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缇亚]平行陷》夜疯蝉

8、Chapter 8 奔跑

　　亚连站在不远处很是同情地看好戏——坏人干坏事不需要理由，坏人教训坏人也不需要理由。

　　他突然觉得缇奇也有挺可爱的一面，比如在大排档时选择狼狈地逃跑而不是直接暴力解决，比如在他面前也会很纠结于年龄问题，比如会像孩子似地把气撒在摄影师身上却没有虎着脸把叫他“叔叔”的小女孩吓跑，又比如为了撒气而狠狠地教训了一顿那些自讨苦吃的家伙，但又没痛下杀手。

　　亚连目送那几个见了鬼似的小混混一溜烟爬走，凑上前坏笑道：“连诺亚王牌杀手都出面了，居然连一滴血也没见，真稀奇！”

　　后者掸了掸袖口，报以一个白眼：“杀人也是个力气活，没人买单还开什么工？赔本的生意可没人做。”缇奇满不在乎地拍拍双手，转身就朝巷子外走了去。

　　“我还以为你们会杀人杀上瘾呢。”亚连几步跟上，因为是走在后面，所以缇奇看不到说话之人此刻的表情，并不是开玩笑。

　　“侦探小说看多了吧你。有工作就好好干，我只不过是高质高效地完成任务而已，”缇奇摆了摆手，语调一转，“杀人是我的职业，不是爱好。”

　　亚连脚步一缓，忽有些失神。

　　「杀人是我的职业，不是爱好。」
　　「画画是我的爱好，不是职业。」

　　没来由地想起了那个落魄画家。不知怎的，那麦田里的身影与前面那人竟有了一瞬间的重合。真是太奇怪的想法。

　　一边是摈除个人喜恶，机械地去执行任务，染血杀人；
　　一边是追求自我所好，尽情地去享受生活，挥笔作画。

　　亚连忽然觉得缇奇有点可悲。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只可惜……比起衣食无忧的缇奇，那个落魄却自由自在的画家倒似乎更幸福一些吧。

　　“缇奇……”

　　“干嘛？”

　　“那你的爱好是什么？”亚连有些好奇。

　　“嗯……很多啊。”缇奇走出巷子，随口敷衍了句，“只要是有趣的事，都算。”

　　“这算什么答案。”亚连跟着走了出去，光线忽然一亮，远远传来些欢快的音乐声，扭头看去，街道对面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夜市对面是城里最大最热闹的游乐场，同时也是很多小朋友和情侣们的天堂。还记得小的时候，亚连曾很难得地缠着父亲带自己来玩了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后来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很快又回家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时光飞逝，转眼已过去十年了啊。

　　“缇奇，我们去那边玩玩……”再去一次吧，做回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就这一次。即便父亲早已不在，即便同行的是名诺亚杀手。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种地方？”缇奇意外地瞧了眼亚连，恍惚间捕捉到一丝很奇怪的神色，似是在笑，却又敛着化不开的忧伤。但也只是一瞬间，少年又很快换上了天真烂漫的招牌笑容。

　　“反正今晚不是休假么，我又刚好赚了不少零花钱，一起去玩玩呗！”一脸得意带撒娇的傻笑，仿佛之前那些都只是幻觉。

　　“好吧，我随便，反正你请。”

　　话音未落，缇奇就被那笑得像个孩子的少年一把拉住，往游乐场的方向飞奔了去。望着夜色中那幸福洋溢的侧脸，即将前往年龄不合场所的人也无声地笑了。

　　于是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夜晚，游乐场的许多游客都有幸看到了这样的两个人——

　　一个白发少年，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色线衫，兴奋地穿梭在一个又一个游乐项目之间，脸上的笑始终就没淡过——笑得那样明亮，那样纯粹，宛如一抹阳光染尽了周遭的一切。

　　另一个是黑发青年，西装革履，风度翩翩，被白发少年拉着跑来跑去，偶尔两人说上几句，接着就是肆无忌惮的大笑声，以及黑发青年看着身旁之人时，那种近乎宠溺的神色。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在这承载着诸多欢乐的天堂里尽情尖叫嬉闹，手舞足蹈，单纯得可爱。

　　旋转木马缓缓启动，望着在霓虹闪烁中回过头，冲自己招手傻笑的少年，缇奇有一瞬的失神。这家伙的招牌笑容绝对是俘获人心的杀手锏，至少身临前线的缇奇此刻就已充分感受到了这种杀伤力——这个集天然呆和恶魔魂于一身的白发少年再一次刷新了缇奇对“有趣”的认知。

　　傻笑时的人畜无害，腹黑时的古灵精怪，以及两种矛盾色彩相互碰撞，所迸射出的那分奇妙感，都直接命中了缇奇所好。

　　——这家伙，简直就像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

　　缇奇好笑地想。

　　又或许，真的不只是感兴趣而已。

　　“缇奇缇奇！快来！”

　　我们的当事人此刻倒是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是多么了不起地俘获了一位二十多年来从未砰然心动过的某大叔级人物。而这位幸运的大叔刚从神游中被拉回来，茫然地顺着少年手指望过去。

　　——扔飞镖。

　　竞技场那边最火爆的一个摊，好多人都围在那一排靶子前面争先恐后地拼命扔，毫无章法。在缇奇看来简直就像是婴儿扔玩具一般，既没准头又没力道。这时亚连已经抢来了一大把飞镖，一把塞到了被拽过来的缇奇手里。

　　“我记得在你家见过，这个你拿手的吧？”少年狡黠地指指柜台，“10镖扔中100环就是头奖了！奖金归你奖品送我。”

　　原来是打的这么个算盘。缇奇掂了掂手中的四五十支镖。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喜好，只不过无聊时拿来打发下时间，不过看着身边那傻小子的兴奋样，此刻倒是突然得意了起来，也不往人群里头挤，缇奇站在人群的最后，抓起10支镖随手一扔——

　　挤在前面争先恐后的那群人只觉得头顶忽然一阵疾风掠过，抬头一看，十米开外的10个镖靶上赫然都牢牢地扎着一只镖，靶心全中，而之前横七竖八蹭上去的那些镖也全都被那股力道给震得掉了下来。

　　人群里一下子就安静了。

　　“真没挑战性。去拿奖品吧，我在对面等你。”缇奇说着转身就走，一面反手把剩下的镖全都抛向了脑后。

　　——噔噔噔，一连好几声，全数钉在靶心。

　　人群又一次炸开了锅。

　　亚连拿着刚领到的电子宠物驻足靶前，目光在飞镖上停留片刻，回过头来的时候已是一脸兴奋地追了上去。

　　“缇奇你太帅了！那些人估计都吓傻了。”少年大声欢呼着，崇拜之色写了满脸。

　　“小意思，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佯装不在意的男人朝广场中心走去，兀自在前面偷乐着。

　　“诶？那个拿棍子的大叔好眼熟……好像是朝我们这边来了。”

　　“哪个？”缇奇回头扫了眼，就看见之前那鼻青脸肿的抢匪头儿领着一票人，凶神恶煞地赶了过来。

　　哟，看来是找了帮手。

　　“老大，就是他们俩！”那汉子底气十足地吼了声，为身边那约莫是靠山的男人划定目标。

　　傻子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缇奇正盘算着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大打出手能否施展开拳脚，以及事后会不会挨千年公的骂，又一声吼就从另一方向传了过来——

　　“就是他俩！竟敢来我的店里吃霸王餐！”

　　接着——

　　“看，就是他！莫名其妙地就跑来砸坏了我的相机！太可恶了！”

　　以及——

　　“头儿，找到了！那俩出千闹场的小子！今天的进账几乎全给他们刮去了！”

　　然后是此起彼伏的诸如“总算逮着你们了！”、“受死吧！”、“看你还往哪儿跑！”此类的怒骂声。亚连耸耸肩，毫无自知地拽了拽缇奇。

　　“喂，缇奇你闯祸了。”

　　是谁当时闹得最起劲来着？缇奇也不计较，只托着下巴打量那渐渐逼近的一大票人。

　　“挺麻烦啊，不过我有办法。”

　　“别说，我知道是什么。”

　　“哦？”

　　——跑！

　　接下来就出现了这么一个壮观的场面：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在人群中飞快地穿梭，身后跟着一大帮操家伙叫骂的追兵。跑的人身手敏捷，跟鱼儿似的一溜烟滑得没影，在后头追的反倒是速度参差不齐，还时不时互相撞上然后骂骂咧咧再然后就互相干起架来。这种奇特的场面在不少路人看来还以为是什么狂欢的活动，竟还没头没脑地大声加油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