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的明白吗？》皮不枝

25、先导片

　　曲淇淋计划十月启程长沙，这几个月倒没有不务正业，实打实帮曲承打理了不少烦忧事，比如给归国的Yoyo接机。

　　接机当天，她抱一束花，恶狠狠拔秃了曳出外包装的叶子。

　　她穿过扎堆的粉丝，捂耳躲避尖叫，终于挤到解语跟前。
　　还没站稳，又被粉丝踩着脚后跟踩脱了鞋，她窝着一肚子火终于没憋住，回头愤恨骂了一句：“挤你大爷的啊！”

　　粉丝道歉的话堵在胸口，也是个暴脾气，捞起袖子和她在人群里叫骂起来：“你自己非得蹿这么前面来，不知道看路吗？谁允许你离Yoyo这么近了！”

　　“我可去你的，谁乐意离她这么近！”曲淇淋砸花在地上，面前一弧人往后退了小步，“这机谁爱接谁接，居然还有人粉她这种人，我呸呸呸！”

　　安保一门心思劝架，谁知这时劝架等于火上浇油，粉丝一个肘击撞开他。

　　“滚开！她这人会不会说话，嘴巴这么脏我骂她几句怎么了？”

　　曲淇淋发狠：“我就说怎么了，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

　　狂躁的粉丝抬手，巴掌扇破空气，就要冲着她的脸上扔来。

　　曲淇淋沉浸唾骂，瞪着她的手掌心一动不动，眼看脸上就要呼来巴掌印，一只骨节清落的手从身后抓来，持住那人的胳膊，静在自己眼前。

　　右耳后飘来一句：“好了，别吵。”

　　粉丝被正主抓住胳膊喜得忘形，哪还记得住怒气，尖嗓叫了一句：“啊！Yoyo！”

　　解语把曲淇淋拉到自己身侧，面怀笑意安抚粉丝：“曲小姐是我朋友，和大家开玩笑呢，各位不要过意不去。”

　　她回头和秦米露对了一眼，身后的小助理伸长手往人群里发小礼品。

　　趁不少粉丝被诱去争抢，秦米露连忙领着她们往专车赶。

　　车门“砰”的关上。

　　曲淇淋窝在车后座闷不做声，秦米露阖眸戴上耳机，回国前接连工作二十个小时没歇息，什么公关手续都搁开，让她消停会。

　　城中大道，早晨七点车流稀少。

　　司机将车开得稳当，前排窗口缓缓开了一半，渗进后排的风多少有些惬意。

　　解语睁眼看着路况，掐在膝盖上的右手还勾着手机壳链条，她并不想睡，慢声说了一句：“真幼稚。”

　　“说谁幼稚？”曲淇淋一点就炸，“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家伙，就知道惺惺作态，你假不假啊？”

　　解语没理她，点开手机翻了两下。

　　曲淇淋感觉自己一拳砸在了棉花上，越想胸口越堵。

　　车内安静了一会，解语忽地把手机屏幕呈来，“看看。”

　　“干什么？”曲淇淋不情不愿别过脑袋。

　　页面是她和游依大学的官网，优秀毕业作品的展览推文。
　　解语给她看的那一张正是游依的毕设，一幅油画，画的是美满的团圆夜，装扮喜庆的大人小孩围在桌前，敬酒干杯，吃香喝辣。

　　而曲淇淋的展示和游依并立，在页面右侧。

　　曲淇淋轻轻张嘴，“蛙趣”了一声：“你调查我？”

　　解语表情滞了一瞬，滑腔开口：“对，画得不错。”

　　曲淇淋：“？”
　　看窗外。

　　思忖——

　　确凿。
　　今天太阳升起的方向疑似西。

　　“你调查我干嘛？”
　　曲淇淋揣摩，不懂，再揣，还是不理解。

　　解语：“你很重情义。”
　　“那必须的。”曲淇淋抬下巴，被夸得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

　　她笑容停了一停。
　　不对。
　　什么意思？

　　解语没给她反应的机会，假意吹捧：“你这么会画画，就一直待在承中吗？没有别的什么，出于自我意愿的职业规划？”

　　“当然有。”曲淇淋晃头，“我下个月去长沙分公司，那边对接广告的业务比较多，我会在美工组帮点忙，不像现在在公司本部当打杂小妹。”

　　“嗯，长沙。”解语撤回一部手机，点开大图端详着，无意似的，“挺好，那边朋友肯定也多，有照应。”

　　“对啊，可以和依……”
　　话咽回去，曲淇淋紧张兮兮转动眼珠，偷偷瞟她一眼。

　　解语轻转了头，摆向窗外，支起手没看她。

　　过了一会，她像是低声自喃：“长沙好。”

　　尾音带笑。

　　*

　　长沙天气可不好，秋老虎凶。

　　夏日余温苟活到十月，解语去的时候还以为后羿劈了腿，多留了一个太阳的狗命。

　　游依进公司两个月，离转正临门一脚。

　　这家公司规模不小，主营广告冠名，娱乐圈的事多少也掺和一点，在水果频道勉强分到一杯羹。

　　据说水果台近期要打造一部室内游戏真人秀，预备和蓝台知名节目抗衡。
　　公司上头攒人脉，为这档节目插了一手，海报、后期、美制到手不少业务单，公司员工闲不下来，忙得不亦乐乎。

　　而实习生大多是跑腿打印，或是跟进当前公司主任务条。
　　游依比起旁人轻松许多，正坐在工位吹着空调，吃着便宜大甩卖的西瓜，浏览网页。

　　这档综艺给出的嘉宾名单居然有解语。

　　游依拿左手挖了一勺西瓜含进嘴里，右手点击鼠标去确认解语的行程。

　　官博最近没有解语的动向，按理来说上个月有一次返华的接机，游依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赶不上航班本准备在粉丝群里看成图，但事后粉丝群居然连一个水花都没有。

　　消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被压下来了，最终解语的行程在网上成迷，是否回国也都成了疑似。

　　游依正寻着蛛丝马迹去解开这个谜团，毕竟她很希望解语入驻嘉宾栏。

　　耳边突然传来脆声。

　　总监站在办公区前门，手拿一个浅蓝文件夹，对着工桌的玻璃隔板“嗙嗙”敲了两下。

　　“展瑶，展瑶人呢？”
　　有同事举手回他：“总监，展瑶请孕假了啊。”
　　“孕假？”总监喝了一声，“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她好像是找副总监签的字。”说话的人声音小了点。

　　总监面露不愉：“那怎么都没人和我说，我这排表都排好了，她那份工作难道空着？”
　　他上下左右巡视了一圈：“展瑶的任务谁先顶着？”

　　众人回避。

　　说什么先不先的，展瑶这几个月都回不来。
　　谁帮谁是想不开的倒霉蛋，无加薪翻倍手头的工作。

　　见没人理，总监要开始点名了，“那个谁，对，就你。”

　　游依左顾右盼，环视一圈，竖食指指了自己。

　　“总监，她是实习的。”
　　“来几个月了？”总监见点人还有人和自己唱对版，面色都沉下来，“能干干，不能干滚蛋！”

　　文件“啪”的一声散开，人群噤若寒蝉，想不开的倒霉蛋灰溜溜去把纸张揽起来，文件夹放在工位，她盯着新工作发呆。

　　天，完整的嘉宾名单，里面真的有解语。

　　而她的任务，居然是给七位嘉宾画一张团体海报。

　　这可没人指导过她，万一画得货不对板……

　　邻桌同事好心肠，给她来了一句鼓气的加油，“不难的，背景迎合一下综艺主旨，再尽可能一比一还原人物，你上网去查阅一下那几个明星的相关特征，画出来的动作符合他们的个人形象就行。”

　　不……难……

　　“像这样。”

　　游依点头凑了过去。
　　同事设计的是卡通版形象，只用画综艺节目中的一个男嘉宾，个子不高，圈内走的是幽默路线，同事特意夸张版画了张大嘴，形表和本人十分相似。

　　“画出观众心目中那人的模样。你可以的，你技术不错。”
　　“……谢谢。”

　　技术不错的游依埋头干了起来。

　　一周后，综艺先导片录制，游依交稿。

　　总监传电子档的时候才记起她这茬，与电视台规定的期限就在当天，再推就是逾期，于是他皱眉点了发送，死马当活马医把游依未经审查的海报发了过去。

　　“你自我感觉完成的没问题吧。”总监摇头，这段时间实在是忙得他悬梁想刺股。

　　可转念一想，钦点的倒霉蛋是个只摸过枪没上过阵的，应该比他还慌，他还耐下性子给游依递了杯茶。

　　游依接过茶抿了一口，眉眼含着笑意，出乎意料地稳重答道：“没问题。”

　　总监信了这个备用兵。

　　*

　　可备用兵辜负了他的信任。

　　先导片上映第二天，综艺因这张挂在首端的海报火速冲上热搜。

　　热搜标题——
　　Yoyo首场综艺“个人秀”。

　　点击量凌晨瞬间上万，综艺主办方连夜下架先导片，撤下海报，对整体内容进行重新审查。

　　游依大半夜被电话震醒，不知事态严重地点开热度榜，起初还不以为然，直到第二天白天总监把她骂到办公室。

　　游依抿了抿嘴：“不是说按照观众心目中的形象设计海报人物吗？”
　　“所以呢？”总监拍桌，“你照做了吗？”
　　游依：“照做了。”

　　总监调转笔记本的方向，把屏幕直对游依，他弯指在屏幕上敲啊敲，指甲给气哆嗦了。

　　整张海报的背景是森林和天空，画在最上方的女爱豆长有翅膀，简直像要飞起来，只她一人在图中占比百分之五十，剩余六名嘉宾全在地上跑，跟给天上那人做背景板似的。

　　哪像什么团体海报，分明是解语一个人的独角戏。

　　“你照做画成这样？谁教你的构图？”
　　总监瘫坐在工椅，又被针扎似的站起，“设计广告和艺术产品，对待消费者最基本的客观要求，你都做不到吗？”

　　游依：“……我以为我很客观。”

　　画完她还觉得解语的比例小了。
　　海报中解语冷脸，俯视众生，在天空中迎风而散的发丝都没完全张开。
　　不然整体形象会更圣洁一点，就像天仙下凡。

　　“你再贫嘴！”
　　总监敲鼠标，点开热搜，相关帖子下舆论一边倒。

　　游依垂眼看去，目光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