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情小龙俏狐狸》宁知忆

4、心动

　　吃过午饭，下午两人继续开始干活。

　　“这些花盆要重新种些花吗？”无聆仙君的花架上有不少花已经枯萎而死，龙吟将它们连根拔起，换上了新土。

　　白耀对种花没什么兴趣，目前只关心他不在的日子龙吟会不会饿死：“随意就好。”

　　他补充道：“你看看自己喜欢什么花？”下次他回来可以替龙吟带一些。

　　龙吟举起花盆左看右看，又回头看了看满池白莲，问他：“昙花怎么样？”

　　白耀抬头望向他。

　　少年的脸在太阳下晒得红扑扑，很健康的颜色，也很干净的笑容：“清光呀。”高束的马尾因为他说话时兴奋的神情一抖一抖。

　　清光是明月的意思，而昙花素来有“月下美人”的雅称。

　　白耀心情复杂地低下头：“随意”。他有点不会应付龙吟这样单纯的小孩。

　　他心不在焉地折磨自己的菜，这那是076口中的什么杀神，分明是很可爱的小孩子。

　　“清光，你那里有昙花的种子吗？”龙吟问。

　　“没有，”白耀头也不抬，冷冷回答，“但下次可以给你带来。”

　　下次……

　　“好呀。”龙吟突然开始期待那一天了。

　　昙花的花蕊是和白耀眼睛一样的金色，像是日出时晨曦的颜色。

　　他很喜欢。

　　他希望清光也会喜欢。

　　晚饭依旧是中午没摘完的茄子，龙吟放下碗：“清光，你听说过一个传闻吗？”

　　“什么？”白耀也放下碗，听龙吟说。

　　“无聆仙君之所以叫无聆，是取自他对他的琴音无人聆的自嘲。”龙吟说，同时暗暗期待。

　　果然，白耀拿手帕擦嘴后说道：“不是传闻，是真事。”076刚刚跟他说过了。

　　他看小孩瞪大眼睛，一脸惊讶的反应，笑着说：“怎么？”丝毫不知道他已经被人套路了。

　　龙吟：“听闻无聆仙君琴技高超，也不知真假。”

　　“假的，”白耀道，“他的琴只有技巧没有感情。”这也是076刚刚告诉他的。

　　没有感情的琴音对于懂音律的人来说都是不完整的。

　　“那你会弹琴吗？”龙吟问出口后又觉得不妥，补充道，“我只是随口问的。”

　　“会，”白耀听龙吟问了半天，以为他对古琴感兴趣，“你要听吗？”

　　“自当洗耳恭听。”龙吟说。

　　他们走到一处偏远的亭台坐下。

　　其建在崖边，古老的茶青色，与周围的松柏相映成趣，悠然又宁静。

　　白耀拿出灵戒中的琴，随意拨动琴弦试弦。

　　“这一曲名为《风入松》”

　　悠扬的琴音从指尖流泻而出，白茫茫的云海在其身后，日影下的白发泛着微微的光晕。

　　随着琴音穿过时间的河流，龙吟好似看见了从前的很多日子，无聆仙君独坐此处，安静抚琴。

　　红日之中，两只白鹤飞过，像是映在太阳上的剪影。

　　笛声伴随鹤唳声奏响，一片绿叶夹在龙吟指间，突兀的笛声从他唇边传出。

　　白耀抬眸看他，连自己的旋律都顾不上。

　　叶笛声混在他的琴音之中，在其中霸道地占有一席之地，跟“音乐流氓”一样。

　　白耀止住颤抖的琴弦，闷笑声从他胸膛传出。

　　没想到他独奏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以这样的姿态加入他的琴音。

　　风吹松林，其声萧萧，齐声笑笑。

　　笛声费力地追赶琴音，像是那两只白鹤一般，最终并肩齐飞。

　　一曲终了，白耀笑着站起身说：“你的叶笛是从哪学来的？”说得还挺好听。

　　龙吟将手上的绿叶藏在身后，掩饰发汗的手掌：“是一个……故人教我的。”

　　“是朋友吗？”白耀顺着问。

　　“不是。”龙吟想了想说，“对他来说，只是认识的人。”

　　夜晚，二人分开洗澡。

　　龙吟从踏入小溪到出来只用了不到五分钟。

　　他踩在小石上，甩干头发，平日有灵术帮忙维持身体洁净，洗澡只是习惯。

　　提着打好的水往回走，龙吟坐在院子里的篱笆上吹风。

　　发梢还在往下滴水，被浸湿的后背微凉，在夏日里只觉得凉爽，而不会不适。

　　无聆仙君的仙府在云梦山的最高处，这里没有树木的遮挡，明月和繁星格外明亮。

　　龙吟抬头默数天上的星星，数到第二百七十五颗时，白耀才姗姗从院外回来。

　　他“噌”地一下从位置上站起，说道：“你回来了。”

　　白耀已经换回自己的衣服，白发垂在他身后，让他背后的肌肤若隐若现。

　　他把头发聚拢在一边，露出光洁的后颈，靠着龙吟坐下：“在做什么？”

　　露出的一只耳朵在月光下散发出如珍珠般莹莹的光泽。

　　“没做什么。”龙吟结巴地说，目光不由地看向白耀后颈上的红痣。

　　那个位置平时会被他的衣领和头发遮挡，莫名的，龙吟觉得或许是第一个见过它的人。

　　白耀顺着龙吟的目光看去，什么都没看见：“在看什么？”

　　龙吟摇摇头，白耀就将半干的头发重新散在身后，阻挡他的视线。

　　院里没点灯，月光就是此处唯一光源。

　　他们坐在这里静静听着山林中的蝉声，偶尔也会听见青蛙的叫声，还有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水流声。

　　这只是数万平凡日子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天，但或许是因为身边的人不同，一切又显得不那么寻常。

　　龙吟：“这篱笆是无聆仙君自己搭的吧？”

　　白耀疑惑地歪头，龙吟解释：“它好像比我的岁数还大。”

　　白耀笑：“不会塌的。”笑龙吟多余的担心。

　　龙吟笑笑不说话，将目光重新投回星空：“清光，你相信人死后会变成星星的说法吗？”

　　“不信。”对他而言死了就是死了，“这只是人们的寄托。”

　　“那你想过死后会变成什么吗？”龙吟问。

　　白耀蹙眉。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从前自然不会曾去预想过这个问题。

　　“石头吧。”他回答。

　　“石头？”龙吟略显惊讶。

　　“嗯，”白耀点头，很多时候他只想做一个旁观者。

　　白耀：“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待在那里，就可以见证世间万物变化。”

　　龙吟听出白耀的言外之意：“你倒是活得轻松。”

　　白耀：“这本没什么不好。”他只想随心而活，度过漫长的一生。

　　话既然说到这里了，白耀顺着问：“那你呢，你想成为什么？”

　　“草吧，”龙吟认真地想了想，“风太漂浮不定，我更想成为一棵不起眼的小草。”

　　他看向白耀：“说不定若干年后，我们还能一起结个伴。”就像在这样。

　　白耀笑：“那怎么不是树啊花啊，或者其他？”

　　龙吟看他笑也笑：“如果花被人摘走了怎么办？树也会被砍到，但没人会在意一棵草。”

　　这样，不管白耀是巍峨大山还是一颗芝麻大小的小石头，他都可以生在他旁边，与他为伴。

　　只要有风吹过的地方，它就会倔强生长。

　　“好吧，”头发已经晾干，白耀他站起来拍了拍龙吟的头，“早些歇息。”

　　龙吟用目光送他离开。

　　“小草。”突然，白耀回头朝他轻轻一笑，“龙小草。”

　　这只是俩人之间的一段随意的对话，但年长者的尊重和在意，让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出神中，龙吟一时没坐稳从篱笆上滑了下来，慌乱中又不小心把整排篱笆拉倒。

　　他被篱笆狼狈地压在地上，下意识地向前方的人看去。

　　像是被揉开的昙花，花瓣舒展，纤细的枝叶在月下轻轻摇曳。层层花瓣中是犹如蝴蝶触须一般的金黄色花蕊，沾染着寒夜里的露珠，晶莹剔透。

　　若是说洞穴时白耀站在月光下犹如神明降世，那此时他笑得眼泪晶莹的模样则是像误入人间的精灵。

　　“摔傻了不是？”白耀走过来替龙吟掀过篱笆。

　　龙吟呆愣地被他拉起，看他用手轻轻拍去他衣服沾上的泥土：“这下真得再去洗一次了。”

　　“哦，好。”龙吟同手同脚地跑走了。

　　黑色的身影一消失，白耀就收起笑容，对076说:“好感涨了多少？”

　　“涨了不少，但还远远不够。”076说，“你尽伤人家小孩的心。”

　　白耀反击：“这任务是谁下的？”

　　076沉默了，076又说了:“白耀，就没有一瞬的动心吗？”

　　动心？白耀好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怎么可能。”

　　他是最完美的任务者，从不会对任务对象动情。

　　“行我知道了，”076说，“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明早见。”

　　076总是很忙，白耀已经习惯他突然的消失。和平时一样，白耀照常吐槽076消极怠工，但这一次076连还嘴都没有，反而火速地下线了。

　　白耀愣愣地站在院子中，几次呼叫076无果后让他意识到又剩自己一个人了。

　　风从他身边经过，白耀嗅到一丝寂寞的气息。

　　正准备转身回屋，离开的龙吟又折返回来。

　　“清光清光！”白耀回头看，看见他手上拿了一束白色的花，向自己跑来。

　　他举起花，黑色的眼睛格外明亮：“你快看！”

　　白耀看向那束花，还未开放，但却能窥见它在未来某一天盛开时的模样。

　　“是昙花啊！”龙吟摇了摇花，像是小狗一样叼着鲜花，用力跑向他亲爱的主人。

　　白耀“扑哧”一下笑出声，笑出来后自己也愣了愣，等他反应过前右手已经搭上他左手的脉搏。

　　血液正在他的血管中加速流淌，白耀清晰地感受到他指腹下用力地心跳跳动。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他的身体比他的心先一步做出反应，他在这一刻竟然在为龙吟心动。

　　龙吟来到他面前，白耀垂眸看他，身高带来的差距让这一刻龙吟的眼睛里的一切情绪无处遁形。

　　他的鼻尖上沾染着泥土，手上也是未干的泥土，明明哪里都狼狈不堪，眼睛却干干净净只容得下他一人。

　　“送你。”他将花举过头顶，像个明媚的小太阳，“清光。”

　　白耀伸手接过花，捂着眼睛，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