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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嘉福门变蟒成龙,狡狐潜夜误入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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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青鸾。
古人云:“凤者有五色,多赤为凤,多青为鸾,多黄为鹓鶵,多紫为鸑鷟,多白为鸿鹄。”
那青鸾羽色华丽,尾羽极长。翩翩而飞,瞬息之间便已向西行去千百里。
只听长空余音,乘着风,传到千里之外的帝王耳中。
载徳帝,李怀明。天生帝王,厚德载物。
“这声鸾啼,你听到了吗?”,载徳帝此刻正批着奏折,朱红墨笔缓缓在上面落下十分端正的三个字——朕知晓。
帝王威严,不怒自威。激得一旁哈着腰的曹公公不自觉抖了抖,缓了好半晌才颤巍巍开口:“陛下是天生的帝王,登基不出几年便有青鸾报喜,实在是我大虞之幸啊!”
“是吗?”,龙座上那人缓缓开口。
“那朕给你讲个故事吧。”
听到那人那么说,曹公公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忙忙磕头,“求陛下饶恕,求陛下饶恕啊!”
载徳帝被他这一声声扰的有些不悦,处着眉头,眼神始终都在奏折上。
“怎么?”
“你听了难道朕还会割了你的耳朵不成?”
那曹公公更是不敢说话了,只敢像个缩的像个鹌鹑一样跪在原地。见他不再吵,载徳帝这才开始讲述着这个可以掉脑袋的故事。
“朕的父皇,有九个儿子。朕命好,恰好是中宫所出的第一位皇子。”
顿了顿,手中的朱笔被捏的有些咯咯作响。
“当初,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皆为甲级一等。在朕十九岁时,朕的九弟十五岁。”
哒!朱笔被折断。
“可是他……不会藏锋。”
明德30年,载徳帝李怀明十九岁,九皇子李怀世十五岁。
先帝的九位皇子中唯有大皇子和九皇子能力最为突出,是当时朝堂上最为有力的两股势力。其中,大皇子派以中书令苏辽为首;九皇子派以世安侯习丹清为首。
九位皇子皆是先帝老来得子,鉴嘉5年,李怀世刚得字不久先帝便崩了。一时间,众说纷纭。
“九子,自相残杀。最终活下来的就两位,可惜当时朕的九弟因流言蜚语被迫自刎,以示清白。”
“而这象征着权利之极的国印,最终落于我手。可那始终有些蹊跷,朕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撒了一个谎。”
“一个……能让天之骄子,变成人间恶鬼的谎言。”
载徳帝缓缓移步到台下,拉起曹公公。
“公公年纪大了,不必久跪。”
他身上的明黄龙袍十分惹眼,五爪金龙耀武扬威的盘曲在衣服上。利爪如钩,眼似明珠。仿佛直勾勾地盯着那些居心不轨之人。
“当初,朕也听到了这声鸾鸣。”
轰隆!天降巨雷。这雷光甚至照进了温暖的前堂,比烛火光更亮,却带着凉意。
“你说那是在为谁哭诉不公呢?”
载徳帝叹了口气,“罢了,你不说,朕也不强求。接着说吧,当年苏家势大,中书省的中书令和中书侍郎都姓苏。”
“朕不愿意任何一股势力过大,保皇派也不行。高位上的,一个姓苏的就够了。”
鉴嘉六年,中书令之子因谋杀先皇遗嗣,赐死。连同其父苏辽一并罢职流放。
谋杀先皇遗嗣,那说的是嘉福门变。
中书令之子浮舟,射艺无双。一箭封喉,怀世殒命。
“嘉福门变,是朕一手策划的。”
曹公公立马又是腿软,跪在地上。
“那取了李怀世命的箭,是朕射的。”
曹公公连连磕头,额上甚至见了红,确仍是连连高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陛下!!”
可上位者的声音确高过这撕心裂肺的呐喊,“来人,曹影有意行刺。拖下去,斩。”
门口护卫听到如此大声的帝王之召,赶忙进殿。二话不说便将曹公公拖了下去。
在曹影惊恐的眼中,他看到李怀明无声地说——你看吧,朕可没割了你的耳朵。
雷声不止,大理寺内说书的宋先生跪在那。静静等了良久,直到听到门外更夫的打更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七月十四,亥初三刻。
不一会儿,又是一声:“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砰!沉重的木门被推开,是夜间巡逻的金吾卫。
为首的是一个叫赵阅的男人,身披铁甲,腰间佩刀寒光凛冽。
“见过苏大人。”那人先是对着苏扶黎拱手做辑,而后又道:“西市捕头宋书,夜闯西市,目无王法。请问是否是苏大人指使?”
苏扶黎刚刚回完礼,便道:“非也,我刚刚只是将一位说书先生遣出,穿着一身深蓝衣裳,不知大人是否见过?”
那赵阅说:“我倒是见那宋捕头穿着蓝衣,非日常着装。特地将他缉拿,却说是你指使他去西市搜查些有关近日妖言的线索。”
“啊,那就怪了。金吾卫要来必然是经过那说书先生所走的路线的,可为何您没遇到呢?”
那赵阅恼怒:“你是在质疑我们十几个兄弟的眼力?”
苏扶黎笑答:“自然不是的,可是赵兄你说是见到宋捕头,而我放的是说书的宋先生。难不成二者其中之一是鬼魂?”
苏扶黎那么一说,赵阅倒是反应过来了。到头来原是找了苏寺正这么个替罪羔羊,想要就此转移注意力,浑水摸鱼蒙混过关。却没料当值的赵领头竟半分好处都没让他捞着,直接被抓了。
那宋书当真是狡猾。不过如此说来,他此举倒也算是成了本案又一个关键人物。
苏扶黎是那么想的,也是那么做的。向赵阅要了人后又把他压到堂前。
苏扶黎坐在堂上,宋书又跪在堂下。“我竟是不知道宋先生竟有两层身份”
宋书听苏扶黎那么说,亦是有些不悦。“我亦不知苏寺正竟然那么狡诈,那赵领头竟那般蠢。”
“先别急着骂我,你再等等,马上就能收到一件令你十分吃惊的事情。”
宋书听着苏扶黎放出狠话,到突然间很想知道什么事情能让他吃惊。
就这样,一坐一跪。
苏扶黎手里拿着那支席壬送的羊脂玉簪,轻轻地抚摸着簪身的精致雕文。
“看你等的也有些不耐烦,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那跪着的宋书没啥好气,就沉默着。
“那我便当做你默认了。”苏扶黎自顾自说着,手中的羊脂玉簪被一次次抚摸。
“有个店小二,因为酒楼的生意好所以眼尖了些。光是看着着装便能知道这人的身份,可是他所处的酒楼是个经常有很多情报的地方,鱼龙混杂。除非是特定几个人,否则他根本不会记那么全,连身份样貌、佩玉衣饰都要观察入微。”
那宋书定然知道苏扶黎要说啥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地。煞是可笑。
苏扶黎又道:“一个官家子弟,自然是要学会些察言观色”
抿了口茶,“你说,他那些小动作小眼神会逃得出那官家子弟的眼吗?”
宋书跪着,大致已经知道的苏扶黎的用意,便也豁达地笑了。甚至用着有些挑逗的眼神看着苏扶黎,“那你怎么知道他是为谁效力?”
苏扶黎弯了弯嘴角,“自然不知。”
“可是你在鬼市就知道我不是个喜欢屈打成招的人,我有悯人之心。”
“所以我换了个于我而言更加残忍的方式。”
宋书微愣,没想明白他所说的“更残忍的方式”是什么酷刑。
“人是有情感的。亲情、友情、爱情,有时可以超越生死。你说,我会怎么做?”
宋书的瞳孔瞬间瞪得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扶黎。
是啊,拿感情来牵制自然是为人所耻。自古以来就有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无论那人做了多大的恶事,只要旁的人没有粘上屠刀的血渍,那就都是清白的。无关之人自然不能卷进纷争,可苏扶黎见识过一件事——无论你有没有罪,只要有人想,你便有罪。
“无耻……”宋书低声骂道。
“是啊,我无耻。我将无关的人牵扯进来了,自然是无耻之人。”说着说着,他竟有些想笑。自己贬低自己,当真是可笑啊。
还没等苏扶黎将情绪收好,便有人来报。
蓬莱酒楼的小二死了。
宋书有些惊愕,“你不是个不喜欢屈打成招的人吗?”
那来报信的人听了,立马说:“他是咬舌自尽的,死前还说他死了就算把他妻儿杀了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苏扶黎挑眉,“嗯,我是不喜欢。可我恐吓的不是他,而是那个牢内的所有人。”
“有些时候,同类人的遭遇才会更令人惶恐。不是吗?”
宋书算是彻底被苏扶黎的一套计谋惊到了,怪不得他是中书令嫡长子,怪不得一个没有任何政绩的人能一来就当大理寺正。计谋、才智、套路……一个都不输于他们这些在官场久混的人。
他像是一条毒蛇在黑暗中潜伏这,吐着蛇信子。你看不见,也摸不着。只能提心吊胆地关注身边的任何风吹草动,却总感觉被咬一口。
不知道尖牙里是否有毒,那毒是否致命,是否可解。
最终心焦力竭而亡。而那条蛇,始终在暗中,不曾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