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沙华》轩辕冥歌

17、秘密暴露，怒意翻涌

　　紫萱静静的倚在床沿，轻轻抚摸着小腹，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那里成长，可是这个孩子带给她的，却是无助和伤痛。凭秦世仇的心性，如若把他生下来，他会在一个怎样的环境下成长？他会不会变成第二个秦世仇？不，她不要那样。

　　在一个恨自己的环境中长大，这个孩子的命运会如何，她无法估量。

　　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她不是帝江城的公主，然而她也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奴婢。她的身份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是多年前星云宫冷云大祭司的遗腹子。当年冷云因为爱上了血统不纯的婢女，而被逐出星云宫，被叶晋天发现，利用不成，杀掉了他，而她的母亲，生的一副好皮相，被叶晋天看中，收为妃子，当时若不是她的母亲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早就一死了之，为了她，她的母亲才苟活了那么久。她出生那天，满园的萱草花全部开放，所以叶晋天格外高兴，破格封她为忘忧公主，极尽恩宠。可是事情终于暴露，在她六岁那年，叶晋天恼羞成怒杀了她的生母，本可以把她一起杀了，可是她毕竟是忘忧公主，没有堂而皇之的理由，不能说杀就杀，所以传出了她暴毙的消息，实际上，是废了她公主的封号，留她一命，在宫中为奴，从此，她受尽了宫人们的欺凌。长大后，她更是被嫁入龙潭虎穴来受苦。而她遭遇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叶晋天的憎恨。

　　这个孩子，他的父亲同样恨着他的母亲，若是把他生下来，会不会经历和自己一样的命运？

　　门被推开，是秦世仇，他似乎没料到她会醒，吃惊了片刻，然后自己在桌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她，他无言，她也无语。

　　最后，紫萱无法忍受这样沉闷的气氛，低下了头，开口说，“城主，我可以不要这个孩子吗？”

　　秦世仇愣了愣，他轻轻地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是不是我最近对你太好了！”

　　“我……”紫萱垂着头，无言以对。

　　“能怀上我的孩子是你的荣幸，你要是不怕我杀了你姐姐，随你打掉。”秦世仇背对着紫萱，所以她没有看到他面上淡淡的悲伤，“还有，这个孩子生下来，我又多了一个可以折磨你的玩具。所以，你必须生下来！”说完他走了出去。飘飞的乱发离乱不羁，丢给她冷冷的背影。

　　出了门后，秦世仇倚在高大的柳树下，苦痛一笑。孩子，真的可以用来当做折磨她的玩具吧，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全部的心思都会在孩子身上，折磨孩子，会比折磨她更让她痛苦吧。他强迫自己这样去想。

　　紫萱被送回了后宫落雨斋，易远兮第一个跑来看她。

　　“紫萱，你在生我的气吗？”易远兮看着面色苍白，沉默寡言的紫萱

　　紫萱勉强笑了笑，摇摇头，“远兮，我没怪你。”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怪我在危机的关头丢下你呢，你别怪我哦，我听到暴乱，当时真的很怕世仇有危险，我和他是好兄弟，我真怕他出事。”他耐心的向她解释着，却不知道让她愁眉不展的是另外一件事。

　　“嗯。”她的眼神很茫然。

　　“你不知道，唉，这政治就是一滩浑水，只要下来了就再也洗不清，乱的很，”易远兮疲惫地叹了口气，“真难以想象世仇是如何费尽心机挑起这个大担子的。”

　　紫萱看了看易远兮的神情，轻声的说“你和他的感情很好啊？”

　　“当然了，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呢。虽然世仇表面上可恨，其实仔细想想，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从小无父无母，自己一个人在刀光剑影里挣扎，为了活下去，他就得拼命地往上爬。”说起自己的好兄弟，易远兮的便十分有兴致，“别看他冷冰冰不可接近的样子，其实他心里是很脆弱的，他也渴望被人关心，只是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他恩怨分明，别人对他好他也会加倍回报别人，若是有人敢伤害他，他也会十倍百倍的偿还。就是这样的个性，才让他手下有那么多忠心耿耿的人。也就是这样的个性，也有了很多憎恨他的人。”

　　紫萱点了点头，那个男人的性格，时而邪魅，时而冰冷，时而狂放，就像六月的天气一眼，无法捉摸

　　“也许你不信，但是，”易远兮望着远方，回忆起自己与秦世仇流落在民间时所经历的岁月，他眼眸里闪烁着无限的怀念和眷恋，“世仇待我是极好的。他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不让我吃苦，不让我受罪。我无心的一句话，他就会放在心上，并努力为我做到。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世仇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最好的人么？”紫萱讽刺的笑笑，她真荣幸，竟然为最好的人怀上孩子。

　　“只不过，”易远兮的眸子又黯淡了下来，“这几年世仇的性格变化的很大，有时候甚至让我觉得陌生，但是如今我明白了，他还是他，只不过他肩上背负了太多太多的责任，压得他喘不过气，让他不得不去做某些事。”

　　“是么……”紫萱勾起的嘴角充满了无力，不得不去做某些事？不得不那样羞辱她，不得不那样虐杀他的仇人？

　　秦世仇孤独的坐在书房里，夕阳从窗外照射进来，落寞的金色光芒打在他身上，为他穿上了一件华丽的金色外衣，此刻他遥望着窗外，眼神无比的落寞哀伤。命运竟然给他开了一个无比荒诞无比残忍的玩笑，十几年前让他的生活走投无路，让他与别人结下血海深仇，十几年后，又给他这样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孩让他动心。他苦涩的一笑，何必再想，她是他仇人的女儿，他怎么可以对她动心呢？这是对父母，对被无辜杀害的所有人的不敬。仇人的女儿。她身上带着这样重的枷锁，令她永远都不能逃脱他的仇恨

　　他和她之间，只能有恨。他要她留下孩子，只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折磨她，就是这样的。他三番五次留下她的命，只不过是不想她死的太容易，一定是这样的。他保护她，不让别人伤害她，只不过是因为她是他的私有物品，就算死，也得死在自己手上，肯定是这样的。

　　这年的花，开的真的是很好，可惜，一夜北风花落尽，桃红李白，零落成泥碾作尘。紫萱坐在这些落红之中，双眼无神的扫视着四周，却没有一处可以着眼，

　　“在想什么呀，我来了你都没听见。”易远兮把手放在紫萱的肩上

　　紫萱慌忙的擦去脸上的泪水，强装出一副笑容，“没有，没有。”

　　易远兮听得出她的声音有异，便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伸手抚摸着她苍白的脸颊，“你怎么了啊？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她轻轻地摇摇头，“没事。”

　　易远兮也没有多问，虽然他心里很纳闷，但是他知道她既然不肯告诉他，一定是很不愿意回想起来的事，自己又何必逼她。

　　“没事就好啦，”他犹豫了一会，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去哪啊？”紫萱问

　　“你去了就知道了，”易远兮似乎有些吞吞吐吐，脸颊上竟然飞上了两片红晕。“先闭上眼睛。”

　　紫萱点点头，然后闭上了自己璀璨的双眸

　　“好，”易远兮抓住紫萱白皙的双手，引领着她向前走，“现在跟我来。”

　　眼前一片黑暗，但是双手被他紧握，紫萱感觉到很安心，走了一会后，耳边响起易远兮的声音

　　“好了，睁开眼睛吧。”

　　缓缓的适应了光亮后，紫萱被眼前的景致惊呆了，无数的美丽花朵在地上铺成了“嫁我”两个字。紫萱彻底震惊的呆住了，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更大的震惊随之而来

　　“紫萱，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不会说动听的话，但是我保证会好好的爱你。和我在一起好吗？”易远兮微微有些羞涩，他露出了纯金一样的笑容，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紫萱的心突的一疼，仿佛被撕开了一条血淋淋的口子，他真挚的目光刺得她无地自容。眼睛好疼，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这一刻还是来临了，她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想会有这一刻，可是，天不遂人愿。是告诉他真相的时候了吧。他会恨她吧，会再也不和她有瓜葛了吧。

　　易远兮大胆的伸出手抱紧她的腰，把头放在她的肩上，“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受欺负，让你永远无忧无虑。紫萱，我还是那句话，这一生若无人心疼你，便由我来心疼你。”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心中更是五味陈杂，“我……”他的怀抱真温暖，让人觉得安心，不像秦世仇，即使那样的温存过后他的怀抱依旧冰冷

　　风过，花瓣飘落一地，满园春花，不知为谁而落

　　远兮，如果可以，我真的好想答应你……紫萱的泪不禁滑落。

　　“嫁给我，可好？”易远兮温热的呼吸轻轻的喷在她的耳后，此刻他再也不愿想任何事

　　紫萱的心仿佛被利刃割过，易远兮和秦世仇不同，一个疼她如珠如宝，一个伤她毫不留情

　　若是有可能，她真的好想答应易远兮，可是……

　　“对不起，远兮，我不可以……”紫萱死死咬住嘴唇，“我不能……”

　　“为什么？”易远兮猛地抬头问道

　　“我，我……”紫萱挣开他的怀抱，泪水纷飞地向前跑去，“远兮，你忘了我吧。”我是他的女人啊……我早在暗夜里被他那般凌虐，我的身体早就被他那般亵玩，我如何能够嫁给你，若是可以，若是有可能，我多希望我真的只是宫女，我多希望我能答应你，

　　易远兮脸色泛白，心中仿佛被生生割裂，痛的他几乎昏迷。

　　突然，他看到，那个逃离他的女孩向前扑倒，身体似乎痛苦的痉挛在一起。

　　“紫萱，紫萱！”易远兮焦急地奔过去，抱起她的上半身，急切地问，“你怎么了，紫萱你怎么了！”

　　紫萱的腿本来就没彻底好起来，刚才的奔跑让她扯动旧伤摔倒在地，可是，好像不那么简单，阵阵剧痛从小腹传来，紫萱本就略显苍白的脸颊更是无比惨白，她紧紧拉住易远兮的衣服，虚弱的道，“帮我，帮我找个大夫。我，我好难受。”

　　“好，好。”易远兮点头应承，将紫萱放在地上，大步跑向御医所在的地方

　　紫萱不知为何，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似乎有谁要将她最重要的东西夺走一样。

　　暗卫晚秋从树梢落下，几步来到她旁边，她看到，紫萱裙下竟然渗出了浓稠的鲜血，怎么回事？她皱眉。

　　“晚秋姐姐，”紫萱挣扎着抓住她的手，哀求道，“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孩子？她有着身孕么？难道是城主的骨肉？晚秋没有过多疑惑，她知道紫萱的性格，她不可能去勾引别的男人。可是，要怎么救她？不如带她去找御医……晚秋本想扶着她，但是无奈她柔若无骨的身子一点力气也没有，无奈之下，她抱起紫萱瘦弱的身子。

　　不远处看到了焦急地易远兮，紫萱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不管怎么样，无论多么危机，只要看到易远兮的身影，她就觉得，没什么是过不去的……由于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所以紫萱感到无比疲惫，慢慢的昏迷了过去。

　　阳光明媚的正午，素雅的房间中，香炉中的香烟袅袅的飘向窗外。

　　本是如此温暖，可易远兮却觉得比冬天还要冷，心和身体一起被冻结。

　　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御医说过的话，“这位姑娘本身就气血双亏，坐胎不稳，不好生养着，胎儿是很难存活下来的，刚刚摔倒导致出血，对胎儿造成剧烈的影响，以后切莫劳累，最好能静养，否则胎儿一定保不住。”

　　胎儿，胎儿，她竟然怀孕了……她那样清丽出尘，楚楚可怜，她居然满身污秽，居然一直在骗他么。都已经和别人怀上孩子，为何还要来接近自己……

　　睫毛一抖，紫萱感觉到了一阵微微的疼痛，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突然觉得今天的阳光好刺眼。一扫旁边，看到了易远兮那样悲伤的眼神，紫萱愣了愣，然后似乎突然明白了。心底似乎有什么慢慢的碎裂，秘密……终究是纸里包不住火。

　　“你怀孕了？”易远兮脆弱的眼眸仿佛最纯净的水晶一般，轻轻一碰就会碎成千片万片。

　　“是。”紫萱闭起双眸，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回响，不要再累计他人受苦了，你不该妄想

　　“那个人，是谁？”易远兮眼中的星光全部被打碎，闪闪烁烁，竟全是破碎的伤痛

　　紫萱无声地摇头，只怕告诉了他，他会更伤心。

　　“为什么？”易远兮的唇咬得发白，他不信，不信这个女孩是那样捉弄他的感情，她一定有苦衷，一定有……

　　“远兮，忘了我吧。我不过，是个……”紫萱垂下头，浓重的黑发挡住了她满脸的泪，“一文不值的女人。”其实，她连最基本的人格都没有，她不只无力左右自己的幸福，更加无力决定自己的一切，她悲哀的想，是不是，青楼的妓女都比自己有尊严？

　　易远兮如遭雷击一般抖了几下，眼泪顺着面颊簌簌落下，竟是那般凄楚绝望。看着床上垂头不语的女孩，他心中有种从未有过的悲伤，那样简短的几句话，连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都不给我，便想让我忘掉你？忘掉自己的感情？紫萱，你，你多么残忍。

　　紫萱觉得一切都仿佛停止了，唯有自己的心脏，还在苟延残喘的跳动着。他可知道，自己说出那番话，亦是心如刀割。如何能舍弃他让人宽心的笑容，如何能舍弃他周身温暖的气息，如何能舍弃他小心翼翼的呵护……可是，她不配啊……

　　沉默的气氛被一声寒冷异常的话打断，“远兮，别为这个贱人伤心。”

　　紫萱立刻汗毛倒竖，秦世仇，除了他，没人能让她如此惊悸。

　　“世仇……”易远兮本想抬头看看他，可是想起自己满脸泪痕，不由得低下头。他不要世仇再看到自己懦弱的样子

　　“叶紫雨，你干的好事！”看见易远兮伤心的样子，秦世仇心底无名火起，愈燃愈烈。他最恨别人伤害他最亲的人……

　　他叫她什么？易远兮震惊的看向紫萱，那个瘦弱的女子双肩不住的颤抖。叶紫雨……帝江城的，公主么……

　　“要杀要剐，任凭城主处置。”紫萱咬唇道，她已经伤了她最不想伤害的人，心里的痛远远大于她对死亡的恐惧。

　　“我曾说过什么，你似乎忘得一干二净，”秦世仇一步一步靠近她，愤怒的气息慢慢的从他身体中渗出来，“做宠物也有原则，做一个听话宠物才能活下去，而你……”

　　“在你身边，我早已生不如死……”紫萱狠下心，索性顶撞他，给她个痛快吧，她不想在这样没有尊严没有希望的活下去

　　“你想死是吗？”不顾易远兮还在旁边，秦世仇一把揪起紫萱的长发，将她拉下床，“我成全你。”

　　本就无力的身体加上他力气极大，紫萱整个人就像一个木偶一样被他拖到地上，真的好痛，“放开我……”

　　“世仇，住手。”虽然易远兮有过一瞬间恨她的想法，但是他依旧不忍心秦世仇这样残忍的对她，他拉住秦世仇粗暴的手臂，“她还怀着你的孩子……”

　　“这个贱人不配。”秦世仇的怒火似乎将他的理智烧光。

　　他大力的将她从地上拉起，不顾她有孕在身，硬是拖着她离开。

　　“世仇，世仇你别这样。”易远兮看着秦世仇那样阴鸷的双眼，便隐隐的为紫萱担忧……

　　“远兮，这个贱人，不值得你为她求情，回去吧，以后你都不会再见到她了。”秦世仇冷冷地拖着紫萱离去

　　“世仇……”易远兮不敢多言，他知道此刻秦世仇心里定是怒极，若是他在求情肯定就是火上浇油

　　紫萱无助地回头看了易远兮一眼，那样悲伤脆弱的眼神让易远兮心头一痛

　　秦世仇此刻充满了愤怒与恨意，好不容易对她产生的好感顷刻间烟消云散，竟然敢去勾引他最好的兄弟，她以为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