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外学长》月二十九

3、第 3 章

　　第二天清晨，李真比约定时间提早了二十分钟到达学校操场。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广场上人还不多，只有零星几个晨练的老人和匆匆走过的学生。

　　他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拿出苏然给的设计图和物料清单，再次确认。阳光渐渐明亮起来，洒在图纸上。他看得认真，没注意到一个身影正从广场另一侧走近。

　　“李真。”

　　听到声音，李真抬起头。周予安已经到了。他今天穿着一件简单的深灰色运动卫衣和黑色长裤，身姿依旧挺拔，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晨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表情仍是淡淡的，但比起酒吧那晚，似乎少了几分疏离的冷感，多了些属于清晨的清晰。

　　“学长你来了。”李真站直身体，对他点了点头，“好早。”

　　“你也一样。”周予安走近，目光扫过他手中的图纸，“都看过了？”

　　“嗯，看过了。按照设计，主展板应该在这个位置，”李真指着地上的一个标记，“互动体验区在那边，物料堆放点暂时设在这里。”他条理清晰地介绍着，试图掩饰内心那点微妙的紧张。

　　“周予安，你从哪认识的这样的大一生啊？”

　　慵懒的声音从周予安的身后传来，李真这才发现还有个人。

　　“这是另一个跟我一起来帮忙的朋友，叫鹿逸辰。”周予安对李真解释道,并没有理会身后人的提问。

　　哇，也好高。李真心里想着，赶忙伸手打招呼：“学长好，我是艺术馆的大一生李真，抱歉，刚才没看到你。”

　　“没事没事~”那人吊儿郎当的回握住李真的手，还不经意地捏了捏。

　　“......”

　　李真悄无声息地把手抽了出来。

　　说话间，第一辆小货车随即到了。接下来的时间，忙碌而有序。陆续有车辆送来展板支架、桌椅、宣传品箱、装饰物等。李真负责对照清单逐一勾选，周予安则指挥司机停靠、并和鹿逸辰一起卸下一些较重的物品。

　　鹿逸辰虽然看起来懒洋洋的，力气却不小，干活也很利索。他不时跟周予安开两句玩笑，或者试图跟李真搭话。

　　“小学弟是艺术系的？难怪看着就很有气质。”鹿逸辰搬着一块展板，经过李真身边时说道。

　　李真低头核对清单，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哎，予安，你发现没，小学弟很容易害羞啊。”鹿逸辰对周予安挤眉弄眼。

　　周予安正将一个沉重的器材箱从车上扛下来，闻言瞥了鹿逸辰一眼：“活干完了？”

　　“好好好，我闭嘴，我干活。”鹿逸辰笑嘻嘻地走开，却仍不时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李真。

　　李真尽量忽略那些视线，专注于手头的工作。他发现周予安话不多，但效率极高，对体力活的分配也很合理。遇到需要确认位置的时候，他会走过来，就着李真手中的图纸快速沟通。

　　“这个易拉宝，是放在互动区入口左侧？”周予安指着清单上的一项。

　　李真凑过去看，两人肩膀挨得很近，能闻到周予安身上淡淡的、类似阳光晒过织物的干净气息，混着一丝极轻微的汗意，并不难闻。李真耳朵有点热，赶紧点头：“对，设计图上标了，这里。”

　　“好。”周予安转身去安排，干脆利落。

　　上午九点半左右，主要的物料基本到位，其他社团来帮忙布置的同学也陆续到齐。李真按照设计图，开始指挥大家摆放展板、桌椅，悬挂装饰。一开始他还有些拘谨，声音不大，但慢慢进入状态后，表达也清晰流畅起来。遇到有同学对设计有疑问，他也能指着图纸耐心解释。

　　“这边串灯的高度，需要再调低一些，营造的氛围感会更好。”李真仰头看着刚挂起的装饰灯串，对扶着梯子的同学说。

　　“这样？”同学调整了一下。

　　“嗯，可以了，谢谢。”

　　周予安和鹿逸辰主要承担一些需要登高或费力的工作。周予安踩在梯子上固定大型背景板时，李真在下面帮忙扶着梯子，并递上工具。从下往上看，周予安的手臂线条随着用力而绷紧，侧脸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钉子。”周予安伸手。

　　李真连忙把钉子盒递上去，指尖不经意碰到了周予安的手掌。温热的触感让他手指微微一蜷，迅速收回。

　　周予安似乎没在意，接过钉子，继续专注地固定展板。鹿逸辰则在另一边帮着悬挂社团旗帜。

　　十点多，布置工作接近尾声。李真站在操场中央，环顾初具规模的外场：主展板醒目亮眼，互动区划分明确，装饰恰到好处地烘托出社团特色。他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现场照片，发给苏然。

　　「看起来超棒！真真你太可靠了！」苏然几乎是秒回，附上一连串点赞和膜拜的表情包。

　　李真笑了笑，收起手机，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没给苏然搞砸。

　　“辛苦了，喝点水。”一瓶矿泉水递到面前。

　　李真转头，是周予安。他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深褐色的眼睛在阳光下颜色似乎浅了一些。

　　“谢谢。”李真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清凉的液体缓解了喉咙的干涩。

　　“布置得很专业。”周予安也打开一瓶水，仰头喝了几口，喉结滚动。

　　李真有点不好意思：“都是按照苏然的设计图来的。”

　　“执行力也很重要。”周予安看向基本布置完毕的场地，“你指挥得很有条理。”

　　得到肯定，李真心头微微一动，像被羽毛轻轻搔过。“主要是大家配合得好。”

　　鹿逸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也拿着一瓶水，很自然地加入对话：“就是，小学弟别看文文静静的，指挥起来有模有样。诶，为了庆祝咱们一上午的革命友谊，中午一起吃个饭？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店。”

　　李真下意识想拒绝，他不习惯和不太熟的人一起在外面吃饭，尤其是周予安还在场，那种微妙的紧张感会一直持续......但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那天苏然对自己说的“主动出击”。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啊。”李真听见自己这么说，“不过，得我请客，谢谢你们今天帮忙。”

　　鹿逸辰眼睛一亮：“哎呀，小学弟上道！不过请客就不用了，AA就行，对吧予安？”他用手肘碰了碰周予安。

　　周予安看了他一眼，随即点了点头：“嗯。”

　　于是，三人收拾了一下，将最后的清点工作交给其他社团同学，便一起离开了操场。鹿逸辰带路，去了学校后街一家口碑不错的家常菜馆。店面不大，但干净整洁，这个点已经坐了不少学生。

　　落座点完菜，鹿逸辰就打开了话匣子。他性格外向，说话幽默，从社团趣事聊到学校八卦，再吐槽两句体育训练的辛苦，气氛很快活络起来。李真起初还有些拘谨，多是听着，偶尔点头或简短回应。

　　但渐渐的李真发现鹿逸辰在某些方面非常像苏然——那种灿烂的笑容，让人放松的亲和力，甚至有些夸张的肢体语言都如出一辙。慢慢地，李真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鹿逸辰讲述的一些趣事弯起。

　　周予安话依旧不多，大多时候安静地听着，只在鹿逸辰说到离谱处或需要确认时，才简短地插一两句，但神色是放松的，偶尔也会因为鹿逸辰的搞怪而露出一点几不可察的笑意。

　　“真的假的？你们教练真让你们负重跑完还得去游泳池加练？”李真被鹿逸辰描述的魔鬼训练惊到了，眼睛微微睁大。

　　“千真万确！不信你问予安，他那天也在，累得跟什么似的。”鹿逸辰信誓旦旦。

　　周予安淡淡补充：“是你累得趴在池边说要退队。”

　　“喂，揭人不揭短啊！”鹿逸辰抗议，引得李真轻笑出声。

　　那笑声很轻，但很清澈。李真笑起来时，那双本就漂亮的蓝眼睛会微微弯起，像是盛满了阳光的浅湾，波光粼粼，比平时沉静的模样多了许多生动的光彩。

　　鹿逸辰看得愣了一下，随即调侃道：“小学弟，你笑起来眼睛水汪汪的，更好看了。”

　　李真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他看了看鹿逸辰，又看了看旁边虽然沉默但气息平和的周予安，心中那点因为陌生环境而产生的隔阂感消散了许多。他鼓起勇气，看着鹿逸辰，很真诚地说：“你......性格真好，让我想起我一个特别好的朋友。他也是这样，有他在就永远不会冷场，对我也超级好。你们要是认识，肯定也能变成很好的朋友。”

　　他说这话时，眼神清亮，带着纯粹的笑意和一点点对挚友的怀念与信赖。那神情坦率而柔软，毫无矫饰。

　　鹿逸辰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么直接又真诚的夸奖，怔了怔，随即笑容扩大，露出白牙：“真的吗？我人缘一直都注定不差！你那个朋友，有机会介绍认识认识啊！”

　　“好啊，他叫苏然，就是脚受伤叫我来帮忙的那个人。”李真点头。

　　一直安静倾听的周予安，目光落在李真带着笑意的侧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双此刻水光潋滟的蓝眼睛，折射出剔透而温暖的光泽......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移开了视线。

　　菜陆续上齐，三人边吃边聊，气氛融洽。李真话也渐渐多了些，会问一些关于体育训练、跆拳道比赛的事情。李真也分享了一点艺术系上课的趣事，比如总也削不好的炭笔，或者对某个画派截然不同的解读。

　　这顿饭比李真预想中要轻松愉快得多。

　　饭后，鹿逸辰接了个电话，似乎是找他有事。“我得先撤了，你们慢慢吃。”他风风火火地起身，摇了摇手机，拍拍周予安的肩膀，又对李真眨眨眼，“小学弟，今天很愉快，已经都加了微信了，下次再找你玩哦！”

　　“再见，今天谢谢了。”李真对他挥挥手。

　　鹿逸辰走后，桌边只剩下李真和周予安。刚刚热闹的气氛沉淀下来。

　　“鹿学长一直都这样吗？”李真问，带着点好奇。

　　“差不多。”周予安放下筷子，“精力旺盛，跟谁都能聊。”

　　“嗯，很像苏然。”李真笑了笑，低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最后一点米饭。

　　周予安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们从幼儿园就认识了。”李真的语气自然地带上了亲昵和依赖，“别看我们是同龄，但他就像我哥哥一样，虽然有时候有点粗心大意......但总是护着我。”

　　周予安点了点头，等两人都吃的差不多后叫来服务员结账。

　　走出餐馆，午后阳光正好。周予安看了下时间：“我也该去训练了。”

　　“好，今天真的谢谢学长你和鹿学长了。”李真再次道谢，这次更自然了些。

　　“不客气。”

　　“嗯，那训练加油！”李真说。

　　周予安微微颔首，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看到李真还站在原地，似乎在想什么，阳光给他柔软的头发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李真。”周予安叫了他一声。

　　“嗯？”李真抬头望过来。

　　“下次见。”周予安的声音平稳如常。

　　李真心里微微一暖，笑着用力点了点头：“嗯！”

　　回到公寓，苏然迫不及待地询问详情。李真这次没有含糊，大致讲了讲布置过程，也提到了和鹿逸辰、周予安一起吃午饭的事。

　　“可以啊真真！都会主动跟人吃饭了！进步巨大！”苏然比了个大拇指，“鹿逸辰我听说过，体育系挺活跃一人，周予安嘛……啧啧，共进午餐哦！”

　　“你别乱想，就是普通吃饭，感谢人家帮忙。”李真打断他的联想，但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了一点。

　　“好好好，普通吃饭。”苏然笑嘻嘻地，也不再追问，只是看着李真明显比出门前明亮几分的眼神，心里有了点数。

　　李真回到自己房间，打开手机。屏幕亮起，点开通讯录，找到了“周予安学长”。

　　输入框里，他打了几个字：「今天午饭，谢谢。还有，辛苦了。」
　　想了想，又删掉，重新输入：「安全到训练馆了吗？」
　　好像又有点太刻意......
　　最后，他发送了一句简单却合适的：「今天谢谢帮忙，午餐也很愉快。」
　　再配个表情包：「[动画表情]可爱」

　　发送成功后，他把手机放在一边，拿出素描本。笔尖在纸上滑动，今天广场上忙碌的场景，餐馆里谈笑的瞬间，阳光下告别的那一幕......

　　他画得专心，直到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拿起来一看，是周予安的回复：「不客气。你也是。」

　　李真看着那四个字和一个句号，看了好几秒，然后放下手机，继续画画。笔下的线条，不知不觉变得比平时更加轻快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