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落》鱼一舟

11、第 11 章

　　真的站得近了一些以后，陆玙的耳膜有点受伤。
　　周围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显然这场“友谊赛”不仅仅是友谊赛。于观看的人来说，要么是真正和对面班级的一场较量，暗自希望自己班更胜一筹，要么则是一场纯粹的视觉盛宴。

　　陆玙以前对各类运动都敬而远之，也不怎么看别人打篮球。理由也没什么很特别的，就是觉得球在地上打来打去再在手上传来传去全是灰尘，看到就想帮他们弄点洗手液来洗个手。
　　可是今天这一场倒也真的引起了她一点兴趣。

　　但她不太懂具体的规则，于是转向百事通周晴：“你弟弟那个是什么位置？”
　　周晴看了一眼：“控球后卫。”然后又补充道：“平时这种比较随意的比赛他们也就随便玩玩，不会特别计较位置。都是想在女生面前耍帅罢了。”
　　路星城又进了一个三分，引起一阵掌声和欢呼。有个胆子大的班里同学喊了句：“弟弟好棒！”路星城班上的人不遑多让：“班长好样的！”

　　陆玙笑了笑：“确实挺帅的。”

　　周放进了个完美的篮板球，周晴嗤笑了一声，抱臂道：“你看周放那个小兔崽子，五年级之前一直胖得跟个——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走两步路就大喘气，我出门都不想告诉别人他是我弟。后来为了跟路星城那个小子一起打篮球比赛，开始运动减肥，现在就成这样了。”抬了抬下巴示意眼前人的“面目全非”。

　　陆玙诧异道：“这不是挺励志吗。”
　　周晴瞥了她一眼：“我的意思是你要是好好运动不至于跑个三千米像要过去了一样。”
　　陆玙：“……”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路星城打起球来很专心，眼里向来就只有场上的队友对手，还有那一颗球，别人的声音或是视线对他造不成干扰。
　　尽管今天的表现确实有那么点孔雀开屏的意思。
　　确实有那么点故意要引人注意的意思。

　　结果在刚传完球给队友，正要转身跑场的时候，刚好就看到陆玙和周晴站在一起，周晴微微俯了俯身，在她耳朵边说了句什么。
　　陆玙就笑了。
　　乍然灿烂的一个笑。从第一次见面就几乎没有见过她脸上这样生动的表情，路星城几乎可以想象她眼睛弯起的弧度，还有那颗泪痣、不再冷淡的模样。

　　但刚要剧烈调动脚部力量时的走神是致命的，听到脚踝那块扭动的声音传来的时候，路星城心里第一个反应最先从嘴里蹦了出来：“操。”

　　下一秒，他光荣摔在了地上。

　　惊呼声替代了欢呼声，场上比赛马上中止，周放和彭臻最先过来看他脚的情况。
　　一大堆人围了上来，路星城此刻真的有点希望有个地缝让他钻进去。
　　多久都没在篮球场上受过伤了？突然来这么一回，还偏偏是在……

　　彭臻先撩起他的裤腿，问道：“先看一下能动不？”
　　很明显是不能。疼到他现在一出口就想说国粹。可是比起脚上的疼，路星城更感到五内郁结，脸今天算是丢完了。
　　只不过看上去就只是耳朵红了一点。

　　“脚扭伤了？先别动，来俩人把他送医务室去看看。”
　　张雯雯也过来了。路星城初中时候待过她的篮球队，和他也熟，还不忘打趣道：“路少爷多久没受过伤了？怎么今天栽了？”

　　好，现在不是“脸算是丢完了”。
　　“算是”两个字可以删掉。

　　“来来来先送你去医务室再说。”周放绕过他胳膊就往自己肩膀上搭，彭臻揣起他另一只胳膊，两人把他架了起来，仨人个子都不矮，这么一看真有点两肋插刀那个意思。

　　篮球赛乍然中止，路星城班上几个要好的男同学跟了上去看情况。许多女生也是一脸关切地看着他们离开，心思柔软，对着好看的人往往更柔软。

　　站在外围的陆玙刚刚也看到他摔倒了，但迅速围过去的人实在是太多，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又不便于往里挤，所以最后也只是看着他们一行人扶着伤员离开。
　　“打篮球脚扭伤会很严重吗？”陆玙问周晴。
　　周晴回道：“可大可小吧。不过路星城怎么会在这么随意的场上受伤？这是一个暑假过去技术还退步了？”
　　陆玙没多想：“可能是一不小心。”

　　路星城被送到医务室后，好巧不巧，今天值班的又是上次他导航带陆玙来看眼睛的那个医生姐姐。
　　姐姐见了他还挺高兴：“哈喽小帅哥，你这是怎么啦？”

　　周放放下路星城的胳膊抹了把汗：“□□真是服了，你看着也挺瘦怎么那么重？”
　　彭臻也累得够呛，但也不忘损他：“你自己虚，自己不行。”然后转头对医生姐姐道：“姐姐你看看他的脚怎么样，刚刚打篮球的时候扭了一下。”

　　姐姐过来帮他看的时候很随意地开了句玩笑：“怎么没见你上次身边那个漂亮小姐姐跟着？”

　　路星城心里黯了一下。刚刚虽然觉得丢脸，却也扫视了一圈围过来的人。两个班的都有，男的女的都有，形形色色。
　　就是没有她。

　　嘴上却散漫道：“姐姐忙。”

　　彭臻和周放这下是异口同声：“操？什么漂亮姐姐？”

　　*
　　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胡佳料定他们上完体育课没心思再学，就下规定以后这节课都用来自习。
　　陆玙却做题做得有点心不在焉。

　　心不在焉一直持续到彭臻回到教室之前。

　　胡佳在讲台上坐着，听到响亮的报告声之后问：“你去哪儿了？上体育课没过够瘾还要打包带点？”
　　彭臻嬉皮笑脸：“哪儿啊佳姐，一个小学弟在体育课上受伤了，我助人为乐把他送医务室去了来着。”
　　——只不过顺便回来的时候经过小卖部还买了点零食。
　　这话当然没说。
　　胡佳笑骂：“快回座位上写作业吧你。”

　　彭臻回到座位上。
　　一开始还坐直了身体仿佛在冥思苦想一道题的样子，搞得陆玙也不好意思问，生怕打扰了他好好学习。

　　结果胡佳刚被叫走去年级组开会，彭臻马上转过头来问周晴：“晴姐，你知不知道路星城新交的女朋友是谁？”
　　陆玙写字的笔顿了一下。
　　周晴嗤笑：“什么叫‘新’？你见他谈过？”

　　彭臻叹了口气：“刚刚在医务室盘问了老半天，闭着眼睛就是不说。我怀疑这次可能是真的。”
　　周晴刚好轻飘飘演算完最后一步，把书一合。彭臻自顾自道：“那周放可真是要难过死了。”

　　陆玙在一旁问道：“和周放有什么关系？”
　　彭臻凑过来，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这你就不懂了吧，说好一起单身，谁先谈了恋爱谁是小狗。”
　　彭臻的同桌受不了了，在他头上撸了一把：“快扭过来写作业吧你，待会儿佳姐回来了你就等着收拾。”

　　他的同桌是班上的纪律委员，戴着眼镜，平时看着总是一板正经、不苟言笑、相当严肃认真的样子，很有纪律委员的“标准作风”，然而实际上却是个护短的，嘴上说得严重，其实从来没记过同学的名字，在班上是继班长刘婷之外第二有威信的人。
　　彭臻撒娇道：“哎呀纪律委员哥哥～你就不要这么严肃嘛～”
　　全班哄堂大笑。

　　陆玙觉得彭臻是个挺神奇的人，骚得别具一格，偏偏又很聪明，篮球也打得不错，正经场合从不掉链子，就是和他做同桌有随时随地起鸡皮疙瘩的危险。

　　放学后，陆玙先陪周晴去后门买了点小吃，然后打算直接从那里坐公交回去。

　　路上倒是没忘记路星城说的“为了家庭和谐”，还给周放美言了几句，说这个弟弟人挺善良热心，对朋友也好，就是有点直云云，最后周晴冷眼看着她：“他让你来说好话的？”
　　陆玙无辜道：“他应该也知道自己错了，不好意思给你道歉。”

　　周晴嗤笑一声：“不好意思？每天微信给我发几百条。要不是我把他拉黑了，他能烦死我。他跟你说了自己干了点什么了？”
　　陆玙如实道：“不是他。路星城跟我说的。”

　　周晴照样没什么好脸色：“两个兔崽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玙在一点莫名的辩护心理，和“此事确实周放有错不应该指责周晴不原谅”之间摇摆了一会儿，选择不说话。

　　要走的时候，周晴拿出来刚买的一小包糕点递给她：“可以回去尝尝这个。我尝遍全市觉得还是这家店最正宗。”

　　陆玙心里的天平已然偏向后者。
　　心想周放还是继续卑微一段时间吧。她姐生气是应该的。

　　周晴这个人是这样的。天生自带引人追随的气质，话出口很难是动听悦耳的，可是一旦磁场吻合了，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秒能做出什么让你又动容又受宠若惊的事情来。
　　没办法的。第一面算是美色当头，往后则单纯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吸引很奇妙了。
　　——是陆玙在一中第二个奇遇。

　　至于第一个……

　　她坐上公交车之后，拿出手机，和路星城的对话框停留在他上次最后发的表情包。
　　陆玙给路星城发微信问道：【你的脚好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