咽了口口水：“我还是留在岸边等你的好。”
　　“先前在南边时，是谁坚持要同我一道上山的？”离朱眼里颇有促狭之色：“怎地到了海边，你就怕了？”
　　“我……我……”允逸结结巴巴地道：“谁说我……怕了？”
　　“你呀……就是爱逞强。”离朱淡瞥她一眼：“前番泽精作乱，留你一人在岸边，我不放心。”
　　“可是……”
　　“有我护着你，你还怕什么？”离朱拥了她柔柔地道。
　　允逸的心不知怎么的就软化了下来，仿佛所有的恐惧都因这一句话而被吹散：“嗯……不怕。”
　　北溟，顾名思义，是北极的一片汪洋。与东海不同的是，北溟的水平静而幽冷，海水深沉无波，仿佛水面下潜藏着什么惊人的秘密。
　　仿佛流星划过天空，离朱揽着允逸在海面上迅速飞行，允逸死死抱着离朱的腰，分明不敢看，目光却控制不住地落在那片仿佛没有尽头的海面上。
　　海面上没有一丝风，平静得令人不安。远处的水上似乎有一座小岛，静静地漂浮着，岛上只有嶙峋的怪石，却无一草一木。
　　“朱儿，那里有座小岛，若你飞累了，咱们便下去歇息一会儿吧？”允逸觉得再这样飞下去，她非吓破胆不可，谁让这样的地方天生就是克着旱鸭子允逸的呢？
　　离朱看她一眼，神色却是出乎意料的凝重：“你想下去？”
　　“啊……嗯。”允逸点了点头：“就休息一会儿……朱儿，我这不是心疼你么？”
　　离朱揽紧了她，衣袂翻飞，破空而下，来到岛屿正上方。允逸这才注意到，这岛屿并非静止在海中，而当真是“漂浮”着的。岛正中一座高大的山峰仿佛冲天的巨帆，破开海浪，乘风而行。
　　“这……这是……”允逸惊讶地睁大了眼。
　　那座山峰突然动了，峰岩上的花纹仿佛肌肉一般活动开来，乍放乍收。紧接着，岛屿陡然拔高，黑褐色的岩体自水下升起，裸露在海面上，越升越高。允逸这才看清，这所谓的“岛屿”整体呈梭形，前方张着血盆大口，却哪里是岛屿，根本就是条怪鱼！
　　但见怪鱼身长体壮，从高空俯瞰下去，仍是大得不可思议，若是落在海面上看，还不知有多大。怪鱼身上奇纹斑布，极似岩石。若只露了背部在水面上，远远看去，还倒是座小岛。这怪鱼形貌与普通之鱼差别不大，但那张大口中锋锐的牙齿似在告诉人们，这家伙不是什么善茬儿。
　　“好大的鱼。”鱼在水中，允逸倒是不怕它。
　　“此鱼名鲲，是北溟中的的霸主。”离朱为她解惑。
　　“鲲……”允逸的神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北溟有鱼，其名为鲲……”她忽转头看着离朱：“朱儿，你们仙界，是不是有个叫庄周的人？”
　　“你也知道庄周？那是上元宗的前辈，姜宗主的师叔。”
　　允逸喃喃地道：“那么御风而行的列御寇……”
　　“亦是上元宗的前辈，”离朱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会知道他们？”
　　允逸不答，只是出神地看着慢慢沉入海中的鲲：“原来……庄子口中的北溟，就是这里啊。不对……我记得鲲是……”
　　话未说完，海面上波澜骤起，冰冷的海水如箭一般射起，向两人奔袭而来。离朱广袖一挥，海水便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水花四溅，却一丝一毫都侵不近两人身旁。随着一声咆哮，巨大的鲲不可思议地自海面高高弹起，黑色的鳞甲在阳光下发出森然幽光。那一瞬间，鳞甲扭曲变异，化而为羽，鲲就这样在空中变做了一只黑色的大鸟，振翅张翼，几可吞噬天地。
　　“鲲能化鹏……”允逸脸色有些发白：“庄子《逍遥游》所言非虚。”
　　“不过是鲲鹏罢了，何必惊慌。”在大鹏择人而噬的姿态下，离朱丝毫不见惊慌，一手揽紧允逸，一手掩在袖中，袖口无风自动，似乎随时可以发出惊天动地的仙法。
　　大鹏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它在空中缓缓扇动着翅膀，巨喙一张一合，锐利的目光紧锁着两人，却迟迟不敢出击。
　　“可是，它这么……大。”要是在人间遇上这等巨兽，除了逃跑，允逸别无选择。可是这仙界的一切似乎不能以常理度之，只看离朱轻松的表情，便知她游刃有余。
　　“大鹏，比之朱雀又如何？”离朱淡淡地道。
　　允逸一想，心中也便释然。这鲲鹏也就是体形大了些，却哪里比得上象征南方之火的朱雀。她应是被这片大海给吓怕了，海上陡现巨怪，给她造成的心理压力就远胜于朱雀。
　　“那……朱儿，你快将它打发了吧。”早点上路，早点离开这该死的北溟。
　　离朱不答，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远处的大鹏，大鹏不安地转动着脑袋，似在回避着她的目光。
　　仙界灵气甚重，灵物群集，怪物多有成精者，而具备智能。眼前的大鹏在这北溟之中已不知称王称霸了多少年，如今遇上了仙力高超的离朱，竟也感到了非同寻常的压力，一时不敢擅动。
　　大鹏扇动翅膀的幅度越来越大，空中隐约可以听到风声与低鸣之声。大鹏终究不是人类，它像是承受不住离朱的目光，长鸣一声，翅膀带动旋风，向两人袭来。就在那一瞬间，离朱与允逸消失在原地，旋风卷过两人所在的位置，飘向远方。
　　大鹏似乎怔住了，脑袋四处转动着，寻找两人的踪迹，却不虞两人出现在它的上方，离朱居高临下，仿佛众神俯视苍生，那只手，终于探出了衣袖，手掌轻张，天空陡然暗了下来，乌云凭空而生，形成滚滚旋涡，旋涡中心电闪雷鸣。
　　大鹏发现了异状，像是知道自己不能匹敌，惊叫一声，如炮弹一般向水面上坠去，想借大海的庇护躲过这一下攻击。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雷光自旋涡中辟下，划过长空，直追上急速下坠的大鹏。
　　哀鸣与雷声同时响起，允逸鼻端仿佛闻到了一阵焦味，再看大鹏时，已被击得羽毛倒竖，勉力向上飞了几十丈，重又向下坠去。
　　“朱儿好厉害！”允逸毫不吝啬地给出由衷的赞美。
　　离朱微微一笑，在她面上轻吻一下：“不怕了？”
　　允逸有些不好意思：“有朱儿在，我还怕什么。”话虽如此，她还是害怕看到这样大片的水域，这是多少个离朱都不能改变的事实。
　　离朱伸出一指，轻点她鼻尖：“你记住，只要有我在，便没有什么能伤害到你。”
　　允逸点了点头，满怀欣喜地抱紧了离朱。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被离朱打伤的鲲鹏来，向下张望一阵，却见海水平静无波，哪里还有鲲鹏的影子：“那只大鸟呢？朱儿，你将它杀了？”
　　离朱摇了摇头：“我只是伤了它，许是躲回海底了。”
　　允逸也不在意，只是笑吟吟地道：“那咱们继续上路罢，大海茫茫，还不知要找多久呢。”
　　两人无声地飞过海面，消失在天际。
　　海上忽然翻起了一阵浪花，过了一会儿，一蓬鲜血在海面上散开，既而融入无垠的大海中，再也寻不到踪迹。

作者有话说

　　宗主大人v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