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烛》一竹秋

11、我们两清

　　一场闹剧在凌晨两点结束，陈然在大致了解完这两人的情况就把他们放了，并且还叮嘱他们洗完澡就抓紧睡觉。
　　“等会我洗完澡之后你不会还要进我房间吧？”陈喻刚刚被陈然打得两只手掌都肿了，火辣辣的疼都让他产生心理阴影后怕。
　　陈然看他：“不进。你伤口还疼不疼？”
　　陈喻摇摇头，本来伤口就不怎么深，而且离他打完架已经过去两小时将近了，要疼也是两个小时前裴景冥帮他涂碘伏的那会才疼。
　　“行。那你以后还敢不跟我和你二哥报备吗？”
　　“绝对不敢！”
　　陈喻要多真诚有多真诚，但面前的陈然却看着不说话了，紧接着就突然上手捏着他脸拉了两下。
　　“干什么？疼，别扯我了。”
　　陈喻打掉了陈然捏着他脸的手，撇撇嘴有些不开心。
　　“长点记性。”陈然说，“今天过后除了突发情况就别打架了，你跟个公主一样这么金贵，打个针都能哭半天…”
　　“等会，你不要污蔑我。我打针什么时候哭过了？”陈喻不是很满意，“而且我也没有那么怕疼了好吧，最起码上初中之后我就没有哭过了！”
　　“是是是，不哭你还挺自豪的是吧？”
　　陈然被陈喻逗笑了，后者朝他得意地哼哼了两声，表情确实挺自豪。
　　“哈…”
　　陈然没话说了，他摇了摇头丢给了陈喻一套新的睡衣，尔后着就用手指了指裴景冥住的那间客房，示意陈喻把睡衣送进去。
　　“哦。”
　　陈喻应了一声，他敲门进客房的时候没想到裴景冥会在写题，一时间还挺蒙圈。
　　“你还有精神啊？”
　　裴景冥抬头看了眼陈喻，他握着笔在选择题写上个A，随后才不紧不慢“嗯”了一声。
　　“这是我哥那里备着的，是新的，码数应该合身。今天麻烦你了，跟我回来遭挺多罪的，但我也真不是有意的希望你能理解。”陈喻说着把新的一套睡衣放在裴景冥旁边的床上，随后他就有点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鼻尖看着裴景冥迟迟不动身心生困惑。
　　“毛衣。”裴景冥把那页的选择题做完了才放下笔，抬头看向陈喻时眼神平静。
　　“…天太热了你还是穿薄睡衣吧。没事，你睡在这没人会打扰你的，早上起来你再穿校服外套。”陈喻怔了一下说。
　　他面前的人裴景冥缄默了一会，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
　　陈喻回了房间，他把关机的手机冲上电，洗完澡回来刚开机之后就弹出来了裴景冥的消息——结账。
　　很言简意赅。
　　陈喻心怀歉意，特地发了之前说的两倍过去，结果裴景冥刚收完钱就发微信过来了。
　　裴景冥：多了。
　　咔嚓：我知道，但是感觉有点对不住你。
　　裴景冥：多了。
　　…
　　陈喻心说这人还挺有原则的是吧？
　　他突然被逗笑了，然后裴景冥就发回了一个红包给他。
　　陈喻没收，他刚想打字说不用，裴景冥就像是预判了他的心思，给了他一个震慑力极强的字。
　　裴景冥：收。
　　陈喻收了，开了一看是三百八十。
　　！？
　　咔嚓：你干什么啊？怎么只要了雪糕钱？
　　裴景冥：今晚的事情抵你帮我这件事，我们两清。
　　咔嚓：？
　　陈喻盯着那条微信半天没回过神，他心里莫名就升起一股无名火，盯着盯着“两清”这两字就被气笑了。
　　“神经病。”
　　骂了一句陈喻就把手机扔床头充电了，他灯关了打算睡觉，睡之前又不知道脑抽什么，非得把屏幕开了，在微信聊天框找到裴景冥，把他的备注从全名变成“怪人”两字。
　　×
　　触目惊心的伤疤覆满身躯，裴景冥小心翼翼地用卫生间里备的一次性毛巾擦拭身体，这些大多数是玉淑芳打出来的，平常玉淑芳只会用扫帚打，不开心了就用什么鞭笞，最严重的时候就是喝醉酒的时候，甚至想拿刀砍他。
　　成疤了…
　　摸着手臂上那道长长的疤痕，裴景冥凝眸看了很久。
　　那是两年前玉淑芳弄的，幸好没有用刀割到大动脉，在他的印象中当时是血流了一地，玉淑芳歇斯底里尖叫一声把楼下的人引来了，他面无表情地被一堆人慌里慌张的送去医院，弄到大半夜事情才落幕，最后还是在郭正明家睡下的。
　　很累，裴景冥把一切处理完后才把客房里的灯关了，他躺在陌生的床上睡不着。
　　没有了那股若有若无的难闻气味，倒显得不适应了。
　　裴景冥翻了个身，他想。
　　如果今晚陈喻没有执意让他过来，他大概会在榕树下坐等到男人离开。
　　早就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他记事开始玉淑芳就是这么教导他的。
　　“等会有一个叔叔过来，他没有出来你就不能回家，听见没有?”
　　回忆中的玉淑芳就是这样凶巴巴的语气跟他说话，然后拽着他的衣服下楼，把他丢在大榕树下就回去了。
　　之后的每一年都是时长不限，季节不限，只要玉淑芳这么说了他就必须照做。
　　但总是会有意外的，七岁那年裴景冥在榕树下等了太久了肚子太饿了，在门口踌躇了好久好久才决定敲门。而结果就是门里的男人出来问他是谁，玉淑芳赶紧随便套了衣服出来说是别家的小孩自己先把他送回去，然后就攥紧了他的手腕下楼了，一直往巷子里走了很久很久才诘问他干什么要回来?
　　“肚子，饿…”
　　裴景冥一路上小手手腕被攥得好疼，他眼含着泪光不敢说，玉淑芳看着他这副委屈的样子就来气，松了手之后就把他裤子脱了在他屁股上狠狠打。
　　“妈，妈!”
　　“闭嘴!”
　　歇斯底里的哭喊声被玉淑芳狞厉打断，裴景冥两只小手紧紧捂住嘴，他的泪珠断续着哗哗地流在手上，屁股每落上一个火辣辣的巴掌印他的身体就闪颤一下，喉咙里堵着万千的委屈难受说不出。
　　被打了二十来下玉淑芳终于停手了，她把裴景冥的裤子拉上去，指着他的眉心问：“长不长记性?”
　　裴景冥点点头，眼泪一点点从眼眶迸出，他的手死死捂着屁股，生怕玉淑芳生气了又要脱下来打。
　　“今天你别回家了。”
　　玉淑芳丢下一句不负责任的话就回了家，裴景冥在原地蒙了好久好久，最后瘪着嘴，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
　　还是会疼。
　　凌晨三点了，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裴景冥还是能记起来那天玉淑芳看他的眼神。
　　是很厌恶，很凶狠的。
　　那为什么还要把他生下来呢？
　　裴景冥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睡不着打开了手机去看，屏幕上还是一个小时前陈喻发给他的。
　　咔嚓：?
　　呆呆的，裴景冥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点开了微信聊天框，在屏幕的键盘上发呆了半天也没有发出一个字。
　　遽然。
　　咔嚓：你到底想说什么？
　　咔嚓：看你十分钟了还没有想好要这么跟我说，有没有这么纠结?
　　裴景冥有点惊愕，他还以为陈喻睡了，没想到大晚上还盯着两人的聊天框这么闲。
　　又来一条。
　　咔嚓：有事说事啊，别装没看见。
　　裴景冥指尖在屏幕上停滞了半天，才打出两字。
　　裴景冥：睡了。
　　?
　　“神经病。”
　　陈喻在厨房里倒完水猛地一口灌入了嘴，他看见对方回的两字忍不住怒从心生，冷笑随出。
　　所以呢？
　　他等了十几分钟就盼来裴景冥两个字是吧？那他等这么久的意义是什么？
　　为了不让自己更生气，强行把怒火压下去后陈喻就回房睡觉了。
　　从现在开始，他不再对裴景冥抱有任何的期待。
　　陈喻发誓。
　　×
　　早上陈喻是十点醒的，他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裴景冥已经不在了，尔后就打着哈欠问沙发上的陈剧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我哪知道?我六点起了出来就没看见客房有人了。这小子还挺有礼貌的，里边被子睡衣都叠好了，还有进门让他换的拖鞋也摆的整整齐齐，不留一点味。”
　　陈剧的语气看样子是对裴景冥挺满意的，陈喻听着有点意外，倒不是对裴景冥的礼貌，而是对裴景冥离开时间。
　　三点他还看见这人在对聊天框纠结发消息，然后问了之后就说睡了，再结合起陈剧的话…
　　“不会是一晚上没睡吧？”
　　陈喻有点错愕，他越想越觉得可能，但裴景冥睡眠质量有这么差吗？
　　“在那嘀咕什么呢？陈喻你在打什么小算盘?”
　　陈剧一句话把陈喻拉回了思绪，陈喻朝他翻了个白眼，贱兮兮道：“在想怎么暗算你家里就剩我和大哥!”
　　“那你想的可真美，凭你的智商八辈子都暗算不了我。”说完陈剧就回房了，对陈喻的愤懑样子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