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佳人》月下箫声

50、第七章 风乍起（一）

　　兵部却是一早已经收到了新的战报，恒州苦撑数日，到底城破，恒州守将战死，西辽人在城中恣意烧杀掳掠，还抓走了不少女子和青壮年男子。
　　“我也正好要进宫求见陛下，不如六福总管先请回，我稍后就到。”唐念之正拿着战报，看着兵部正堂内沙子堆砌的东唐山河守要，这时苦笑着说，“原想至少能让陛下清净上一日，可是如今看来，这兵凶战危，即便是这一日的清闲，也不能留给陛下了。”
　　“哎！唐大人还不了解咱们陛下吗？前面是这个情形，她怎么可能放心得下，那咱家就先回宫了，哎！”六福叹了口气，收好战报，匆匆出了兵部衙门，上马又赶回宫中。
　　永宁惦记着北边如今的情形，加上昨天夜里的事情，搅得她心里乱糟糟的，虽然起得晚了，反而不觉得饿。而红彤彤一片的坤宁宫也让她看着心烦，六福走后不过片刻，她就耐不住了，起身说，“摆驾，回宏正殿。”
　　“陛下——”绿娥一听，自然有些迟疑，“按照祖制，陛下这几天起居都该在皇夫这里。”
　　“——”永宁不是不知道，她就是不知道怎么再呆在这里，来面对一个全然陌生却又和她有了最亲密关系的男人，想了想，她只能郁闷的说，“那朕要去御花园走走，祖制没有规定，朕不能出去走走吧？”
　　绿娥年纪渐长，多少已经能明白永宁的纠结，这时不免在心底叹了声，躬身随在她的身后，只是从寝宫到正殿，平日该守在各处挑帘子并随时听候差遣的小宫女居然统统不在原地，都不知道趴在窗口偷看什么，听到帘子响，匆匆跑回来，都是一脸慌张，永宁不免蹙眉，当先大步出了正殿。
　　正殿的两侧回廊下，这时倒悄无声息的站了不少小太监，都全神贯注的看着殿前的那片称不上多宽绰的空地，慕枫单手持剑，钩、挂、点、挑、剌，端是身姿如行云流水一般，剑招衬上他俊逸的面庞，在阳光底下，不过片刻，就直教人目眩神迷。
　　永宁也不是头一次见人舞剑，以前宫里的侍卫也教流云、唐念之他们武艺，只是她不感兴趣，从来不会专门去看，不过偶尔，他们回来也会在清河宫里切磋。只是看起来，这招式也有好看和一般，想到这里，她又是一阵烦躁，好看不好看她都不该驻足的，只是要想出去，她堂堂天子，总不能去绕回廊吧？可不绕回廊，就得从慕枫身边经过，那剑影烁烁的，她有些迟疑。
　　“陛下要出去吗？”慕枫自然早看到了永宁，看着她站在不远处停滞不前，也猜到她必然是想走，而且一走，势必不会再回来。可是他的时间不多，就目前的局势，他最多也不过只能在这里再滞留一两天，而这一两天，他要她留下来陪他，是以手下并不停顿，只是扬声一问。
　　“谁说朕要出去，朕只是在等前线的战报！”永宁气结，他明知道她想出去，还不停下来让开路，分明是想看她出丑，她偏偏不让他如愿，他拦路，那她就看他能拦到什么时候，舞剑吗？累死他最好，这一样一想，她就想干脆让人去搬个凳子给她，夜里几乎没睡，身体就容易觉得疲乏，还是坐着看好，四平八稳的，还不累。
　　“陛下在等战报，还不叫人去催催，这大毒日头底下，陛下这么久站，中了暑气可不好！”没想到慕枫听了她的话，居然一个收势，停了下来，早有小太监捧着手巾候在一旁，这时赶紧小跑着上前，接剑的接剑，又递毛巾让他擦汗。
　　前路总算没有了阻碍，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金口玉言总不好马上更改，永宁顿足，转身又回到了坤宁宫的正殿。正殿里，薛后曾经每日坐的那张椅子还摆在原处，永宁记得，那些年里，薛后曾经常常坐在椅上，和前来请安的嫔妃们闲聊，她记得先帝也是常常来的，两个人肩并肩坐着，听她背书，说师父教的功课，然后常常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于眼波间，什么都心领神会。
　　所谓，琴瑟在御，莫不静好。那时候她小，还不懂诗经里这句话的意思，如今她长大了，懂得了，可是，却无力的发现，无法拥有。
　　“陛下不饿吗？”慕枫跟在永宁身后进来，却只见她站在那里怔怔的不知想些什么，他不喜欢看她这个样子，人明明还站在他的面前，心却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是以几步上前，一把搂住了她的腰身，附身将唇贴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陛下不饿，臣也饿了！”
　　“你——放肆！”一殿的宫女、太监都齐齐低下头，永宁没想到慕枫大白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敢对她动手动脚，一时既惊且怒，压低了声音说，“还不放开！”
　　“臣——遵旨。”比起她发呆的样子，慕枫确实更喜欢她生气的摸样，眼里只看着他，只为他发火，他也不纠缠，顺势松手退开两步，等着永宁开口说了传膳。
　　几样清淡的小菜，粥和几样小点心，逐一被端了上来摆在永宁的面前，因着北边的战事，永宁裁减了每餐的大半用度，这些日子一直吃得极其简单。不过从前她是这宫中惟一的主人，今天新添了皇夫，用度比照皇后，却很是让御膳房发愁了一阵子，皇帝尚且是清粥小菜，如果皇夫反而大鱼大肉，看着就觉得不妥当。可是皇帝裁减的只是自己的用度，也没说有了皇夫怎么办，最后所有人一商量，还是比照皇后的正常用度，稍微裁减了些，准备了另一份膳食。
　　所以，看着眼前两份丰俭迥异的早膳，慕枫是非常诧异的，叫来四喜子问，“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为着前方的战事，裁撤了用度，可是殿下这边，陛下既没说裁撤，奴才们自然还是按照份例准备的。”四喜子擦了擦额角冒出的冷汗，看了眼永宁，又悄悄看了眼慕枫，跪在地上，等候示下。
　　永宁没有出声，只是安静的吃着自己的食物，慕枫倒是不假思索的说，“我的份例也一并裁撤了吧，”他看了眼永宁的食物，倒是过后悄悄叫人请了六福来说，“饮食清淡，我们都无所谓。可是陛下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国事又操劳，什么都可以节俭，但是吃的东西上去这样省，总是得不偿失，还请总管多费心一下。”
　　六福倒没想到慕枫会提醒他这个，心里一时对他倒是很有改观，连连点头，晚膳果然让人悄悄替换了两道荤菜上来，然后悄悄一观察，发现永宁果然更爱吃这两道荤菜，也不能佩服慕枫，确实有观察入微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