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拒绝赛博改造》狸尾豆沙

7、执意留下

　　眼下的乔伊斯却没什么心思和他打闹，他满脑子都是帝国上层的权力倾轧，隐约还有对冰雪荒原的不舍。

　　他的声音飘渺，“阿诺德，你说我们真的应该冒险去探索新星球吗？就算探索成功又怎样呢？也不过就是把现在星球上的一切再照搬过去。

　　按照帝国贵族的挥霍习气，新星球的资源衰竭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等新星球的资源耗尽了，难道再去探索一颗星球吗？”

　　阿诺德一怔，他没想过这么长远的事情。

　　他们这些每日为生活四处奔波劳累的人，从来不曾考虑未来的事情，因为只是为了活到明天就已经耗尽了精力。

　　至于未来，那是贵族们才有权利去追求的东西。

　　“阿诺德，帝国上层只需要动动嘴就让我们去完成这些高危险性的任务。只有我们自己清楚，能探索发现这颗新星球付出了多少兄弟的性命。

　　但是这又怎么样呢？帝国贵族们还是一如既往花天酒地的挥霍，成功探索到新星球反而还成了他们的政绩。

　　那我们这些人在星际探索里丢掉的性命算什么呢？那些拿来打发我们的升迁和残羹冷炙有什么区别？”

　　乔伊斯琥珀色的眼睛里不再流淌着甜美如蜂蜜的明亮光芒，而是带着迷茫和痛苦。

　　阿诺德不知道为什么乔伊斯突然有了这样逆反的想法，但是好像又很有道理。他最后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也不再劝说乔伊斯。

　　他只是提醒乔伊斯近日以来军团里的变化，以及乔伊斯父母家人托人捎来的消息。

　　“我知道了，阿诺德，谢谢你冒险进冰雪荒原把这些消息告诉我。”乔伊斯心思沉沉，不复往日开朗热情的模样。

　　和阿诺德告别之后，乔伊斯心事重重地抱着一堆木柴回到树屋里。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去见了同事兼好友有些心虚的原因，乔伊斯今天总觉得有种隐晦的视线在一直观察着他的反应。

　　但当他看向树屋里仅有的第二人溪荷时，却总是只能看见溪荷平静地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乔伊斯在惴惴不安中过了几天，他再次提出要在暴风雪的间隙里出门去捡木柴，溪荷一如既往地只是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雪松林后的谈话再次出现。

　　这一次阿诺德要比上次会面时更焦虑些，他眉头紧锁地说，“乔伊斯，你还是赶紧归队吧。你外出探查任务时间过长已经引起了上层的关注，再不回去就算是提昂切丝老师也不好维护你了。”

　　乔伊斯的回答含糊其辞，就在阿诺德忍不住要揪住他的衣领强迫他好好想清楚的时候，不远处传来激光枪扫过树干咻咻的声音。

　　两人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趴下。乔伊斯看清不远处的动作后下意识要冲出去阻止他们进攻冰雪荒原的行为，被身后的阿诺德死死抱住。

　　“乔伊斯，你疯了吗？就算你看不惯贵族军也不能公然挑衅他们执行军务啊，这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可是……可是……”乔伊斯喃喃，想到核心区那些人辛辛苦苦建设的家园，以及溪荷每夜挑灯伏案工作谋划的防御工事。

　　“可是什么可是啊，你自己不也是为了打探冰雪荒原的情况才来的吗？

　　你现在要是去阻拦他们执行军务，贵族军绝对会借题发挥，这帮出身不得了的贵族军可是好招惹的。”

　　乔伊斯一下泻了力气，任由阿诺德把自己按在雪地里。

　　阿诺德仍旧苦口婆心地喋喋不休，“我说真的，兄弟，你真的该走了。当时上面确实让你来探查‘冰雪荒原为什么能源源不断接受逃民’这件事情的。

　　可是眼下情况不同了啊，新指令下来了。咱们还是要服从军团最新的安排啊。你看那群贵族军，不就是来接替你的任务的。

　　至于你上次说的那番话我回去也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虽然不知道你最近经历了什么，但乔伊斯你现在的眼光确实比之前透彻。

　　但是我们还有更好的出路吗？没有的！

　　除非帝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然咱们还真就只能按照这条皇帝设计好的路往下走。因为不往下走，咱们的处境只会更糟糕，还不如豁出去拼一拼。”

　　阿诺德是真心把乔伊斯当挚友看待，才肯这么喋喋不休地劝说半天。换了别人，通知到位就抽身走人，反正汇报上去也是自己通知到位了。

　　话说回来，其实帝国军团内部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叫做“贵族军”的头衔，这只是像阿诺德、乔伊斯这样出身相对贫寒的军团之人对于那些大世家子弟抱团而成的军团的称呼。

　　与之相对的，大世家子弟管阿诺德、乔伊斯这些人叫平民军。

　　两派之间一直隐隐有摩擦，但是在军团纪律的约束之下两派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并没有爆发过明面上的冲突。

　　而此刻与贵族军交战的却只是寥寥几人而已。最前方的灰绿色身影正是乔伊斯熟悉的溪荷。

　　贵族军装备精良，但是溪荷这一方却隐隐占据上风。

　　不止是溪荷看上去游刃有余，白珍、玛格丽特两人也不落下风。

　　很快，贵族军就因为瞻前顾后而溃不成军地败走。

　　眼见战局结束，溪荷就要回去。乔伊斯连忙和阿诺德辞别。

　　今天回树屋时，乔伊斯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近乎自虐地背了平时两倍的木柴回去。

　　溪荷看见那堆差点将乔伊斯淹没的木柴小山时，沉默了一瞬间，然后才问道，“你很冷吗？乔伊斯。”

　　乔伊斯摇摇头，却没有回答。溪荷看着这样的乔伊斯有种诡异的感觉，就好像看见一个人沉默地成长了一样。

　　“溪荷，你要不还是搬去核心区住吧。今天我去捡木柴看见了有人用激光炮开路的痕迹。再这么继续下去，树屋将会首当其冲。”乔伊斯忧心忡忡地看向溪荷。

　　“没关系的，冰雪荒原边境我早就有设置防御工事。”溪荷平静如常，甚至难得的冲乔伊斯微微一笑。

　　乔伊斯心软了一瞬，他用一种眷念的眼神看着溪荷。他总觉得看一眼少一眼，等他离开冰雪荒原之后，也许此生也不会再有重逢的机会。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离开之前帮溪荷把冰雪荒原边缘的防御工事完成。就算两人从此再无重逢可能，乔伊斯也希望可以为她筑起最后一道保护的屏障。

　　乔伊斯心里默默向阿诺德道歉，“抱歉了，阿诺德，至少要等防御工事建设完毕，我才能放心的离开冰雪荒原。”

　　在乔伊斯提出想要参与建设防御工事时，溪荷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拒绝，而是目光幽深地看了他半晌。

　　直到乔伊斯有些疑神疑鬼的怀疑溪荷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的时候，溪荷才松口让他参与。她这样的谨慎法让乔伊斯松了一口气。

　　而在这期间的夜间学习时间里，乔伊斯更加迫切得汲取着知识。

　　偶尔两人会讨论如今军团里的形势，乔伊斯谨慎而隐晦得提起掌握军团的两大家族之间的交锋，也随口抱怨越来越少的军团经费。

　　“哎，我在军团工作的朋友和我抱怨过好几次。说是现在军团里面的收入是越来越少了，尤其是这两年更不行了，同僚都是靠军团里蹭吃蹭住补贴家用。

　　明明军费节节高升，我……他们的收入却越来越少了。“

　　溪荷神色如常，仿佛没有听见乔伊斯慌乱的改口，她暗暗想着这其中的原因。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那我之前留下的政策的惯性确实也差不多到头了。

　　乔伊斯所在军团应该是属于提昂切斯家族的势力范畴，他会有这种感触说明最终还是莫塔赫拉基家族占上风。

　　莫塔赫拉基家族和提昂切斯家族都是帝国历史悠久的大贵族家族。其历史可以追溯到珀里大帝征战全球时期。

　　多年以来，军部被这两大家族把持的密不透风。就算是帝国公认的第一等贵族世家李家也只能通过政治侧面的施加影响。

　　说起这个，溪荷瞥了一眼，坐在对面还为自己的口误有些惴惴不安的乔伊斯。

　　溪荷想着这段时间以来乔伊斯帮忙建设防御工事也算是勤勤恳恳，既然如此，不如就送他一场帝国现状分析课的结业考试吧。

　　算是对他这段时间以来勤勤恳恳建设防御工事的回报了。

　　如果让乔伊斯知道，溪荷心里对于回报的定义是这样的，他一定会掩盖下心中的痛苦同时微笑地表示他就是一个不求回报的人。

　　好在这次考试并没有聚焦理论性的内容，而是更多关注屿实务性质的变化。

　　在溪荷的提示之下，乔伊斯终于对帝国圣城目前的势力分配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目前的帝国皇室已经基本沦为吉祥物，掌握权力的是八大贵族世家。

　　但是因为帝国皇室所代表的政治合法性，这八大贵族世家也和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