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列车（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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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的警报宛若平地惊雷，炸碎了车厢中短暂而诡异的平衡。
顾雨恒和大丑对视一眼，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几分惊愕，几分困惑。
一切太过突然，顾雨恒的手里甚至还抓着段被崩断的彩带。
【欢乐小火车提醒：尊敬的各位乘客，大家好，很抱歉的通知大家，由于列车出现不可控因素，为保证乘客的安全，本次列车将提前入站。】
【当前列车距离“奇妙仙境南”站点10000米，火车即将入站。】
【即将制动减速。】
这次不是小丑张的嘴。
顾雨恒还没反应过来它这新一段广播，整个火车忽然又是一坠。
顾雨恒反手逮住门把，死死抓着才没被甩上天花板。
大丑干脆被天花板弹回，一屁股坐在地上。
角落的小丑人偶还在催魂，大丑只好叽叽咕咕地从地上爬起，弯着腰从车厢后方它砸出的洞口钻回隔壁车厢。
顾雨恒所在的车厢里立刻安生不少，而隔壁开始有混乱的趋势。
具体表现在这个车厢的小丑人偶闭嘴了，隔壁的开始催魂。
主要在催大丑一个。
顾雨恒这边一下子便冷落起来。
不过他乐得清净。
眼看短期内这边不会有人再搭理他，顾雨恒走到窗边。
窗外上下一蓝，从依稀可窥的车厢方向大致可以判断出：
乘组疯了，在把火车当直升机开。
顾雨恒忽地记起刚刚广播里那个一万米来。
合着到站点的距离是竖直方向上的，海上一万米。
火车所谓的“提前入站”其实就是：熄火了，自由落体吧。
能活一个算它输。
顾雨恒：“……”
能让火车这么破罐子破摔，很难想象那位“危险人员”对火车做了什么。
事到如今，顾雨恒自知无法对列车本身产生什么影响，只好先回到前门边，等着开的比蜗牛慢的门给他让出一条路。
失重感已经回来了，且不提窗户打不开，就算打开了，他也不敢跳。
况且，门这一条路是绝对安全的，他没必要冒险。
相比于作妖的乘客，顾雨恒绑架小丑在火车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顶多算得上利益互换。
火车要保小丑周全，顾雨恒要安全离开。
加之顾雨恒思路没错，门就是逃生通道，这一点广播证实了，火车自然懒得再给顾雨恒找事。
反正就是按流程，顾雨恒最后也能走。
所以从整体而言，顾雨恒的行为是在可控范围内的。不过有些鸡飞狗跳罢了，算不上节外生枝，也不是不可接受，火车不会在他有筹码时和他翻脸。
但如今，火车自身难保，自然顾不上制衡顾雨恒，最稳妥的做法就是先把顾雨恒这个可能的隐患扔出去。
因此，就算曾经逃生通道上可能会有火车埋下的杀机，火车现在也会撤掉，顶多在顾雨恒离开火车时出手把小丑抢回来。
至于顾雨恒之后是死是活，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起码当下，火车不想让他剑走偏锋。
***
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后门率先挪出一道狭窄的门缝。从门缝一眼看过去，能看到后面装饰迥异的几节车厢，全部都是空的。
大丑站在隔壁的车厢中央，还没走。
照理说它可以直接砸墙过去。从刚才它砸墙过来能看出，火车在帮忙抓乘客上相当大方。它却同顾雨恒一样在等着车门打开。
看起来它并不是很想加入这阵混乱。
也可以说……它不想和其他管理员扯上关系。
顾雨恒注视着小动作不断的大丑。
大丑连面都不想和它碰上，这另一个“管理员”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
地面传来隐隐的震动，是某个巨大生物的脚步造成的。
从车门缝隙中可以看到有一抹摇曳的黄色在逼近，从它晃动的频率来看，它就是那阵脚步的制造者。
就这地面震感而言，它和大丑差不多重。
顾雨恒并没有和它正面对上的打算，他只希望前门能再开的快一点。
就这动静，另一位乘客是好是坏还不一定，他也不想掺和进去。
离开火车是首要任务。
另一位管理员越来越近了。前门不知蜗牛爬了多久，终于爬出能过人的宽度。
顾雨恒往外瞄了一眼。
火车的构造奇妙。
顾雨恒这节车厢前理论上是车头。现在门外的车头没看见，倒是一条红色长廊。
火车本就是想放顾雨恒走，自然不会给他挖坑，早就亲手撤掉了这条长廊以及里面的各种机关，现在这条长廊就是个空壳。
前门让开路时，隔壁的大丑似乎看到什么，笨拙地挪动脚步转过身去。
奈何它动作太慢，胳膊刚抬起，一抹金色就猫腰从它胳膊下钻过，直接无视弹出的吹吹卷，灵活地溜进顾雨恒的车厢。
顾雨恒一半身子挤过门缝，听见动静扭头看了后门一眼，意外对上来人的视线。
更出乎意料的是，来人对他眨了下眼。
来人往日满头的黑发已然变成金色，却还是挡不住这人左耳上的耳坠招摇地晃荡。
顾雨恒：“……”
如果搞出这一堆动静的是他的话，以这货的吊儿郎当程度来说……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顾雨恒忽然有点心疼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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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怔其实也就一瞬间。
楚凭岚一阵风似的从车厢另一头奔来，几步就到了顾雨恒脸前，把他推出门缝，自己也跟出车厢。
楚凭岚隔着两肩距离，仓促匆忙间和他对上视线，挤过门口时带起了地上几段断裂的彩带。
不同于顾雨恒，楚凭岚看见是他时没有分毫意外，而且相当自然地伸手，一把捞住了他的手腕。
顾雨恒：“？”
顾雨恒心中警铃顿时作的比见到大丑的瞬间还响，快把他耳朵作聋了。
楚凭岚精准扣住他，极其利落地一扯。
他手劲很大，顾雨恒被他扯得踉跄一下，被迫加入了这场逃亡。
顾雨恒透过脸侧晃荡的发丝，望向扯着自己起飞的人。
楚凭岚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他的表情也没有变化。
楚凭岚察觉到顾雨恒的视线，跑着跑着从眼尾投来一瞥，气息不太稳地催促着：“快点。”
顾雨恒紧跟两步：“你干什么了？”
楚凭岚没有立刻回答他。
他回头瞧了眼追着他的那个“管理员”到了哪里，才在喘息间匀出口气：“拆了点东西。”
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就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顾雨恒自然不信。
他从醒来甩飞一个小丑，绑架一个小丑，还把火车用的摄像头踢到座位底下，比楚凭岚犯得事大了，也没见火车跟他急眼。
如果只是点小东西，火车不至于大动干戈，满车抓人。
想到火车广播响起时突如其来的失重感，顾雨恒脑中有个猜测在成型，但他又觉得离谱。
顾雨恒：“……”
顾雨恒张了张嘴：“你拆的发动机？”
楚凭岚意味不明的瞥他一眼。
顾雨恒跟他共事几年，对他的神情几乎了如指掌：“……”
还真拆了？
不知是默认，还是当下境地不好解释，楚凭岚没搭腔，只是闷头带着顾雨恒跑。
跟着他的“管理员”自然闷头追。
楚凭岚的“管理员”是只巨形玩具鸭。
翅膀虽分不开岔，却不妨碍它攥着一架电锯，嗡嗡响着。
翅膀带着电锯，颇有规律地左右横扫，将车厢挡路的座椅全部扫开，在车厢里掀出条可容它通过的路。此刻它正举着电锯钻门，死黑的眼珠越过顾雨恒，一错不错地盯着前面的楚凭岚。
在它身后是仰面朝天的大丑，大约在玩具鸭进车厢的时候被一视同仁地掀翻了。
大丑的玩偶服上豁开个裂口，在地上抽搐着，像个躺倒的路障，挣扎着看过来。
顾雨恒没想到它疯起来连同事都砍，额角狠狠一跳。
好在车门不薄，勉强能拖一阵。
相比于他们有点游刃有余的处镜，火车快气炸了。
刚才忙着和顾雨恒较劲，一个没注意楚凭岚这边，这人就把它动力车厢卸了！
若是一个楚凭岚还好说，万万没想到两个刺头居然狼狈为奸，手拉手快要跑出去了。
而火车这边的准备还未完成，只能通过把长廊空壳不停地延长来拖延时间。
长廊的机关撤掉容易，再安回去难，加上动力车厢……受损，很大一部分机关已经报废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最后是这么个局面。
火车气得直跳脚。
死寂已久的广播发狂似地叫着。
【经过火车系统判定确认，当前危险程度升级！当前危险程度升级！请管理员立刻处理危险人员！请管理员立刻处理危险人员！】
列车实打实让这俩人气懵了，连“乘组”这幌子都懒得打了，毫不掩饰地给玩具鸭拔高数值。
眼冒红光的玩具鸭眨眼间就追了上来，电锯踩着两人脚后跟叫着。
这家伙攻击力不低。楚凭岚知道它是锁定攻击，谁惹它它找谁。
他来的路上，某节车厢里还有一个人，缩在车厢角落里，玩具鸭看都没看一眼就过去了。
顾雨恒知道车快坠了，顾不上关心别人的后事，听他粗略讲完情况，目光落在自己被楚凭岚抓着的手腕上，冷着脸在想事。
要是他这种被锁定目标连带的呢？
现在松手还来得及吗？
显然来不及。
玩具鸭气势汹汹，眼窝中摄像头的红点飘忽两下，定在顾雨恒和楚凭岚身上。
电锯嗡鸣着飞出，楚凭岚适时松手，顾雨恒侧身一闪，恰好躲开追踪的电锯。
电锯砸在两人间，钉进长廊地板中。
长廊地面再长再结实，它还是塑料，并非刀枪不入，电锯刚落地就原地钻出一道裂口。不几秒，裂缝周围塌成洞，像古井的井口。
这裂缝虽然裂在长廊中间，最终塌出的洞口却角度刁钻，相当不合常理，似是火车故意为之。
顾雨恒落后楚凭岚几步，被逼的回身不及，右脚在洞口踏空。
顾雨恒往下落了一段，被失重包围，差点从洞口摔出去。电光火石间楚凭岚转头出手，再次捞住顾雨恒。
顾雨恒借着楚凭岚的力爬上来，跑了没两步，就听见后面那只鸭子“咣啷”一声摔进洞中。
翅膀挣扎间带起气流与噪音，扑在地面上。顾雨恒瞥见那只鸭子卡在了洞口。
洞口再偏，也是横在中间的，鸭子避不开，两人借此与玩具鸭又拉开一段距离。
火车以规则立身，自己自然也受到规则限制。
火车长度有限制，长廊再长，也要有尽头。
遥遥地可以望见长廊的右侧有一片光亮，那是长廊的尽头，兼以火车的逃生出口。
出口的门大开着，火车下落扰乱的气流疯狂盘剥车身，发誓从它身上带走些东西。
车门晃晃悠悠，一会内合一会外旋，上方的螺丝已经脱落，歪斜着挂在边缘上，显然是火车在和规则较劲。
火车想把逃生通道关上，规则不允许在火车出现安全隐患时关闭出口。
顾雨恒朝那看了一眼，楚凭岚则什么反应也没有。
两人心里各有主意。身后的玩具鸭受到火车影响，隐约察觉到两人的想法，也加快了步伐。
越接近出口，那种两股力量在此较量引起的撕扯感就越强，到达门边踩着边缘时，顾雨恒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胳膊上传来一阵拉力，想把他拉回去。
气流的吸力和火车的掌控在他身上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顾雨恒站倒是能站稳，就是这平衡有点疼。
楚凭岚蹲在边缘上，刚喜提的金发吹的乱糟糟的。楚凭岚朝他伸出只手，另一手扶着门框，在风里看过来：“敢跳吗？”
顾雨恒垂眸打量下越来越近的地面，这火车的坠落轨迹是一条抛物线，正逐渐偏离海面，朝一片沙地坠去。
身后是愈发狂暴的玩具鸭，发现两人有跳车的趋势后，尖啸一声，加速冲上来。
后退一定会死，往前的话……
顾雨恒想起自己身上某样东西，抓住了楚凭岚的手：“楚凭岚，信我吗？”
都到这地步了，赌一把又如何。
“一会记得抱紧我。”
楚凭岚抓着他的手紧了紧。
顾雨恒蹲下身，踩着列车出口的边缘，借着气流吸力，双腿发力，同时强行折回那条被扯住的胳膊。
脱臼的痛感直冲天灵盖，在此刻格外清晰。
身边的楚凭岚同时动作。他死死抓着顾雨恒的手，用力一扯，踩着边缘微微一转，把自己调转至下方。
顾雨恒从车边径直撞到他身上，两人一同跌出车厢，坠入高空。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列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