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进香 ...
-
一大清早，林雯被胭脂从被窝里挖起，梳洗打扮，换上外出的裙装，跟着大姑娘一起到了林氏的院子。母女三人简单用过早点，上了马车，出城而去。
许久不曾早起的她，在摇晃的马车里更加迷迷糊糊，害得身旁的林氏和大姑娘不禁担心，是不是她那病弱的小体格又经不起折腾了。
大姑娘半抱着她倚在自己怀里，轻抚她的额头，“二妹，你觉得怎样，可是头晕吗？”
“唉，我就说不带二妹，免得又病了。你偏说她最近精神多了，带她出去透透气，免得总在家里闷着。可你瞧她这样子能让人不放心吗？”林母略显不耐地埋怨大姑娘，二妹自幼弱得见风就倒，她从来不敢带她出门，这次若不是经不住大丫头的劝说和再三保证，她是不会带上她的。
“娘，我没事，只是有点困而已。”眼见林母的态度关系到日后出门的福利，林雯急忙解释。
“没事就好，若是困就靠在姐怀里歇一会吧。”大姑娘放平了腿，示意她可以半躺着歇歇。
林雯摇摇头，马车里的空间并不大，她们母女三人坐着尚好，她若是躺下就显得挤了。
因着林母在的缘故，姐妹二人并不像私下相处那般多话，一路无言，马车出雍门，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路上进香的人流渐渐增多。
林雯偷偷掀起门帘向前望去，郁郁葱葱的长林古木之中，一座古刹突显，一眼望去，巍峨的殿阁和高峭的宝塔隐于山间，甚是宏伟。
马车在寺门前停下，红色的门楣上嵌着“白马寺”的青石题刻。此时林雯才弄明白，原来她的新家竟是在大唐的神都——洛阳。
大唐思想开化，海纳百川，释道儒开始出现三教合一趋势，佛道二教都很受尊崇。白马寺作为中国佛教的“祖庭”，在武则天时期曾经大规模翻修，此时虽还未达到最鼎盛的时候，但仍是香客不绝，香火鼎盛。
林氏母女三人一路穿过天王殿、大佛殿，来到最后面的大雄宝殿，殿内贴金雕花的大佛龛内塑的是三世佛：中为婆娑世界的释迦牟尼佛，左为东方净琉璃世界的药师佛，右为西方极乐世界的阿弥陀佛。
林母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喃喃自语，祈福叩首，林雯和大姑娘一左一右随着她一起叩首上香。
林雯本不信教，可是受到环境的影响，不免也为已然隔世的父母弟弟祈福，期盼他们都能健康平安，别为了她的离开忧伤。记得她在学校买过意外保险，希望可以顺利得到赔偿，也算是对父母的一丝安慰。
殿内一个须眉善目的大和尚接过林母手中的香，插在佛龛前的大鼎里，说了些导人行善积福的寄语。
“小施主信业缘吗？”正打算后退的林雯被大和尚叫住，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林雯虽诧异，还是本能地诚实回答，“本是不信的。”
听她这样说，大和尚也不恼，仿佛在意料之中。“无妨。小施主须知万事皆有因果，前世业后世缘，你自有参透的一天。”
“多谢大师指点。”林雯有听没有懂，礼貌地道谢退开。
回过身，看见林氏和大姑娘正在殿门角那边求签，林雯不觉失笑，心道她虽不信佛但也听说佛家本是不讲求签问卦这一套的，想是受了道教影响，连这白马寺都不能免俗了。再一想到武则天都能让她的面首薛怀义跑来白马寺做主持，还真是百无禁忌的。
林母抽中一支上上签，满面喜色，直念叨着大公子定会夺得头筹。大姑娘手中也捏着一支签，见二妹看过来，快速放了回去，她只隐约看到签头上似乎是个红色的“中”字。猜到大姑娘是有事不欲让她知道，也便装作没有看见。
母女三人转身欲离开，迎面走来一位中年美妇人，热络地上前打招呼，“林夫人，好巧，您也来进香。”
“是啊，孙夫人也是来为令郎祈福的吧！”
“可不，秋闱在即，心里总是不踏实。”
“孙公子在学府里可是数一数二的才俊，深得先生们的喜爱，您就放宽心吧！”
“哪里，比不得您家大公子出色，他才是学府里最得先生喜爱的优秀弟子。”两位夫人互相夸赞对方的孩子，那种感觉就跟两个小学生家长在家长会上互捧是一样的。林雯偷偷撇撇嘴，那位孙夫人的话又引到了她们身上。“大姑娘愈发明艳了，二妹也精神多了。”
她急忙跟着大姑娘一起问候，“孙伯母好！”
“好，好！”孙夫人拉过大姑娘到身边，从上到下仔细端详，眼中笑意愈发加深。“林夫人真是有福之人，一双儿女都这么出众，我对大姑娘喜欢得紧，将来谁家能娶了这才貌双全的媳妇，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孙夫人拉着大姑娘左看右看舍不得放手，话中意味明显，一副恨不得带回家做媳妇的模样。相比之下，林母对这个话题就不太热络了，又客套了几句，拉着大姑娘离开了。
林雯紧跟上她们的步伐，偷偷抬头看了眼视线仍舍不得从大姑娘身上离开的孙夫人，心中对她们口中的孙公子产生了些许好奇。
出了寺院大门，林氏并没有吩咐车夫直接回家，而是吩咐将马车赶往南市，说是去取给大姑娘定做的新襦裙。
一听说有市场逛，林雯立时来了兴致，恨不得马车跑得飞快，她也好亲眼见见大唐东都的繁华。
车行半响，车外渐渐人声鼎沸，马车的行进速度慢了下来。林雯料想定是进了南市，忍不住掀开窗帘向外张望。
外面车来人往，商铺林立，类似广告的小旗子迎风招展，小贩们的吆喝此起彼伏，并着酒肆饭楼中飘出的乐声，奏出一曲热闹的南市交响乐。
“快放下，莫让人看见你姐姐。”林雯正看得兴起，却被林氏发现了她的小动作，连忙阻止，不悦地白了她一眼。
大姑娘拉过她，对着母亲笑道，“二妹第一次出来，好奇是自然的。”
“那你就负责看好她，免得一会儿被人发现你惹来麻烦。”
林雯疑惑会有什么麻烦啊，大唐又没封建到不能让外人看见女子脸的地步？她的视线在那母女二人脸上折返几个来回，最后停在大姑娘脸上，嘻嘻笑道，“莫不是被人发现姐姐在车里，会出现掷果盈车的景象？”
“胡说，乱用典故。”大姑娘笑骂。
看着大姑娘略显羞赧的摸样，原来真让她猜着了，这林家大姑娘还真是洛阳城的第一美女呐。
“呵呵，反正都是美人。”
这次，她招来了美人的白眼，粉嫩的小脸蛋还被掐了一把。揉了揉小脸儿，不满地嘀咕，“姐姐欺负人。”
林母看姐妹俩笑闹，脸色也跟着柔和下来，“二妹性子开朗了许多。”
“是啊，娘您看，二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漂亮得紧。”
“恩，是该多笑笑，这才像小姑娘的样子。”林母抚上二妹的脸，拇指腹轻轻描摹着她的眉眼，细看下，二妹的眉眼长得与她最像。林母暗叹，二女儿小小年纪，不但身子骨不硬朗，还总是一副幽怨哀婉多愁善感的样子，弄得眉角总是下垂的。今儿这孩子开心了，看着也似漂亮了许多。想来毕竟是小孩子，都是喜欢出来玩的。
林雯呆呆看着林母，脸颊渐渐有些发烫，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二妹母亲的亲昵爱抚，一时有点别扭，不能适应。刨去她这一点点的不自在，车厢里的气氛比之前温和了许多。
马车在一家绣庄的后门停下，母女三人在店家的引领下直接进了后堂。年轻的女店主呈上一套粉色缂丝团花纹高腰襦裙，佩上一条粉紫色薄纱状的披帛。很漂亮，只是林雯觉得这轻薄的丝绸此时穿来未免有些冷。正想着，店家又展开一块暗红色纤毛边厚帔肩，正好起到保暖作用。
这套襦裙质地上乘，做工精美，穿在大姑娘身上既衬出她白皙的肌肤又显得整个人高挑俏丽。林母很满意，付了六百文通宝将这套襦裙打包带走。
大姑娘对这个价格微微皱了皱眉，林雯也有些诧异，大唐的官俸并不高，这套襦裙对林家来说应该算价值不菲了。看来，林氏夫妇对大姑娘这次赴府尹千金的生日会真是下了血本。难道他们已经打听到会有什么贵公子参加了不成？
回家的一路上，大姑娘一直沉默不语，林雯看出她对这次聚会更加排斥，又不能拒绝林氏夫妇的安排。偷偷推了推她，以口型问道，“我陪你去？”
大姑娘眼露惊喜，微微颔首，转而向林母请求，“娘，即是女儿家的生日聚会，让二妹陪我一起去可好？一来给我做个伴，二来二妹渐渐大了，也该出去走动走动，交几个朋友。”
林母略作思量，点头道，“未尝不可。只是去府尹大人府上做客总该有身像样的装扮，二妹那些居家衣服不适合出门赴宴呐。”
“这有何难，您忘了我前年做过一套淡黄色的襦裙，没上身几次，吴妈妈女红那么好，让她拿过去改一改就行了。”
“也好，我回去跟你爹商量一下，若是他也觉得无妨，就让你们姐妹一起过去吧。”
林雯和大姑娘相视一笑，林氏这么说，这事基本就定了。果不其然，晚饭时，林老爷正式通知二妹随着大姑娘一起过府尹府参加诗友会，还特意叮嘱了二妹几句，让她凡事多跟姐姐学着，第一次出门别做什么失礼失仪的事情，丢了人。
林雯对每一个能离家出去放风的机会都倍感珍惜，为了开个好头赢得更多出门的机会，她接连几天跟着大姑娘学习礼仪，积极准备赴会。
大姑娘以为她一直呆在家里闷坏了，第一次出门难免兴奋，殊不知她只猜对一半。林雯自然想见识一下大唐的闺阁聚会，但更重要的是她发觉大姑娘并不是一个会说“不”的人，她要去帮她阻挡一些不讨人喜欢的苍蝇蚊子。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进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