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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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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禾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他猛地摇了摇千斤顶般沉重的脑袋,回想起,自从那晚花灯夜过后,他突然大病一场,卧床不起。
摸着一如往常暖洋洋的被子,陆禾心里五味杂陈。
那天晚上,陆禾听完于侵安的话后,一阵恍惚,然后猛地拔腿奔出了小花街,没有回头看一眼,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家。后来一直闷在屋里,茶不思饭不想地闷出了病。
由于花灯夜的落幕,冯姨和家人都去帮忙拆装饰了。他就在屋里自个儿呆了好几天,期间时睡时醒,有时听到人的走动声,有时听到叹息声,有时觉得有人在摸他额头,更多时候,他感到周身包着让人贪恋的温暖。
觉得自己在家闷太长时间了,陆禾打起精神,穿好衣服,开门走出了屋。
外面的阳光异常刺眼,一片金黄,等他定定神,待眼睛缓过来,他才发现,眼前的金黄并未消除。猛的一惊,陆禾看清后院枯黄的竹林!
几天没见,这片碧绿苍翠的竹海已经开了花,竹枝四处耸拉着,摇摇欲坠,毫无生气。风吹过,竹林发出细微的声响,窸窸窣窣,仿佛是垂死之人发出的阵阵轻喟。
一个跄踉,陆禾胸腔中堵满了不可接受,忽然一袭来自肺叶的疼痛,让陆禾痛苦地弓下了腰,凶咳起来。
恍惚中,陆禾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在桥边见过。
陆禾被咳嗽呛出了眼泪,他伸手抹了抹,挺直了背。
只见一身清爽的人影徐徐从枯败的竹林中走来,他发冠上叉了根凤尾簪,手中玩弄着一把白扇子。
原来是于侵安。
陆禾有点呆滞地看着他,觉得心中一阵绞痛。他猛抓住自己的衣襟,顺着于侵安的手指,轻轻回头。
他住了十九年的家,不知何时,已被烧得只剩槁木死灰,断墙连排。陆禾茫然无措地看着前秒还好好的家,慢慢走近。
他发现地上有个匾额,应该是院名吧,陆禾心想。
清理了匾额上的灰渣,陆禾看清了那温暖有力的两字——“侵院”,侵于安,侵院。
记忆突然排山倒海地侵袭着陆禾,原来他爹娘在几个月前,就被烧死了!
那一天,陆禾没有午睡,早早赶进了城里去买便宜扇子。等晚上回家,蹋着冬日的干草,走上坡,猛然看见自己的家已被烧得焦黑。黑漆漆天下是更黑的家,院后碧绿的竹林窸窸窣窣地响动着。冯姨抹着泪,向陆禾走来,告诉他,父母是在午睡时,关着窗户,屋里烧着一盆炭火取暖,然后炭火在跳动时燃起了附近的干柴。坡下的邻居见烟奋力救火,可因为时间的错过,院里没有一个活口。陆禾看着被白布遮着的尸体,紧握手中的白扇子,眼睛一翻,直直倒了下去。
等醒来时,一切仿佛还是照常?陆禾抱着头,步伐混乱地冲进了竹林。
突然,一间竹盖小屋扎入视野。陆禾走进去,看着床榻上冯姨缝的棉被,周围的竹家具上摆着他经常用的物品,竹桌上还放着一把尖锐的小刻刀。陆禾摸了摸枕头,上面还残留他睡过的温度,这一切,都定格在记忆里那木质的房间,然后重叠。陆禾摆脱不掉。
他猛然间回忆起冯姨过分热情的举动,原来她是在为他失去双亲的打击而担心!难怪——
陆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双手,仿佛自己一直流连的只不过是镜花水月,南柯一梦,他是谁?他又在哪里?到底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假?
响午过后,困意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