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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驻足心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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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金樽起床时透过窗外发现村长醉醺醺地在门口徘徊。
他不想请人进来,穿好衣服后打开窗户:“喂,有事?”
村长在那犹豫了一会说:“我的人生快到尽头啦,有句话说得好,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我说点你不知道的,再给你点东西。”
金樽透光窗户看到一打纸,上面是各种诊断证明,有;X光片、血清标本采集、核磁共振、CT等。时间从十一天前,再到六年前,这些报告全属于一个人“徐尽欢”。而造成这一切的,除了他牛家孙子牛旺兴还能有谁。
金樽无比愤怒的拳头砸在报告上,他感到有一股纯蓝火苗,在脑袋里轰轰地燃烧起来。
村长脚底虚浮站在台阶上猛地将他喝住:“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跟你说完这些,我自然会找个地儿安详了结自己。”他朝后退一步,走下台阶继续说:“牛家那只狗咬死我妻子,那只狗又是牛老头送给徐尽欢的。我心里一直怪他,如果不是他非养那只病狗,我妻子怎会…怎么会…。后来我有意挑拨老檀木桌的事,说一些让牛旺兴那小子痛恨徐尽欢的话。”
金樽气的哆嗦半晌,才喊出一声:“滚,不然我打死你。”
村长贴着墙角,不管不顾地继续大舌头说:“反正也不打算活,我还会怕你小子。后来我开始后悔以前对徐尽欢不好,只能用自己的绵薄之力收集证据,为的就是有一天…在生命终点,做件人事儿。”
金樽暴跳如雷,一脸怒气地说:“所以你来找我?”
村长捂着隐隐作痛的右下腹:“不,你手里是复印件。原件被牛家小子偷跑啦。”
金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已经赤着脚走到村长面前,嘴被自己强忍着的怒火咬烂了,于是他忍着嘴唇破裂的剧痛,把身边人提起来,摔到淤泥里。
身为徐尽欢爱人的他,绝不能容忍操纵一切的人,这般说出这些话。
就是这个倒在地下爬也爬不起来的人,他用尽全力嘶吼:“我缺颗肾,来的时候喝了酒,就没打算活…不活了你知道吗?”他撅起屁股,双手扶地,欲往起爬:“牛旺兴自首了,庭审就在下个月。”
“哦。那真是太好了。”金樽他看着始终捂着右下腹,强忍疼痛蜷缩着腰的村长,奇迹般地站起来。
一人从此重见光明,奔赴热爱。一人从此奔赴墓地,与妻团圆。
金樽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出许多眼泪。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张檀木桌上,眼下这张桌子对他来说无比复杂。因为桌子上就放着那些徐尽欢受过伤害的那些证明。
他坐在桌前叹了口气。如果这是牛家或村长家的东西,金樽真的很想把它砸个稀碎。可这是身为徐尽欢师傅留下的东西,他叹气之余随意拉开抽屉,徐尽欢遗落的那块木雕映入眼帘。
金樽意外地打量这块木雕,尼尔斯还是骑着鹅,唯一不同的是鹅的双脚驻立在地面,有种任人宰割的感觉。他瞬间懂得徐尽欢用意;有时爱到极致,或许只想放手让对方飞更远,可再远终会记得来时路,他不愿看到对方默默落泪,就驻足化成了晚风。
他真的好后悔没能早点认识他,更没能好好保护他,但他只是擦干净泪,默默将这比账记在心里,他要让所有欺负过徐尽欢的人永远无法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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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时,金樽特地带上这块木雕班,趁着摸鱼时间偷偷上好色,拍照发送给徐尽欢。
并附上一段话“旅行在再美,都比不过家的庇护。”
徐尽欢正在挑选刻刀还有夹具。他趁着空闲之余惊讶地问:“不是重新雕了一个给你?”
“这个要摆在工作室。”金樽坚定地回。
“为什么?”徐尽欢问。
“这只鹅得驻足在工作室,我驻足在家。”金樽继续回。
徐尽欢:“那我知道自己该驻足在哪了。”
金樽:“在哪儿?”
徐尽欢:“你心里。”
金樽心脏狂跳一气,他真想现在就出现在徐尽欢面前。从第一次见面一脸漠然,到现在恰似只对他一人的钟情,这一切都是没遇见对方之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徐尽欢回来这天正好是村长下葬的日子,听村里人说,村长是被守墓员发现的,发现时已经凉透了,浑身青紫且僵硬,已经没了生命体征,他就躺在妻子墓前,蜷缩着,可他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坦然的笑。
他的裤兜里塞着一封信,信内容是;
吾妻宋慧萍,还记得你坐在我自行车后骑过麦瓤堆时,羞怯的看着我,你那充满爱意的目光是那么的细水长流,让从此胆怯的我不再瞻前马后,只想永远被这目光注视。
再后咱家越来越好,可你被检查出不能生育,你为什么气馁呢,怎么就会病了。我深知,整天唉声叹气不是身为一个男人作风,我多么希望倒下去的是我。下辈子就算你再续弦我也没有任何话说,你跟了我二十一年,也苦了二十一年。
你走后我独活接近四年,现如今也该来陪陪你了。”
然后他鼻子一酸,深深地凝视着爱人墓碑,张开双臂,坦然倒下。他逐渐恢复过来,深深嗅着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味道,嘴里喃喃自语:“这哪是悲剧,这是团圆”。
徐尽欢是坐火车走的,他这一走就是五天,距木雕室装修好还差十几天,他为了省钱打算同样坐火车回。可金樽清心寡欲了快一周,为了能早点见到他,已经偷摸给他定好了飞机票。
他这几天风尘仆仆,忙的像是赶火车那样急急忙忙。他下飞机后没有立刻见到金樽,而是被人捂住嘴巴拖到一处墙角。
没等他反应过来,四个年轻人朝他挥舞着拳头。徐尽欢下意识伸出阻挡的右胳膊疼得快要裂开,包括他的肩膀也承受了无数次打击,这时他看见那个快递员迟迟赶来,徐尽欢认得他,拼命冲他呼喊:“救命--救救我--金樽--还在等我。”
可另他没想到的是快递员竟加入了群人,这时候徐尽欢已经被打到拼命护住脑袋。他们的脚又是踩,又是踢,又是蹬,连续了十多分钟以后,躺在墙脚的徐尽欢一动不动了。那几个人哼哧哼哧喘着粗气,那名快递员歪着脑袋骂徐尽欢:“狗杂碎,牛旺兴都要被你害死了,还有脸让我救你,坐的还是飞机?”
这时有不少行人路过,他们只敢吃惊的捂住嘴巴远远张望,嘴里嘟囔着;
“造孽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一定是做了死孽,才会被打死。”
没有一人敢走上前。
徐尽欢撅着屁股,提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手肘用力。他发现自己的右胳膊已经被打到脱臼,怎么也提不起来,他真想就这么头破血流的倒在墙角,一动不动。
彼时金樽正焦急万分的询问安检员,可他怎么也见不到那身影,打听不到徐尽欢的下落,金樽如热锅上的蚂蚁,火烧眉毛。他感觉自己昨天溃烂的口腔涌出血腥味。
一孩童胆战心惊地爬在母亲背上,害怕的揉着眼睛:“娘,害怕,那个头发长长的好看哥哥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躺在脚下。”
金樽脸色倏然沉了下来,预感不妙。
徐尽欢昏迷中隐约听到了金樽的嚎叫,他竟然奇迹般的苏醒过来,他脱臼的右胳膊神奇地抬起来了。他身边的五个年轻人穿着粗气,累的没力气了,都开始揉着自己的手脚。见金樽来也不准备跑,他们特地把徐尽欢拖到监控盲区来,就是为了揍的他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骂骂咧咧的站起来,把殴打徐尽欢的视频给牛旺兴发去,嚷着自己饿了。准备给徐尽欢最后一击。
快递员紧紧抿着嘴,伸手一个格挡:“让我来。”
他提起徐尽欢的头,把他戴着助听器的那只耳朵朝墙狠狠撞击。这沉闷的“咚咚”声让灰白色的墙皮都落在徐尽欢头上。
徐尽欢拼命睁开眼睛,发现金樽被那另外四个人打倒在地,金樽不停求饶,他用尽力跪起来,跪在墙皮四溅的水泥地上,吐着满嘴的鲜血,流着泪,摇着头,求快递员别再打徐尽欢了。
可快递员并没有停下,随着一声声闷响,他的助听器四分五裂,有的嵌进肉里,血水夹杂着半边脸,徐尽欢嘴巴里呜呜地响着,不知道是哭声还是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