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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假白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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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死而复生的贵妃薛灵儿,一副侍女装扮,来打听一个厨娘,当年做一碗毒面条,杀了自己。
害死她的凶手不光谨慎,而且多疑,因为多疑,所以不会动这个厨娘,因为多疑,薛灵儿和丹阳县主不能派外人去追查这个厨娘,否则一定会被察觉,有人在查安国公府当年的事。
但是在一帮厨娘的闲聊之中插上几句,则无伤大雅,于是她问:“有一位齐娘子,怎么没见?”
一个厨娘不以为意:“姓齐的有好几个,哪个齐娘子?”
薛灵儿假作不经意:“我记得是操持得一手好面食,三年前随县主娘娘进宫,也是来煎药,跟她攀谈起来,原来我们是同乡呢,隔了几条街。”
“你说的这个人我知道,被锦衣卫指挥使夫人要走了。说是做的面食实在可口,恰好有一次,周指挥使立了军功,特意恩赏家眷进宫领赏,跟皇后娘娘请的赏赐。”另一个厨娘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
薛灵儿兴奋不已,只面上不露出来。
她全都猜对了。
真正的毒药和在面条里。
安国公府被屠杀满门,和薛贵妃被毒杀,是有预谋的同时进行。
她们如果动手追查宫人进出来去的案宗记录,第一时间就会被发现,锦衣卫的眼线本就无处不在,何况这事情本来就是锦衣卫一手操办的。
但锦衣卫指挥使,也只是别人手上的一把刀,他家没有嫔妃在后宫。策划下毒计划的,是非常熟悉后宫的人,只能是哪个嫔妃的家族。
薛灵儿假作无事,炖煮完汤药,回到坤宁宫奉上。
在回坤宁宫的路上,一座八角亭内有人登高远望,一眼瞥到了她。
皇帝沈清远,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甚久,身心疲累,看秋日清和,便出来信步一回,望一望远山,歇一歇双目。
却没想到,瞥见一个侍女,看服饰是哪个亲王府上打扮,可是脸容看上去却有异样的熟悉感。
像谁呢。沈清远努力地想了想。
想起来了,像宋汝璋新娶的夫人,前些日子进宫封诰命的那个女子。
一个痴傻的臣妻,怎会给他一个九五至尊,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大约是那日……坤宁宫的正殿内,斑驳的阳光和清新的草木香气中,那女子脸上一闪而过的熟悉笑容……
沈清远忍不住一阵恍惚。
薛灵儿并不知道,皇帝的眼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只顾一路前行,把汤药奉上,由丹阳县主带着,一路顺顺利利的出宫。
二人下一步查探,又回到了指挥使周从深府上。第二日,二人便去周府拜访。
如今的县主和薛灵儿,与周府的女眷混得熟了,来了只是日常闲坐,品香,饮茶,赏花。
周夫人有一园子精心养护的花卉,四季都有珍稀异种可以赏玩,虽然不解为何丹阳县主对花道生出了兴趣,但总之是天上掉了馅饼,连带周夫人和小姐在京城交际圈的圈层提升了两级。
多来上那么几次,宾主都不拘束,周夫人有时候自去忙碌,留下二小姐周宜娘陪贵客,宋夫人薛氏和这二小姐,虽然一个是新妇,一个是未嫁女,但年龄相仿,二人经常嬉笑打闹,异常亲密。
这日,二人又追逐嬉笑过一轮,各自在歇息喘气,丹阳县主在旁闲闲问道:“本宫昨日去见皇后娘娘,说起宫内面点,有一次异常合乎口味,再一问,说那位厨娘到了尊府上。令尊大人这尊荣宠爱,可当真是非同一般啊。”
这话人人爱听,周宜娘也笑得合不拢嘴:“娘娘说的这事,好像是几年前了呢。”
薛灵儿拍着手帮腔:“什么东西这么好吃,让她做点我尝尝。”
县主拍打她肩膀一下:“就属你嘴馋。”
周宜娘很遗憾扫了贵客的兴致:“可惜这厨娘不久就病死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心不狠手不辣,怎么做锦衣卫的头子。县主微笑转了话题:“宜娘该商议亲事了吧。”
周宜娘已经及笄,心里也知道这回事,但被人当面提起,还是害羞不已:“娘娘再取笑我,我就不陪你们玩了。”
县主这才提到正题:“害羞什么,你们家的小姐人才出众,满京城的儿郎都要上门呢,就说三年前你姐姐,是不是方家和叶家,两家争的最厉害。”
这是薛灵儿事先安排好让县主套问的,方家是方淑妃家,叶家是叶嫔家,这两个嫔妃,当年与薛灵儿争得风头最劲,不亦乐乎。
两家都是高门显贵,但周宜娘还嫌不足:“其实还有李家,宁国公家。”
县主表现出微微诧异的样子:“哦?这我倒说漏了。”
周宜娘又显出几分遗憾之情:“李家行事低调,不似那两家张扬,不过李家公子的相貌风度,是最好的,门第也是最高,我姐姐也属意他,后来不知怎么,没成。”
薛灵儿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
宁国公家,是李妃的母家,跟薛灵儿一样是武将之家,却并非靠数年军功起家的新贵,是真正的百年望族,周宜娘所说的“门第最高”,一点不虚。李妃李丽娘,虽然性子好胜些,爱与薛灵儿相争,但整个李氏家族,李家人,却都是有根基有底蕴的世家大族做派,并非趋炎附势随风倒的浅薄之辈。
她事先叮嘱县主,故意不提李家,就是要勾出周宜娘的炫耀之心,透露更多的细节。
公子相貌又好,门第又高,姑娘最属意的人。那么婚事为什么没成呢?
因为根本就是一个假的求亲。
这件事为的是,临时把毫无交集的宁国公和周指挥使拉在一起,二人凑在一起的时候,旁人不会起疑心。
旁的不说,那李公子自幼随太子读书,出入皇家禁苑,教养得丰神如玉,多少世家贵女、名门淑媛,攀他还攀不上,怎么可能跟锦衣卫头子的女儿求亲?
薛灵儿对于安国公李世雄,可以说非常熟悉,盖因为,李世雄是她父亲安国公手下带兵打仗十年之久,因为李世雄一直没带家眷,薛灵儿跟李丽娘不熟,入宫之后也合不来,但对于李世雄,那是从小跟在他身后,“李叔李叔”叫着的。
想到此处,她浑身的血都冲上了头顶。
这些日子以来,她猜疑这个猜疑那个,万万想不到,对她和安国公下死手的,是李世雄和李氏家族。
百年望族,树大根深,这就很麻烦了。
计划周密又狠毒,也的确应该是文臣武将俱全的李氏风格,绝非李丽娘那个浆糊脑子一人想得出来。。
薛灵儿忽然坐不住,对着县主可怜巴巴说道:“县主,我突然觉得好冷。”
县主口内关切一句“别是着凉了吧”,起身对周宜娘告辞。
远远的,周夫人正在指挥管家备办好饭招待贵客,看到宋夫人薛氏脸色突变,二人起身告辞,心内忽然起了一点疑窦,颈后寒毛微微竖起。
待客人告辞后,周夫人实在忍不住,走上前来问女儿:“她们……都跟你聊了些什么?”
周宜娘脸现羞色:“聊了姐姐几年前议亲的事情。”
周夫人松了口气。几年前的事,大约没什么要紧的,她家主是专门替皇家做阴私活计的,若是有人打探眼前的事,可是不得不防。
周夫人的心思,马上转到眼前来:“议亲的事,若是县主娘娘能出面……”
县主携着薛灵儿的手登上马车,把帘子放下,方放开她的手。她的手冰凉,脸色苍白,娇柔肩膀瑟缩着,身子微微发颤。
县主把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身上,替她拂去额间碎发:“这就叫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正经大事,是该搞明白,对付李氏这种百年望族,安国公还有没有什么故交可以拉拢依靠。”
薛灵儿思忖半晌,点了下头:“明日下午,我们去秦国公府。”
县主这么一安慰,薛灵儿缓过来不少,感觉身子变暖和了,轻轻答应一声,二人没再说话。
宋夫人薛氏,对于已故薛贵妃的遭遇越来越关情,县主并没有感到诧异。托梦一说,姑妄听之,托梦还是附体,都不重要,无论如何,能帮到她,最重要。
次日下午,县主带着宋夫人薛氏,来访秦国公府。
人人都知道,最近丹阳县主专门结交武将刑名之家,这当然不是第一次来。安国公府这艘巨轮沉没之后,武将刑名之家,一个都没受牵累,反而在兵权和权位上,多多少少都沾了好处,也是朝堂巨变之中亘古未有的稀奇事。所以薛灵儿在一开始,完全无法锁定目标,只能是普遍撒网,先摸一遍再说。
迅速得势的,有李妃和叶嫔的母家,李妃的家族甚至迅速上升为武将之中第一世家。如今摸清楚了,果然,是饮了安国公府上百口人的鲜血,才得以上位。
想到李世雄和李氏家族,马车上的薛灵儿咬紧了牙关。如今三年过去,安国公府背负谋反大罪,亲友故交,都已凋零。有希望能争取过来,联手对付这个强敌的,只有眼下这个秦国公府。秦国公秦邦业,在玉门关的时候,就是她父亲薛怀义的副将了。
秦国公府,与宁国公府李家,并称为本朝百年望族的两大家族之一,祖上是读书发迹,秦国公秦邦业也是武将中不多见的儒将,安国公府一夕陨落,唯有秦国公府,没有凑上前去捞取什么好处。
不忍在昔日上司的尸体上喝血食肉,这也正是百年家风,儒将气度,叫人不得不说心生佩服。
薛灵儿前几次来到秦府,因是父亲的部属故交,少年时候比邻而居,早就生出了半个母家的亲近感,如今再一想到他能念旧日情分,忍不住更生一份孺慕之情,胸口一阵酸涩上涌,眼眶半湿。
正情绪上涌,无法自持,马车停下,听身畔的丹阳县主轻轻咳嗽了一声,明白她是提醒自己,赶忙收回心神,跟在县主身后下了马车,专注留神眼前情景,疏散情绪。
眼前这百年不倒的世家府邸,南海阴沉木的高敞大门贵重威严,门口两个巨大的石狮子,栩栩如生的雕工与气势,安国公府也要逊色几分。
走入大门,便路过花园的院墙,只见里头林木高耸入云,郁郁葱葱之势透出墙外,这秦府花园虽占地比不上御花园,论气势已经有五分像了。想到安国公府拜李世雄所赐,如今是一片焦土,薛灵儿情绪再次翻涌。
用尽全身之力,控制了上涌的情绪,薛灵儿对着此间的主人,露出开心的笑容。
迎上来的,是秦府三小姐秦若雪。
秦府有三位嫡出小姐,大小姐秦若月,比薛灵儿还大上两岁,如今是宫里位高权重的秦贵妃。
薛灵儿跟这位大姐姐同时入宫,虽然二人有皇宠之争,但因为秦若月为人处事娴雅合度,处处周全,又有少年时候比邻而居的情分,在后宫的明刀暗箭中,也是薛灵儿一个可以不设防的依靠。
二小姐秦若晴,比薛灵儿小上四五岁,上次来的时候听说,出阁之后竟然一病夭亡,可惜了如花的年纪。
三小姐秦若雪,比薛灵儿小了七八岁,当时在边关的时候,头上梳着歪桃辫子追着薛灵儿,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如今薛灵儿坟前草木已拱,她倒是长成了亭亭玉立的二八少女,正和宋夫人薛灵燕、指挥使千金周宜娘,是年纪相仿。
如今对故人有了新的认识,薛灵儿留神打量起秦若雪,却也不得不服,不愧是百年世家,书香门第,无论公子小姐,秦家儿女都自有一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度。
拿眼前的秦若雪来说,论样貌和周宜娘也就相仿佛,二人都是二八少女红粉绯绯,娇艳似海棠,可比起周宜娘,举手投足间,身姿仪态硬是多出来一股兰心蕙质的气质,这便多了一份优雅韵味,如同一幅画一般耐看,令人观之不足。
打量之中,薛灵儿心中遗憾,可惜那位二小姐秦若晴,长成之后是什么样子,无缘得见了……
忽然一个念头一转。“嫁人不久,一病夭亡……”
宋大人那心上的白月光似乎也是这样。
前世他那么起劲儿的与自己作对,弹劾梧桐宫……秦贵妃固然低调大度,不那么介意被梧桐宫压制之苦,但姐妹连心,会不会是秦若晴为了帮长姐秦贵妃出气,而授意他所做,就像金贵人那个竹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