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风》斯人似锦

3、大暑

　　翌日一早。

　　陈生被闹钟吵醒，顶着个鸡窝头起来洗漱。

　　左小青早饭做好端上桌，催他快些。

　　谢闻意一口漱口水差点呛到喉咙里，嘴里还有泡沫，话也说不清楚，左小青就听见句“怎么这么早”。

　　亏得谢闻意麻利，十来分钟就收拾好顺带吃了个早饭。

　　推开门时左小青叫住他：“头发。”

　　陈生：“……没事，抓两把就行。”

　　说罢陈生两只手齐上阵把头发往后捋。

　　本来有些自来卷的头发这么一作弄更乱了，左小青摇摇头不再提醒。

　　直觉生了个不太聪明的。

　　陈生的学校在七中，原本是在市中心，近年开了个新校区在郊区，美其名曰郊区清净，利于学习，还把大部分学生老师都搬到了这边。

　　苦了那些本来在市中心住的，这下都纷纷住校。

　　陈生住不惯学校，正巧家里在附近有房子。

　　走着去得要十几分钟，陈生拖出自己的自行车，大步一跨骑上去。

　　小区外一条路走通了再左拐，骑一会儿就是学校，最标致的就是校外的一棵大榕树。

　　榕树靠着学校的校牌，得三四个学生合抱才围得住，遮了大半个校门，夏天来接学生的家长最爱在这底下乘凉。

　　现在还算盛夏，太阳刚从天边冒出来一点儿，天已经是大亮了。

　　骑车拐进校园，学校里有给学生停自行车的车库。陈生一路过去跟保安大爷打招呼，给出来准备去采买的食堂阿姨打招呼，停车上好锁又恰巧遇上同学。

　　尹建也是骑车来，把车顺手停在陈生旁边，两人一起往教室走。

　　路上尹建还在回味昨天晚上打球，他投的那颗三分帅气洒脱。

　　当然，是他自己说的。

　　陈生昨晚也在，但他没上场。暑假时他手受伤一直被左小青盯着不准玩球类运动，得下个月去医院复查完才能动。

　　尹建可惜地咂嘴，扬言昨晚陈生要是上场他们一定赢。

　　陈生推他一把，“走快点，要早读了，今天是英语早读，小心婷婷抓你。”

　　楼梯拐角处，陈生迎面碰上从办公室出来的谢闻意。

　　“谢闻意！”陈生喊到。

　　谢闻意也看见陈生，点头代替打招呼。

　　尹建跟在后面，手肘曲起顶一下陈生，问：“你朋友？”

　　陈生：“对啊，昨天还一起改卷来着。”

　　没说昨天撞到的人就是谢闻意。

　　两人打过招呼谢闻意就走了，陈生和尹建继续上楼梯。

　　等到快到班上，尹建才说话：“陈生，你跟他认识啊？”

　　陈生：“不是说了我朋友吗？”

　　陈生在班上人缘好，尹建也就直说了：“他高一的时候跟人打架，打得整个学校都知道了，你不知道？”

　　说起这事儿，陈生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只是他不知道打架那俩人是谁，反正最后都进医院了。

　　原来是他。

　　“他打架做什么？不怕挨处分？”

　　陈生突然关心起来，尹建也就只知道个大概，全跟陈生说了。

　　两个人最开始是发生了点口角，后来对面那人说了句什么，谢闻意抄起手边的笔筒就扔过去。幸好笔筒是木制的，不然得见血。

　　虽然后来还是见血了。

　　陈生“嗯”了一声没再问了。

　　尹建接着说：“不过他成绩好得不行，人也长得帅，尽管打过架，学校还是一堆女生喜欢他，争着表白呢。”

　　“确实帅。”陈生说：“看他那双单眼皮的薄情眼，肯定谈过七八十个。”

　　尹建笑着拍一下陈生的肩，开玩笑让陈生也去谈七八十个。

　　进了教室没多久就开始早读，全班都站起来，陈生随便翻出一本书就开始跟着身边的人叽里呱啦一顿乱读。直到领读的课代表走到他跟前，被问了才发现自己拿的数学书。

　　“陈生，你现在这么喜欢数学了？”

　　课代表是个女孩子，说话细声细气的。

　　陈生被调笑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转身过去找英语书。

　　在七中，早读本来就是走个形式，基本作用是醒觉。读了一会儿老师来了就让人都坐下，自己背自己的。

　　陈生一般这时候就开始补作业，今天刚暑假回来，作业都放假写完了，他还有点不知道干什么。

　　无聊的时候陈生就爱找同桌玩，他同桌是个外表很可爱的女孩子，跟刚刚的课代表就前后桌，两个人关系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课代表是文静小姑娘，他同桌不是。

　　李芷怡在文科班就是出了名的活泼，活泼得每一位来上课的老师都让她收着点，但又爱点她名逗她玩。

　　陈生也爱跟她玩。

　　“李芷怡，暑假干什么去了？”

　　陈生拿书把自己挡着头转过去问。

　　李芷怡目不斜视假装背书，实际回他：“出去玩了半个月，然后在家当天才了。”

　　陈生觉得她说话实在好笑，又问：“什么天才？”

　　李芷怡有些得意地告诉他：“回去看你爹主页，已经比你高十三颗星了。”

　　陈生：“……你竟敢弯道超车？！”

　　李芷怡还没来得及反驳，余光瞟到正走过来的老师，立马闭上嘴，顺带踢了陈生一脚。

　　陈生没接收到信号，还以为李芷怡跟他打着玩，刚要反击就听见自己的名字。

　　“陈生！”

　　英语老师是个三十来岁的女老师，头发总是盘起，穿着带点复古风。

　　听见恶魔低语，陈生“咻”一下站起来答道。

　　姜婷走到陈生面前问：“刚才在干嘛？”

　　陈生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在背书。”

　　姜婷哪能不知道他这鬼性子，追问到：“背的什么？”

　　陈生着急，眼睛到处乱飘，李芷怡悄悄把书递过去一点，陈生晃一眼就开始念：“precise，p、r、e……”

　　“行了行了。”姜婷饶过他，吩咐道：“我办公室还记得吧？去给我把卷子拿上来。”

　　“遵命！”

　　陈生站直敬个礼，把班上众人都逗笑才走。

　　办公室里早读这个点基本没什么老师，只有各班守早读的老师会提前来，现在应该都在班上。

　　陈生熟练下楼，摸到姜婷办公室，进去发现还有其他人。

　　“谢闻意！”

　　陈生还挺惊喜，这才多久又见面了。

　　谢闻意还是只点个头，就当自己看见他了。

　　陈生不认生，走到谢闻意跟前，看他在整理老师桌上的资料就说要帮他一起。

　　谢闻意挑眉看他，问：“没早读？”

　　“有啊。”陈生说：“这不是不听话被支来拿卷子了吗？”

　　谢闻意没拒绝，分了一半资料给他告诉她50张一份，好好数。

　　本来谢闻意都要分完了，陈生这就捡点后续做，不一会儿就分好摆在桌上。

　　谢闻意跟他道谢，陈生还有点不好意思，顺口就说：“那你请我吃午饭吧！正好我饭卡还没充钱。”

　　陈生就随口一说，谢闻意还真点了头，说：“中午下课，楼下等你。”

　　说完就走，陈生也没想到这居然是个实心眼的。

　　算了，至少蹭顿饭。

　　陈生抱着卷子回去，姜婷正站门口等他呢，问他怎么去这么久。

　　陈生说帮老师整理资料，也不算撒谎。

　　回来时早读已经完了，陈生坐下就开始上课。

　　上午五节课，两节语文两节历史，最后一节是体育。

　　高中不强求体育成绩，老师也不太管，做完热身就把人都放了。随便干什么，就是别回教室，有老师巡逻。

　　几个兄弟喊陈生去打排球，陈生打不了，应下后跟人一起过去，打算在旁边看。

　　离下课还有十来分钟，陈生说回一趟教室，顺手从裤兜里摸出包纸给自己擦汗。

　　班上就陈生一个男的有带纸在身上的习惯，杨博文喊他人走把纸留下。

　　陈生笑骂一声，把纸一扔刚好扔到几人脱下的校服外套上。

　　排球场就在食堂对面。陈生没往食堂去，绕了一圈停在教学楼下。

　　陈生在四教楼下的林荫道尽头等着，那里是谢闻意早上进教学楼的地方。

　　两栋被打通的教学楼中间连着林荫道，底下没再种榕树，而是两颗很大的春樱。夏天总是吵闹的，有蝉鸣不分昼夜地鸣叫，在午休时格外明显。

　　陈生双手插兜，在路边踢石子等下课。

　　下课铃十二点准时响起，陈生抬头看流出的人群，在里面寻找某个身影。

　　看起来谢闻意不是爱吃饭的那种…陈生心里默想，吃饭也不积极吗。

　　陈生正打算去班门口瞧瞧，有人拍了拍他后背。

　　“陈生。”谢闻意喊他：“干嘛呢？吃饭都不积极。”

　　恶人居然先告状。

　　陈生跟着谢闻意往前走，嘴里还问：“你怎么从背后来的？”

　　谢闻意：“走到你背后的。”

　　陈生不跟他争，揣着手。两人并肩走去食堂。

　　夏天林荫道里很凉快，吃饭的时间人挤人走在里面也不觉得炎热。

　　两人保持着沉默，陈生受不了这样的氛围，转头想找些话，却发现谢闻意正看着他。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陈生问。

　　谢闻意转头回去：“没有。”

　　陈生追问：“那你看我干嘛？”

　　谢闻意：“没看你。”

　　陈生：“真的假的啊？没关系，我很好看的，看我是人之常情！”

　　谢闻意不再理他，任开了话匣子的陈生在旁边做麻雀。

　　进了食堂，陈生正讲到上个暑假他去海边放烟花结果被没过气儿的汽水喷了一脸的故事。

　　排上快到用餐区的队伍，陈生语气一下子焉了，“排到我们还能有饭吗？”

　　谢闻意排在他前边儿，语气平淡：“放心吧，饿不死你。”

　　陈生没好气戳戳谢闻意的后背，愤愤到：“都怪你，这么慢。我等你好久。”

　　谢闻意：“上节实验课，在实验楼，下来晚了。”

　　陈生：“好吧，那怪老师。”

　　谢闻意推脱掉责任，满意“嗯”了一声。

　　食堂阿姨速度奇快，没一会儿就轮到陈生。

　　陈生接过旁边人递来的卡，不客气地刷了两荤一素。

　　谢闻意：“奢侈过头。”

　　陈生嘴甜谢完阿姨才接谢闻意的话：“我的日常”

　　两人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面对面的。

　　陈生吃饭倒是安静，没再谈天说地。

　　他们这个位置挑得不太好，正午的阳光洒下来，虽然隔着玻璃，还是烫人。

　　陈生却无视耀眼的阳光，抬眸看向他时正好迎上烈阳。

　　下一秒就被刺晃了眼。

　　“好晃眼睛！”

　　陈生揉揉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谢闻意笑他：“笨。”

　　暖色调和陈生很搭，谢闻意看半边脸溺在阳光中的陈生，由衷觉得。

　　大概是觉得太晒，陈生吃着吃着身子越来越往里侧。

　　谢闻意看笑了，问：“干嘛呢？”

　　陈生苦闷闷的，“好晒。”

　　谢闻意：“那就吃快点。”

　　陈生：“吃快了不消化。”

　　谢闻意：“……那你继续晒。”

　　也没晒太久，青春期的少年一顿饭哪能吃多久。

　　吃完回教室，食堂外面就是篮球场，尹建在场上打球，看见陈生招手跟他打招呼。

　　陈生抬手回了尹建，带着谢闻意绕路回教学楼。

　　谢闻意疑惑也不问，跟着陈生走。

　　“消消食。”陈生解释到。

　　两人往学校后门走，学校的道路上不少吃过午饭走走消食的学生。

　　午休查人时间是十二点五十，大家都不着急，边走边聊天。

　　陈生看看手表才刚过十二点半，打算绕一圈回去。

　　谢闻意往常吃过饭就回教室，没那么多课后活动。

　　途经后门的一个花架，陈生指指花架说：“之前老丁下午上第一节课的时候，老让我们来操场跑两圈再回去上课，我们就偷偷躲在这儿，等时间到了才回去。”

　　谢闻意站在花架下回头看看操场，“记住了，回去告诉丁老师。”

　　陈生一把抓住谢闻意肩膀，对上视线，“你幼不幼稚？”

　　谢闻意任由他抓，嘴上不饶人：“你现在有把柄在我手上。”

　　陈生：“你认识老丁吗你就告！”

　　谢闻意：“四教文科班那边一楼4101的丁老师，对吧？”

　　陈生：“……我不跟你玩了。”

　　谢闻意：“逗你玩的。”

　　陈生刚刚侧到一边的脸转回来，半信半疑：“真的？”

　　谢闻意想逗他，说：“假的。”

　　陈生的脸又转到一边了。

　　谢闻意改口：“假的。”

　　陈生点点谢闻意胸口：“这是秘密，别说出去了。”

　　谢闻意点点头，保证不说。

　　陈生放过他，两人顺着小路走回教学楼。

　　两人又在来的地方挥挥手，那条林荫道的尽头。

　　谢闻意没开口，等陈生下文。

　　陈生掏出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要不加个微信？”

　　谢闻意没拒绝，点开手机加了。

　　陈生这边立马收到一条好友验证：Y_53E8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头像是个摆在书桌上的小猫挂件。

　　什么乱码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