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盛木漂(花木集)》吻作食粮

48、恶有恶报

　　阿染领来龙杺，刚踏进澎澈馆的门，忽然徐邵来报，他脸色惨白，连查嬷嬷都是一怔。
　　老太君病重的消息突然传遍整个龙宫，人心惶惶，龙王本不是老太君所出，两人本来就是勾心斗角的关系，分化成两派吗，如今老太君若是去了，以后会如何，会叛变、会改革，这些都不好说。
　　可是在老太君寝宫里，她却拉着龙萍弋的手像哄孩子一样的讲笑话，“你不知道，你小的时候刚被送来，脸黄的跟个什么似的，可怜的很呢，后来结实了，皮了，整天给下人们找麻烦……只可惜，”她满是沧桑的脸上闪现出一种骄傲，“你到底是龙王，大了就变得阴晴不定、诡异果敢……你看看你长得多好看，真真儿是天下独一无二的龙王！”
　　龙萍弋看着她，嘴角的讥讽也渐渐消失，张口叫了声，“母亲。”
　　老太君点了点头，“嗯，好，你进宫第一天这么叫过我，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叫过，如今我要走了，有你这一声陪着，也算是有始有终。”
　　她攥着他的手，“我知道，你是找那个僵尸童子下的毒吧，”龙萍弋没有说话，“我活得的确太长了，南海并不需要我这样的老太婆守候多久，而你，只有这样，才可以大展宏图的大战一场！”
　　龙萍弋看着她，美丽的眼睛里第一次闪现出无奈。
　　“不要后悔，不要对你做过的任何事情感到后悔，做过了就是做了，这才是我们南海龙家的男人！”她又咳嗽了两声，声音变得更加低微，“你要，你要明白我的苦心，一代一代的南海就是这样过来的，祖宗有制，不能形成‘子幼母壮’的局面，你看汉武帝对钩弋夫人……，我的确妒忌你母亲的美貌和恩宠……你不要怪我啊，只有这样才能让南海龙王更狠、更毒、更有称雄天下的实力和野心……。”
　　老太君叹了口气，“还有那个女人……我真是对她心服口服了。”
　　龙萍弋知道她说的是谁，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神情，没有骄傲，没有自豪，没有悲哀，也没有怨恨。
　　龙后刘氏崩，与先龙王合葬长陵，此乃其最终夙愿。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龙萍弋想着她死前的那些话，不由得重重的叹了口气。

　　三日后，龙王下旨，鸠酒毒杀齐公公，烜赫一时的采贵妃被贬为才人，逐到冷宫“梦断楼”，还有那些宫里的眼线和大臣，也都一起扳倒，太君势力彻底消灭，南海终于内部安定，只等时机成熟，拓宽天下！
　　宫中一下子清净了不少，“李将军，”李延冉刚办完事情回南海，满身疲惫，忽然下人送来一封信，封面上白白的，没有任何署名，他心里奇怪，呵退下人，打开一看，脸一下子阴沉下来。
　　她的身体美妙动人，散发着迷人的芳香，李延冉猛地闭上眼睛，背过身去。
　　“你以为你真的是个正人君子吗……，”采贵妃婀娜走上前来，瓦弄着他的头发，“李将军，当初你把我送到龙主那里，还不是想要得宠卖乖吗……有什么背后的勾当旁人也是看不见的……这些年，你做的那些两面派的事儿还少吗。”
　　对方不言语，只是闷闷的“哼”了一声，挪开她的手。
　　“这些年也难为你在老太君和龙王之间来回周旋了……而我，只不过想要得到那个你只要帮我便唾手可得的位置……有什么错吗！”
　　李大将军没有搭理她，只是转身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领，透出不可侵犯的威严。
　　“你知道的倒不少……只是我现在尽忠的既不是龙王也不是太君，所以无法帮到你了，尤其是这样一个忙。”
　　采烁斌一愣，“什么，你说什么。”她丝毫不为自己裸露而感到可耻，而是不停地追问道，“那，那你尽忠的人是谁！”
　　“那个，你做梦都想置之死地而后快的人！”
　　她猛地退后一步，眼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你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吗……或许我以前真的是陷于权势的一条狗……但一切都不同了……这个女人，她和你，和整个南海都是不一样的，”李延冉叹了口气，“我并不奢望什么，只是希望能好好效力于龙王，让她安心。”
　　最后一个梦，结束了。

　　老太君和齐公公死后，那些胆怯的嫔妃和大臣们临阵倒戈，孤立无援的采贵妃终于墙倒众人推，再无实力扳倒幽妃娘娘，宫中上下都是大快人心，恨不得将这个狠毒的贵妃烹煮以谢天下。
　　想她干的那些事啊，真是令人发指！好歹老天有眼，让幽妃娘娘终于独霸后宫！
　　只记得当初几个好姊妹一同结伴赏花，在超然亭外的温泉池水中沐浴嬉戏，却不想如今却是落了个惨惨戚戚的下场。
　　她坐在水池边上，双脚拍打着水花，眼神空洞，她的双肩露在外面，往日的牛奶般白皙如今只剩下骨瘦如柴的苍凉。
　　当初那个有些羞怯的女子低眉站在那个绝世无双的人的旁边，她的眼角画着淡淡的梅花妆，衣裙上的丝带梅花点点，她的手里还拿着一枝刚折的梅花……他纤纤的手抚摸着她的肩膀，轻声说道，“哦……你爱梅？”
　　她一直想看清他的表情，他看她时的表情。可是她总是忘，总是忙着讨他的欢心，忙着干掉那些还没有实力和她竞争的女人……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吧，也许他觉得那些女人根本不值一提，也许他是可怜自己的狠毒……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女人，一个让他真正爱上的女人，不论她犯下滔天大罪，不论她是如何的让他失望，他却仍那样对她……那种眼神，似乎在她的生命力从未出现过……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只是想让深爱的人对自己从一而终，这难道有错吗？
　　那明公公说自己忘恩负义、蛇蝎心肠……难道她要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拨又一拨的女人投向他的怀抱吗？！只有像那个女人那样的，没有真心爱过的女人才会对他听之任之，然后摆出一副菩萨心肠来……
　　“翠浮……快来帮我别上这朵花……。”
　　耳畔仿佛还能听见爽朗的明哥儿对她喊，眼睛里洋溢着阳光和快乐……
　　翠浮，采翠浮……谁还记得那五朵金花里最不起眼的一朵，谁能料想到她能有母仪天下的辉煌呢……是的，当年她是被许给南海的李延冉，可是他因为惊艳她的美丽，竟把她献给了龙王，是的，她为此显赫富贵，可是，他不也得到了龙王更多的信任吗？
　　他是个昏昏碌碌的男人，他知道自己无法成为第一，所以他愿意成为第一身边的第一……而这，恰恰是男女皆宜的，就像她也是一样。
　　而如今，什么都没了。她的头发干燥枯黄，脸色苍白如鬼，坐在水池边上，看着水中那早已泡蔫的梅花瓣，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愈来愈大，越发尖锐刺耳，泪水顺着脸颊再也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采翠浮，枉你一生自负美貌与智慧无敌，却不想一个无心插柳的女子却将你掀翻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可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吗，她害死了那么多人，她们就结成一个厉鬼，一个染幽人来向她索命！
　　好好，你们要我的命，我给！

　　采翠浮猛地跳下池子，漾起的水花溅到了池子外面……连同那些梅花瓣，一片片的，被抛到了外面，孤零零的。
　　查嬷嬷轻轻走了进来，给阿染披上一件狐裘大衣，声音微微发颤，“……外面来报，采才人在梦断楼溺水……死了。”
　　阿染冷静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派人去龙王那里看一下，如果需要我去再派人来找我就是了。”
　　查嬷嬷退了出去，阿染推开窗户，看着远处那处吵吵嚷嚷的梦断楼，心里“噌”的一下打了个冷战，结束了吗，其实这深宫之中到底有多少个采贵妃，为了一场本就虚无的梦，梦断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