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情小龙俏狐狸》宁知忆

11、秘密

　　东方·不眠海

　　敖辰回到龙宫时，小心地避开了所有人。

　　顺着记忆里的路线走去，他来到了当初龙战带他来过的密室中。

　　顺着通道走进去，敖辰闻到浓重的药水味。

　　下面空气不流通，这一路上掺杂着很多让人作呕的气味。

　　两边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整齐排列营养罐堆放在两旁，中间存放着和龙吟相似容貌的“人”。

　　在当时，龙战许诺将龙族下一任族长交给他不久后，龙战就递给了他一瓶药。

　　黑色的，味道发酸发苦，敖辰尝不出来具体的味道，只知道喝下药后的他很痛苦，没多久就陷入昏迷之中。

　　等他再次醒来后，他就来到了这间密室，窥见了龙族最大的秘密。

　　龙族在以龙吟为原型制造玄龙。

　　“族长，”敖辰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听见有人低声向龙战汇报，“转化失败了。”

　　龙战的目光看向他，眼神中流露出可惜的神色。

　　真是好笑，他在面对龙吟被追杀时都未出现过的神情，竟然会出现在他身上。

　　龙战缓缓走过来：“你醒了。”他看着敖辰身上深蓝色的鳞片：“真是失望。”

　　敖辰是他挑选出最有可能转化为玄龙的人，如今竟然失败了。

　　而这周围有无数转化失败的“失败品”，破损的龙鳞，变异的龙角，尚未化成人形的四肢，敖辰差一点就成为了其中一员。

　　他干哑着嗓子问龙战：“这……才是您选择我的原因吗？”

　　龙战什么都没说，但敖辰已经从他的沉默中读到了回答。

　　在龙吟之前，敖辰曾是这一辈龙族人中最强的存在。

　　他是人族与妖族的混血，拥有变异的冰系灵根，是近万年除龙渊外最快抵达灵境的人。

　　原本他以为这样的自己成为下一任的龙族族长是板上钉钉的事，直到拥有最强血脉的龙吟出现了。

　　他的出现打破了他的一切计划和幻想，让他引以为傲的天赋自信跌入谷底。

　　“你回来了。”

　　龙战出现在身后，敖辰惊恐地回头，单膝跪地行礼：“族长。”

　　虽然将头发梳得精神，但岁数已大的龙战依旧没办法掩饰脸上苍老的痕迹。

　　深蓝的头发花白一片，这位龙族从前的最强者，正在以众人看得见的速度老去。

　　“你和龙吟怎么样？”龙战问，看向那些玻璃罐中的“人”，“他还是老样子吗？”

　　没想到龙战会关心龙吟的情况，敖辰当即挑了些重点的话回答：“殿下的灵根依旧没有恢复的迹象，双眼和双腿也是，我还在想办法。”

　　龙战摆摆手：“算了，活着就行。”他让敖辰站起来，带他去看最新的成果。

　　这一批玄龙要比之前敖辰看见的完整很多，但依旧和他看过的龙吟的完美之躯不能比。

　　“族长，”敖辰纠结了会，问出此行的目的，“您之前为什么让我去监视龙吟？”

　　世人皆知他是龙吟的副将，但只有他知道他是龙战派到龙吟身边的一颗棋子。

　　目的是观察龙吟是否有异心，如果有，无需汇报，当即抹杀。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选龙吟作族长吗？”龙战说。

　　敖辰诚实地摇头。

　　“龙渊。”龙战说出一个名字，那是龙吟前龙族最纯正的血脉，“他和龙吟一样，太强也太危险了。”

　　“一念之差就可能为族中带来灭顶之灾。”

　　龙渊残害无数无辜妖族人族子民，所犯下的罪行就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我已经犯过一次错了，”龙战说，“绝不容许自己再犯相同的错。”

　　因为龙渊，龙族差点被从上古四族中除名，被夺去镇海神塔，沉入海底，永世不见阳光。

　　龙战触上营养罐的壁上：“所以我想将这股力量为自己所控。”

　　“龙族离不开玄龙，但不需要一个随时会失控的玄龙。”

　　“可……”敖辰想起龙吟的所作所为，“龙吟一直很听话。”

　　那三年他们出去征战，龙战说打那里，他们就打那里，一度被外界称为龙战的“走狗”。

　　龙战笑：“再听话能有傀儡听话吗？”只要龙吟有意识，就始终是一颗隐形的炸弹。

　　敖辰说：“这才是您后来让我去救龙吟的原因吗？”

　　因为龙吟灵根尽废，双目失明，双腿无力，所以他对龙族不再有害，只是一个普通的龙族少年。

　　在龙战的沉默中，敖辰继续问：“这也是封他为龙族太子的原因吗？”

　　这是对龙吟迟来的补偿，一个虚无的头衔，除了荣誉加身，什么都为他带不来。

　　“谁叫他身上流有玄龙血脉，”似乎被碰到逆鳞，龙战说，“我龙族的血脉岂会如此脆弱？为龙族献身是他应该做的！”

　　“这就是他的命！”

　　“不。”敖辰无力地摇头，曾经他也以为为龙族献身是他的宿命，可那时的他将带领龙族回到上古四族之首为毕生心愿，“您从来没问过龙吟想不想。”

　　龙战似乎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勾起唇，像是讥讽：“这重要吗？”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龙战说，“三岁孩童都懂的道理还用我说吗？”

　　龙吟的想法重要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上流着怎样的血。

　　他看着敖辰说：“不妨问问那些上战场的将士，有多少是自愿出征，又有多少是被逼无奈？”

　　“哪有什么想不想，要不要，愿不愿，”龙战的声音铿锵有力，像是一击击重锤砸在敖辰心上，让他引以为傲的信仰就此破碎，“龙吟不上谁上，他一个人就能敌百人，没有他，你以为你们能胜吗？！”

　　玄龙血脉让龙吟在战场上战无不胜，大家都信赖这个最小的弟弟会带领他们获得胜利。

　　但从来没有人关心龙吟想不想，身上有肩负着多大的压力。

　　只有整日监视他的敖辰知道。

　　“敖辰将军！”

　　敖辰离开密室时，昔日的战友追了上来，他看着刚才敖辰离开的地方，小声对敖辰说：“又跟族长吵架了？”

　　自从龙吟受伤后，这个往日里最尊敬族长的人每回回来都会跟族长大吵一架。

　　敖辰笑笑，并不打算告诉他们实话：“跟族长产生了点分歧。”不算吵架，只是单纯的理念不同。

　　将士甲拿出一包东西递给敖辰：“这是我们几个兄弟一起攒的，你看看能不能拿它给龙吟殿下换些东西补补。”

　　敖辰低头看去，是一些海兽身体上值钱的部位。龙族久居深海，那些将士只能靠猎杀一些海中妖兽额外挣点灵石补贴家用。

　　“不用，”敖辰推了回去，“龙吟说过不让我收。”

　　龙吟在军中威望很高，敖辰不得不搬出他说：“你们知道的，我现在都得顺着他，生怕他哪一天不高兴就不吃药了。”

　　龙吟是当初他们那一批出征的人中最小的，大家除了爱戴他尊敬他，也格外照顾和喜欢他这个弟弟。

　　“那可不行，”众人又拿出提前写好的信件，“这你得跟他好好说说，药必须吃。”他们都等着龙吟身体恢复的那一天。

　　敖辰笑着和平时一样接过大家递来信件，足足有十多封，每回他回龙族都能收到。

　　他笑着跟大家告别，在众人离开之后，娃娃脸上的笑容突然停止，露出与外貌不符的阴沉和冷漠。

　　敖辰在回龙吟身边前，又独自回了一趟二人一起住了两年的小屋。

　　屋中放着那把旧了的轮椅。

　　他坐了上去，视角顿时矮了一大截，他又试着闭上眼去想象龙吟坐在这里的心情。

　　刚刚还很熟悉的屋子在黑暗中一下变得陌生起来。

　　敖辰试着操控它，小心地避开路上可能会碰到的障碍，但依旧走走停停，不是轮子卡住就是方向不对。

　　他像个无头苍蝇在屋子里乱转，终于懂了那两年里的时间内为什么龙吟会从暴躁易怒再到死气沉沉。

　　他被困住了，因为这把轮椅，又因为自己的眼睛，他被困在黑暗之中。

　　敖辰双手撑在膝盖上捂着脸。

　　他又想起那天他看过龙战寄来的信件后对龙吟说的话。

　　“龙吟，”他拿着信的手在颤抖，“族长有令，我将在一日后带领所有将士回到族中。”

　　于是他将手背在身后，不敢看龙吟黑色的眼眸。

　　剩下的三个字反反复复在嘴边盘旋：

　　“除了你。”

　　敖辰挫败地揉了一把自己的脸，他又想起白耀说过的话：

　　“问题在你心里有没有把他看成你的好友。”

　　有么？曾经有吧。但在理想面前，朋友又能算得了什么。

　　他也说不清后面照顾龙吟是为了赎罪还是其他，那朵冰蓝色的烟花升起时，敖辰闭着眼睛都能看见龙吟当时燃放他的神情。

　　带着一丝茫然和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看见，就算看见了又会不会来实现诺言。

　　他没有实现的约定，为什么白耀也不去实现。

　　敖辰无数次看着龙吟守着那束花，就像无数次看见了龙吟燃放烟花的决心。

　　“龙吟，我保证，只要这个亮起，不管我在哪，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

　　送给龙吟的烽火是独一无二的，跟后面拿给其他将士的都不同。

　　那上面放了他的一丝神魄，不管龙吟在哪点亮它他都会看见他的位置。

　　那一瞬间他是真心的。

　　可真心瞬息万变，就像那朵烟花只在空中驻足了一秒就彻底消散在了风中。

　　他没去。

　　那朵烟花亮起时，他喝下了那瓶转化的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