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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断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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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输了。”竹林中传来男子温软之音,丝毫没有落败的不满,却透着一种喜悦宠溺之情。
修长大手朝着乌发顺直的纹路轻轻抚下,面前青衣女子却浑然不觉,眼神复杂地望着男子握剑的右手。
“疼吗?”犹如幽冥之音,透着些许歉意。
男子一愣,继又微微一笑,“月儿莫不是忘了?它早已痊愈。”
“是吗?”
“云大哥何时骗过你。”
“那便是已好了。”女子螓首微微一笑,柳叶眉,丹凤眼,樱红唇,依稀能辨出十年前那个任性调皮的兮月,只这眸中的清冷却不似以往的活泼,令眼前俊逸之人莫名心疼。
月儿,你还是忘不了吗?
是的,我忘不了,又如何能忘得了。
但那……并不是你的错……
我不害伯人,伯人却因我而害,我岂可装作事不关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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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
兮月如往常般走在去漠城的必经之路上,心下正自窃喜摆脱了珞璃丫头,却听得一声冷喝,十来个消瘦男子已呈收拢之势将自己围在中心。
“哼!爷几个在这吹了三个月的西北风,今儿个总算把你给逮着了。”为首一人吐掉噙着的草梗子,痞笑。
心中涌起不祥之感,面上却仍赔笑道,“几位大爷,小女子乃良民之女,有要事急需进城,您看……”
“哈哈,”为首的男子朝着伙伴一阵大笑,“别当爷不知道,你那小伎俩还想蒙混过关。怎么?剁了我家公子的命根子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告诉你,没门!”说完手臂一挥,群起而攻之。
兮月虽底子不弱,终双拳难抵四手,被两个男子缚住双手,动弹不得。
“我道是谁家的狗,张嘴就咬人,这官家养的到底不如百姓人家的温顺。”
这言外之意便是你们连狗都不如!
“死到临头还嘴硬!别指望会有人来救你。”为首男子嗤笑道,“给我带走。”
兮月心中懊悔不已,早知今日会碰到这群恶棍,就不会想方设法将珞璃支远了,若是被他们抓走,殷姐姐要及时找到自己也难,心下一急,双腿一瘫,痛吟出声,“啊~~~”
“怎么了?”为首男子刚交代手下回去禀报少爷,心中正自暗喜这次可是立了大功,等升了职,拿了赏钱,翠花楼的姐姐还敢拒己于外?听得兮月叫喊,蹙眉怒道,“别给爷耍花样!”
“我痛成这样哪还敢跟您耍什么花样啊,”兮月心道能拖几时便是几时,“大人有所不知,我从小被仇家下了噬魂毒,日日与药为伴,现在毒发,若不及时服药,恐怕还没等你家少爷前来早已身亡,恐大人无法向少爷交代。”
那首领被兮月那一声声“大人”叫得心里舒坦,佯怒道,“真麻烦,先拖到一边,别想逃跑,给我动作快点。”
兮月缓慢地寻着解药,半晌才在那首领的怒视下赔笑着掏出一颗黑色药丸,趁其不备,暗使内力将其捏碎撒于地上,并用手挡住。
那首领见兮月已服下药丸,不耐道,“快走。”
劫徒忙于赶路,竟都不曾瞧见日华照耀下的隐隐红光。
十里外的破草棚前,一脸色泛白的男子坐于一狐皮椅上,身侧立着三、四个粗壮大汉,前面望哨之人赫然正是那劫持兮月中的一个。
“少爷,杨虎回来啦。”瞧见兮月等人,那望哨之人喜道。
夏柳冷哼一声,一帮狗奴才,居然让自己一个堂堂守将之子吹着寒风在此等候!
“少爷,呵呵,小人终不负辱命,已把那妖女抓获。”杨虎笑着前来邀功,却换来夏柳一个冷瞥。
心中暗骂,一个废人还敢在老子面前摆架子,脸上却赔笑着退到一旁。
“哟,这不是夏柳公子吗?你今个不在翠花楼喝花酒,居然到这荒草地喝西北风,莫不是几日不见,您的口味变了?”兮月瞧见夏柳气得发黑的脸,不由地就想调侃一番,丝毫不觉这是在火上浇油。
“哼,将死之人还敢嘴硬,来人,拿刀子。”夏柳火冒三丈,要不是这恶女,自己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明晃晃的刀子被一名大汉拿着缓缓靠近兮月。
“看你待会还笑不笑得出来。”夏柳眼前仿佛闪现兮月下刻的惨状,嘴角笑得扭曲。
兮月此时才看清事实,难不成今天真的要死在这了?
殷姐姐,外公,萧爷爷,快来救月儿呀!
“住手!”
正当兮月挣脱无望,闭眼认命时,一道天籁之音带着盛怒在耳畔响起。
抬眼望去,一惊。
“流云!”
“小姐,我这就来救你。”流云扫开两个拦路之人,急道。
他什么时候学的功夫?来不及思考,流云已被夏柳的人拿下。
兮月心中绝望,这个傻子,自己都抵不过,凭他怎么可能。
“夏柳,事由我起,你要杀要刮都冲着我来,不要伤害小姐。”
“放心,本公子可没说要落了你。先把他的手指给我砍了!”
一声令下,拿刀的大汉立即向流云走去。
“不要,夏柳,是我让殷姐姐阎的你,要砍就砍我。”兮月近乎央求地喊道,心中却后悔当时怎
么没把他杀了。
夏柳被提到痛处,恨得咬牙切齿。“不用着急,待会就轮到你了,动手!”
“小姐,我已经通知殷姑娘她们了,你不用担心,啊~~~~”流云笑着安慰兮月,话未完已被切了右手拇指,立时晕死过去。
“不!~~~夏柳,我要你死,不,我要把你千刀万剐。”兮月竭斯底里地怒吼。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了。”夏柳丝毫不在意,对他而言,眼前的兮月无异于一个死人。
“动手!”
“慢着。”突兀地传来一个低沉男音。
“找死”二字在看到来人时被夏柳及时吞入肚中,“何大人,您怎会来此?”
来人三十又余,七尺身高,瘦骨嶙峋,一双鹰目摄人心魂,正是图亲王的亲信何奎。
“我听属下说夏公子捉到了仇人,特意前来看是否有要效劳之处,原来只是一个小女娃,看来是无需我们动手了。”
夏柳面色一僵,这不是拐着弯骂自己无能么,居然会被一个小丫头割了命根子,见爹对他的态度之谦卑,想是朝中重臣,当下只得赔笑强压心中怒气。
“听说你的人在此守株待兔了三个月才碰到她?”何奎似无意地问道,此地荒凉无人烟,莫非此女子与传说中的勺药谷有关?
“是的。”夏柳恭敬道。
“小姑娘,你家在哪?”何奎一副好人笑颜,询问道。
“家自在家该在处。”兮月见来人与夏柳一伙,断定其也不是好人,忿忿答道,心中却疑惑,他问自己的家作甚?
“哦?那你的家该在何处?”何奎好耐心地继续问道。
一旁的夏柳也是不解,这大人问她的家做什么?
“我凭什么告诉你?!”
“就凭他的命在我手中。”何奎笑得春风拂面。
“勺药谷”,兮月担忧地望了望躺在地上脸色愈发白的流云,轻叹道。
“哈哈,果然是勺药谷,寻了七年都一无所获,还以为当真只是个传说,原来勺药谷真的存在。”何奎狂笑,皇天不负有心人哪。
兮月更加困惑,心中的不安越加强烈。冷道,“你就算知道也进不去。”
“我是进不去,但有你带路就不怕了,哈哈。”
“妄想!”
未等兮月回答,一道道剑痕划破长空呼啸而来,霎时鲜血飞溅,尸横遍野。
“殷姐姐,”兮月兴奋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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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流云的手指能治愈么?”一见自己的外公出来,兮月便急急上前询问,脸上难掩担忧之色,自责之情。
“我已替他止了血止了痛,再开几副养身的药补补,等他身体好些了就做移花接木之术,但想要痊愈是不可能了。”面有难色的神医慕天和叹道,“月儿,你也无需过于自责,这...不怪你。”
“外公,做了移花接木都不行吗?”兮月幽幽问道。
“所谓移花接木只是将大脚趾的骨血接到拇指上让其再生,虽然能再长出一个拇指,却远没有本来那个灵活。这也是外公近几年发明的新术,换作以前怕是外公也无能为力。”
“有劳外公了。”
“傻丫头,术成之后只要多加运动还是能够恢复至以往八成功力的。”
“嗯。”依然幽幽的叹息,没有一丝喜色。
“唉!”慕天和见活泼淘气的外孙女如此死气,只得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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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你们找女儿来何事?”
“哼!你害得云儿失去一指,遭受十指连心之痛,还引来大敌,闯了如此大祸,居然还敢问找你何事?”尉迟景盛怒吼道。
“大敌?”流云之事是自己的错,可何来大敌之说?
“月儿,”慕映雪瞧着女儿憔悴的脸,不忍,“此事爹娘本欲等你长大后再告知于你,但经今日之事,想再瞒你已是不能。”
“爹娘一直希望你能有个无忧无虑快乐的童年,可惜,你太不懂事了,爹娘的苦心你又明白多少?”慕映雪轻叹道,眼中闪过的是无奈,以及失望?
苦心?我从未想过,我只记得你们对我的严厉……
“你爹本是康太祖四子堂堂景亲王,七年前,娘怀你之时突喜酸食,你爹便抛却一切政务与我同往西域寻那西域特产酸梅,岂料被奸人陷害……”慕映雪将七年前的恩怨前仇娓娓道来。
晴天霹雳!兮月听后脑袋一片空白,疲倦以直线之势爬上,支撑多时的身子缓缓下沉。
“月儿!”尉迟景连连出手托住那较弱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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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时起自己便潜心修武,熟读兵书诗词。既然云大哥的拇指因自己而废,那自己便做他的拇指,以后便由月儿来守护云大哥。
“傻丫头,笑什么?”流云瞧着兮月微微扬起的嘴角,宠溺道。
“没什么,云大哥这么抚着月儿真好。”兮月笑着轻靠在流云宽阔的肩上。
后者身子一僵,随即笑得纯真烂漫。
月儿,如果能一直这么拥着你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