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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抄书小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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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虽然有着乡村的淳朴,但长得算得上是眉清目秀。
我一时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真的是这一家吗,我以为他们是要得到悬赏金呢,悬赏金呢,在哪儿?
“你们是...”她指了指我。
我一想到阿乖那张小脸儿我就心痛的难以复加,百里送离看着我双眼怒红欲要爆发的样子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替我开口,“你们认识一个叫阿乖的女孩子吗?”
那少女点了点头,大眼睛甚是清澈。
“有阿乖姐姐的消息了吗?”她顿时变得急起来,哀求一样的问,然后转身从身后拿出一箱银子,“你们找到她了吗,告诉她,这钱我不能要。”她捧箱子的双手哆哆嗦嗦。
我被她唬的心情平复了一些,还是百里送离替我开口,“到底怎么回事儿,钱为何在你这儿,是不是你告发的。”
她整个人瘫软的坐在地上先是摇头后又点头,这样摇头点头反反复复。
百里送离蹲下来和她齐平,“冷静一点儿,慢慢说。”
“阿乖是五年前来我们村儿的...”她张口说道。
我记得哪天我娘遣散家仆,但唯独阿乖是一直是蒙在鼓里的,我娘许是害怕这丫头倔不肯走,便骗她说,这几天提前给她放假回去看看爹爹,好好的上个坟说几句话至于花朝节一事,曹拜月一家遇难今年不适合再娱乐,阿乖就听话的回到了白香村。
少女开口道,“她曾跟我说,她的东家让她回来祭拜爹爹,等再回去那家里已经空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他们被朝廷处死了。她没地方可去,只好又回到白香村自己原先的那个家里,也就成了我的邻里,她浑浑噩噩了大半年。我看她茶饭不思的样子,有些心疼,再后来我路过她家的时候,发现她在院子里晕倒了,我把她扶进我家喂给她了一些粥,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喊了我一声小姐...”
“我当时吓了一跳,帮她擦掉嘴边的粥,她忽然猛的坐起来,抓住我的手,又叫我错声...”
她边哭边说,“再然后她恢复了神智,发现认错了人,很是冒犯,谢过我之后就回去了。我...我在这村子里不受待见,只有她待见我,还经常帮我教训那些欺负我的男人...”
她终是泣不成声,我亦泪如雨下...
“前些日子,我娘实在病重,我用身子换的那些钱只够维持生计实在够不了药钱,阿乖知道了后,说是要去京都找个地方做工说是不要我再卖身子,京都的差事都很赚钱,我只负责照顾娘的起居就行...”
她一抽一搭道,“我是万不能受的...她已经好久没有去京都了,一踏进京都到处都是姜错声的通缉令,她将那通缉令撕下来,带了回来给我看,我从没见过她这么高兴过,来来回回的重复一句,她活着,她还活着...”
“再然后,她用自己做工的钱买了一会儿玉石,在宣纸上花了一个图案,让百香村的工匠打出宣纸上的花纹,我那时候就该阻止的...玉佩做好的那个晚上,她把玉佩系在腰上,把那张通缉令交到我的手上说让我明天随她去京都...我以为她要给我谋差事...”
我听到此已经想到这样的结局,阿乖,你好傻。
“第二天我见她带着个面具,拉着我的手翻墙跃进宫墙里头,侍卫们以为有刺客在造次,纷纷将我们围堵,阿乖忽然抽剑抵在我的脖子上说,是我引她进来,我那时候手里拿着通缉令...看起来确实是我骗她进来领赏...于是阿乖被带走了,我得到了一笔悬赏金...”
这少女不知道那玉佩,是我爹爹传给我的玉佩整日被我挂在身上,这才被她记住。这少女也不知道,阿乖面具下面是怎样一张被火烧焦的脸...
我的眼泪落在地面,洇湿成斑,二十两的恩情,竟要用命去换,你说你傻不傻。早知如此,你便是当个小偷也好,起码现在还能活着。
那姑娘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她还找过一个化缘的和尚,让他算一算你过得好不好,那个和尚好像法号是一因...”
我良久的看着她,不是因为她,我才是那个害死阿乖的罪魁祸首,我把她扶起来。
她就擦了擦眼泪,看着我的脸,我知道她见过通缉令,也知道我长这模样又过来找她,自然就是她字里行间的姜错声。
她把手里那箱银子递给我,我摇了摇头,“你留着吧。”
说完脚步悬浮的走出了那个小小的房间。
从京城回去后我将九月花给了百里送离。
晚上净无来找我了,他下山是确定了有人替我顶罪,朝廷也不再张贴通缉令了,这才撤掉结界,“你可自行下山,只是现如今京都中人还记得你的模样,尽量还是覆面出门,从今往后我也不会来了。”
他说完给了我些碎银子,他不会来了,我再也没去过露尘寺,我和他就见了这最后一面。
我无处可去依旧到在这山头,但可幸的是,我能下山了,偶尔戴着面纱出去买点儿东西,或者逛一逛。
但问题又来了,我不会烧饭。
我第一个想法是必须得先谋一个差事,大不了挣了钱就买熟食回来。
我下山逛街的时候找到了一家卖话本儿的摊子,寻思着买几本书当做消遣,我正挑着书呢,那个掌柜的看了我一眼,“姑娘,多选点儿吧,今儿我做活动,这些书你全拿走我也就要你三两银子。”
虽然花三两用来买书是过于铺张,但我放眼一看这里的书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那真担得起贱卖二字。
“为何这样便宜?”
老头儿吐了一口烟圈儿,“上个月抓壮丁去南边儿当苦力,修烽火台和固城墙,也不知道是不是防着乌兹国,乌兹国最近又收复了炎国,这样子怕是茉国也不远了。就因为这事儿,给我抄书的那个小孩儿被抓去了,才十五六瘦的跟个麻杆儿似的,看得我心疼的呦,这一去回不回得来,哪个知道啊...”
我停下挑书的手,闻此抬起头,“先生,我能不能应下这抄书的工作。”
“哎呦呦,姑娘啊,这抄书工任务可重着,而且我给的薪水也实在微薄。”
我摇了摇头笑道,“我不怕累,我也不贪求薪水,能糊口就行。”
你也不问问,我这几年是干嘛的,抄的那些经书,比这厚的多,还枯燥无聊的多,绝对是抄一抄就能睡过去的那种。
我怕他犹豫旋即接着道,“先生,我还会画封皮,真的,保证画上了的封皮供不应求。等买的人多了,我们就可以多开几家,说不定啊,还能做这京都最大的书商...”
我自然是相当的信心满满,谈起这些不由得想姜府的那些时光,彼时我对什么都感兴趣,我爹知道我的想法每每都会找京都最好的师父来教我,我一旦入了门就觉得枯燥无聊的紧,舞蹈分筋错骨的玩应我是决计学大不了,没学两天就把那师父送走了。
能让我一直坚持下去的只有这画艺,另外还略略的学了一些经商之道。
“哎呦呦,姑娘啊,那不敢想,不敢想啊!”他一边笑着一边挥挥手。
“若你想做,你就做吧,每月十文钱,就够你在这儿地界吃点儿粗茶淡饭。”
我喜不自胜,“你答应了,太好了!”
就这样,我喜滋滋的拿了三本书回去,要走的时候问他,“先生姓什么。”
“弓长张。”
“好的,张先生。”
“这些量,给我两天时间。”
我回去后草草的吃了一个饼,就开始拿着那本空书开始誊写,我以为题字甚是简单,但那书里头的字却是又密又小。
两天?我可真谢谢我这张嘴。
大概是抄到寅时,那第一本儿书才抄到了一三分之二。
我以前是从不为生计发愁的,如今却要为十文钱累的手腕发酸,眼皮打架。
我手腕发抖,眼泪又要落下来,我忽地想起来百里送离那句话,把眼泪给我收回去...放下你的大小姐姿态...
对,我不能哭,眼泪一旦掉到纸上,墨迹未干,几页都要被毁掉到了。
我仰着脸眨眨眼,绕着院子跑了十圈儿,跑得浑身是汗,小睡了半个时辰。
继续誊抄,三本书抄完,没有任何错字和潦草之处,我的眼睛已经水肿得很高了,眼圈儿黑乎乎的,手腕轻放在案头,不停的抖啊抖,我做到了...
我拿起手边的铜镜,这眼睛像是被碳涂黑了似的,肤色苍白如纸像是生了一场大病,彼时穿着洁白寝衣,衬得脸色更白得透明,我梳开发尾的结,编了一个在姜府常做的简单发式,没什么点缀,也没有东西可点缀。
回身正准备将誊抄好的书给张先生送去的时候,转身却看见了百里送离,吓得我差点儿铜镜都没拿稳。
“你这个人怎么走路没个生息。”
他不言不语的立着,我严重怀疑他的脚底生了根,他就这么深深地看着我,看得我想抬手揍他,在久久的凝视过后,我先忍不住开口的。
“你娘子...好些了吗?”
“她不是我的娘子,只是一个有婚约之人,她...已经好全了。”他说话的时候还在看我,我偏开脸。
这不都一样吗,用得着给我解释嘛。
他却兀自开口,像是自言自语,“怎样才算伤情,又什么时候该落泪呢,你教我。”
我听了这话也大为不解,他这是反思我说过的话了,既然能反思,便是孺子可教也。
可我不知道他为何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是自顾自怜,还是别的什么计谋。一这么想又觉得脊柱发凉,不过他在知道我是罪臣之女的时候都没做什么,现在大概也不会做什么吧。
“你...你什么意思。”
其实我不怕,他一个神仙自是不会管人间的事儿的。
他似乎喝了些酒,但看起来不算是醉的糊涂,脸色微红的继续开口,“我的身份和使命不许我做个人,而我想在恢复神籍之前做一个人。”
他以前甚是瞧不上凡人的,多的是像姚方禾那般愚蠢,追名逐利的。但他不得不承认,那天看见这少女义无反顾的进入凤头陵,见她在白香村为了自己的书童哭的惨惨戚戚,有那么一分的触动。
他渴望这样,而不是像现在看什么都厌烦,做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像个傀儡一般,仿佛连呼吸都不配。
他得接近她,不过现在感觉这似乎没有开始想的那般难了。
不过这一切只是为了百里族仅此而已,到此为止,他很清醒自己在做什么。凡人不过短短几十载的光阴,命如草纸,又贱又薄,而他和她终归殊途,注定没有结果。
但一转念,真的又薄又贱吗,看她上次被妖气腐蚀的寸步难行却要去见家人又觉得此人不似表面那般弱,而是像水一样柔韧,这种人很难被击垮。
“做个人?”我思忖了一下,看他那样认真不像玩笑。
我正色起来故作老成道,“你要伤情,首先就要动情,这个动情不一定就是爱情,我可以给你是一条明路,你看见我这一摞子书了吗。”我把手里的书放在桌面,用手指点了点,“看见了吗,这书里可保罗着千千万万的众生相,有道说,读一遍不如抄十遍,你可体味人间冷暖,便知情为何物了。”
“真的?”他试探着。
我特肯定的点点头。
“可以。”
我忽地睁大眸子,哈哈!
可以帮我抄书,我在心里喊了他一声抄书小弟。
“爽快!”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察觉到自己还穿着个寝衣登时脸上一红,“还有啊...你能不能别总是随便闯进我的房间,万一那啥,你多尴尬,我多尴尬。”
“知道了。”他说完很干脆的就出去了,站在门口儿等我似的。
我迅速的套了件粗布麻裙,抱着我的书也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