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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深深的怀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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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止在“蔷薇”里寻上夏商周。他先是到了“soulmate”,然后找到了这里。
幽暗迷离的灯光中,莫止重见当时那个唇红齿白干净如斯的少年成为有着一个雍容温雅的侧影的男人。有黑衣白衫的服务生俯身贴着他耳畔说了些什么,皱了一下眉之后,夏商周就转头瞧见了他,微笑着遥遥举杯。
莫止捏了捏拳头,真想上去一拳结果了他那张脸。这时有服务生来引他入座,尾随着就到了夏商周跟前。靠的愈近,揍他的冲动就越发的强烈。
“嗨,莫止,好久不见。”夏商周轻快的与他招呼,又问他喝什么。
“还不如不见呢。”莫止甩了甩不觉中捏的酸痛的拳头毫不客气的坐下,头也不抬的就回答,“茅台!”
服务生心想这又来了个捣乱的吧,上夜店点茅台?这不是跟进了西餐厅点炸酱面差不多么。
夏商周拈着杯子笑得飞扬,扫了一眼服务生,眼底拢了刚出头的凛冽,随即恢复原本的清明。勾了勾食指,低低吩咐几句,就让他去了。
“等等就来。”缓缓收了笑容,放了杯子,似心不在焉地磕着杯沿。眼神注视着舞台上正在低吟浅唱的歌者,乌幽幽的眸子却越过了曼妙女子不知投到哪个角落。一下又想起什么,嘴角勾了温暖的弧度,眸子里也似有了天光云影。
“夏商周!”到底是莫止沉不住气,扣了扣他眼前的空杯,估计是用了力,叮叮作响。
“呵呵,莫止你几乎没变。”眼眉弯的跟月牙儿一般的夏商周终于回过神来,打量身旁的男人,莫亭的亲哥哥,也算自己少年时浓墨重彩的一笔。
“唉,我说夏商周,你回来找欧阳干嘛来了?”
“叙旧,呵,就叙旧罢了。”清清淡淡的口吻下又是什么呢?夏商周呷了一口酒,压灭肺腑间渐起的波涛汹涌。那时候,离开是最好最好的选择了……至少自己给的起。
“你知道小二离婚了?”
“自然。”夏商周的表情愈发遥远,莫止心里咯噔一下,这人的城府何止深了一公升!
“说吧,你接下来的打算。”莫止开门见山,也不跟他绕弯。
“呵,莫止你恐怕越来越不喜欢我了。”夏商周吧嗒吧嗒把玩着手里的银色金属质地打火机,蓝色火焰明灭以不疾不徐的旋律,一明一暗,一暗一明……“可是,莫止,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三年,总归……总归会不一样。”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他的声音染上了一丝蛊惑,如暗夜中的丝绒泛着低哑华丽的光泽,晃去人的心神。
“你别……别伤害小二,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莫止抑制自己颤抖的手腕,却抑制不住额头涔涔汗意。
“呵。”又是极轻极轻的溢出的一声笑,裹挟着凛凛寒意,兜头盖下来浇的莫止的心凉了半截。
“你什么意思?”莫止忽的蹿起,一把扯过夏商周的衣领,几乎是脸颊贴着脸颊的距离。“夏商周!你做的别太狠!”脸色在暗色中越是狠厉。
“你说呢,莫止?嗯?”夏商周索性贴了莫止的耳廓,嘶哑的声线随着呼吸起伏。“接下去,我们都不会好过的,呵呵。”说着一瞬就拉开了与莫止之间的距离。掸了掸衣襟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额前的碎发也随着动作轻巧滑落,遮挡住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光亮。
莫亭——我们都没法阻挡一些伤害。无论是刻意的还是无意的,总归伤害了……
服务生举着茅台挤进人潮涌动里,与冲出门去的莫止擦肩而过。座位上仍旧是夏商周一个,仍旧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好像那个人没有出现过一般。
“小二,放下吧。”许久才听到一声轻唤。
“老……老板。”名唤小二的服务生站的久了,声音也有一丝颤动。
“去吧,小二,我一个人呆会。”他的眉间染了浓浓的疲惫,调子一个字一个字的沉下去,尾音袅淡。
“夏哥哥,等等我,等我!”
那个还不知忧愁的年纪,那段还触不及分离的年岁,那个眉目灵动的姑娘,用着江南特有的软糯语调,脆生生喊着她的夏哥哥。像是春天的一阵和风细雨,绵绵的缠进少年的肺腑,少年的心尖,少年的梦里。这个从北方移居南地的少年,那个提着白色裙裾的齿牙女子,在巷陌深深的婉约迢迢中,在青瓦白墙的柳色依依中,他等她朝他飞奔而来,撞进他的怀,撞进他的心,撞进他的梦。
梦终究是醒来,氤氲着水汽,氤氲着栀子香的梦,终究是醒了。
他以旅人的身份在异国他乡生活的3年,生存,活下去,占据他一半的思绪,另一半里是她和他身旁的那些人。再艰难也要活着回来——靠着这信念他活着回到故土。似乎什么都没改变,只是他满目疮痍,只是她成了别人的妻子。
夏商周压了压眼角的湿润,端视自己的右掌又低低沉沉地笑了。
是啊,满目疮痍——连手指都少了一根。
“小二,小二,不完整不完满的我们把它补圆补全,好不好?”
莫亭的睡眠素来轻浅,一点响动都能搅扰了她。在静谧中,她听见细微声音——有人在开锁!一声顿着一声,并不连贯。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尖叫,那一闪而过的念头瞬间又滚回她的喉嗓,她咽下了那一声尖叫化成了呜咽。
怎么办怎么办?伸手就去摸床头的手机,她不晓得有没有带进卧室,来不及想来不及想……
“咚!”的一声闷响,沉沉的,砸在地板上,莫亭一下呆住,是她盛满水的马克杯!那声闷响无疑清晰无比的同时砸碎了绷紧的神经。
“啊——”莫亭蓦地从床上跳起,慌乱中下意识抓住一块冰凉的东西,一把拉开卧室的门,尖叫着冲进外面的客厅,黑黢黢的荡着陌生人气息的客厅。
那细微的声音在一顿之后,戛然而止,恢复如往常的平寂。
泪水在刹那奔涌而出——是一种无处宣泄的悲凉,是一种无处可依的惶恐。在这空旷的屋子,她几乎瞬间就宣判了自己素来的坚强不过是不堪一击的脆弱面具,在那面具下有她藏匿的虚伪与懦弱。
莫亭低头看被她抓在手中的那块冰凉而坚硬的东西,原来不过是搁在右边床头柜上的玻璃相框,里头的她有着明媚笑靥。
伸长手臂去拥抱自己,企图自己的怀抱能给自己一些熨帖的温度,这具躯体下,蕴藏着两颗心脏,紧紧相依的两颗心。她慢慢安静下来,无论假装还是真实,她都得掩藏自己的悲凉,惶恐,虚伪,懦弱——在以后是生活里,她必须扮演着一个无坚不摧甚至无所不能的角色。她的兜兜还要依附她快乐平静无所畏惧的生活下去。
说一千遍的谎言都能成真,何况坚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