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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城防兵救美多思虑,穆归衡惊定多感愁 ...

  •   穆归礼终究还是妥协了一半——江御暮可以不由他亲自送回去,但前半程必须蒙眼,且由他派两个护卫护送。

      为避人耳目,他们选择了一条小道。往日这条路一向少有人烟,更何况今日还下着大雨,想必更不会有行人路过了。

      只可惜,他们低估了太子寻人的阵仗。

      刚拐过两个街角,三人就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另有兵器与铁甲摩擦碰撞的动静,格外清晰入耳。

      一名护卫凭过往的经验判断:“应该不是太子的人,是城防兵例行巡逻吧?”

      另一名护卫点点头,但是出于谨慎,他还是提议:“咱们去树丛后头躲一躲。”

      江御暮没有异议,随二人一同躲了起来。

      她双眼被蒙,只能靠耳力判断那名城防兵的行动路径。

      近了,更近了。

      江御暮缩在两名护卫身后,不知何时从腰带上拽下一颗铜珠,悄无声息。

      此时此刻,护卫们几乎将一切关注都放在了城防兵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从街角出现,策马掠过小半条街道,每前进一段距离都会停下来左右张望。

      很快,他就停在了三人藏身的树丛附近。

      观望片刻,竟没有发现丝毫异常,轻踢马腹便要继续前进。

      两名护卫松了口气,却暂时不敢妄动,仍然静悄悄地躲在树丛后面。

      江御暮趁其不备无声移步,错开几寸距离,手指一动,便将方才那枚铜珠打了出去。

      不偏不倚,正打在那城防兵的铁甲上。

      她手上的力度不大不小,既不足以伤人,又能使被击中的人受到明确的提醒。

      两名护卫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城防兵动作一顿,匆匆勒马,调转方向,拔出长刀,不疾不徐地朝他们所在的方向靠近。

      “何人在此!?”城防兵高声喊问。

      无人应答。

      出于保险起见,其中一名护卫甚至提前捂住了江御暮的嘴。

      何其天真,以为她只能靠说话传递“求救”信号么?

      江御暮不声不响地拆下第二颗铜珠,向头顶传来鸟叫的方向打去。

      下一刻,树冠某处便飞出几只惊鸟,帮城防兵锁定了目标藏身的具体方位。

      马蹄声沉重有力,踏在地上,激起阵阵水花。

      两名护卫交换一个眼神,立即确定了对敌方案——由一人引开城防兵,另一人带着江御暮离开。

      二人蒙上面巾,正要执行计划,却听那城防兵忽然吹出一记长哨。

      不多时,四面八方就传来了相似的马蹄声,飞快向此处靠近。

      一人最先赶来,远远问道:“有情况吗?”

      “方才我被人偷袭,估计对方此刻仍然藏在附近,不知一共几人,我便叫弟兄们赶来助阵了。”

      树后两名护卫听了都觉得古怪——我们并不曾偷袭他啊……难道是江御暮存了二心,故意提醒那人?但她明明被蒙住了双眼,这怎么可能呢……

      思索之际,又有几名城防兵从附近赶来,一共四人,均手握长刀,身披铠甲。他们二人绝不是其对手,若真打起来,别说全身而退了,就是想保住性命都难。

      为今之计,只有一条了——逃!

      穆归礼轻功绝佳,他的护卫们也极擅此道。为了活命,二人扔下江御暮不顾,纵身往树顶一跃,打算从高处分头离开。

      第一个上树的人略有优势,因城防兵尚未反应过来,顾不上阻拦,故而得以脱身。

      第二个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上半截身体刚刚隐入树冠,就被树下的兵将一箭射穿大腿,鲜血倏地涌出,分几线涌落,顺着树干汇入满地雨水。

      只听扑通一声,那人从树上直直坠落,摔倒在地,怕是活不久了。

      射箭那人似乎是城防兵某支小队的队长,向手下三人发令道:“小赵老王,你们速速去追方才逃跑那人!小李,去看看树后还有没有别人藏着。”

      “是!”三人异口同声。

      小赵老王策马而去,小李翻身下马,朝江御暮快步走来。

      看到树后状况后,他连忙扶起倒在地上的江御暮,高声报告道:“队长,这有个被黑布蒙住眼睛的姑娘!好像晕过去了!”

      是的,从那两人上树逃跑的那一刻,江御暮就开始装晕了。

      城防兵队长闻言,也下马跑来,看清江御暮的衣着之后,他连忙蹲身确认她的脉搏,继而喜忧参半道:“箭袖碧裙,白玉木簪,铜珠腰带。看来,这就是太子命我等寻找的江家大小姐。”

      小李欣喜道:“太好了!咱们可以交差了!”

      队长却面露难色:“唉。找不到是麻烦事,找到了也是麻烦事。”

      小李不解:“此话怎讲?找到了江小姐,咱们不就可以去太子那请功领赏了吗?”

      “赏你个头!”队长冲他肩膀轻打一拳,“江小姐现在昏迷不醒,无法自己行走,你要如何带她去见太子?背着去还是抱着去?”

      小李不以为意:“都这时候了,您还顾忌什么男女大防呀,当然是救人要紧!”

      队长摇摇头:“正常人当然会这么想了,可那太子,他——他——”

      结巴两声,他终究还是没敢直说“太子不是正常人”。

      即便如此,小李也听懂了被他咽下去的后半句话。

      是啊,太子这么重视这位江小姐,难保对她没点特殊的心思。

      万一他们带江小姐面见太子时,反而因为途中举止“越界”引得太子不快……

      到时候别说请功没有希望了,只怕还要磕头请罪呢!

      想到这里,城防兵队长甚至说出了一句违背他多年原则的话:“唉,咱们队里要是有个女兵就好了。”

      小李闻言,免不了幸灾乐祸一番:“女兵?当初卑职的妹妹为了在城防营里谋个差事,那可是奇招频出,连女扮男装的法子都用了。可您呢?就是不收!现在怪谁去……”

      队长又锤他一拳:“什么时候了!还翻旧账!”

      小李连忙告罪,又问:“那咱们怎么办啊?现成的功劳放在眼前,总不能不要了吧!”

      二人都想不出办法,埋头苦思之际,忽听又有马蹄声踏雨前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太子穆归衡。

      他匆匆下马,顾不上撑伞,就去查看地上那具中箭坠亡的尸体。

      余光瞥见有身着轻甲之人起身相迎,应当是城防兵士。

      “参见太子殿下。”

      一人下跪,一人未跪,只是躬着身子。

      穆归礼不欲计较,摆摆手让他们平身,继而说道:“你们队里王赵二人说此地有可疑人员出没,死了一个,本宫来看看——”

      说到半截,他一抬头,却见躬身那人身后背着一个姑娘。

      她浑身衣裙都被雨水打湿,头发略微散乱,碎发紧紧贴在几无血色的脸上。她的双眼被黑布蒙住,双臂松垮垮垂在那人身前,一动不动。

      生死不明。

      穆归衡眼前忽地一白,耳中传来无边无垠的噪音。不知是雨声被周遭的死寂放大了几百倍,还是他短暂地失去了“听”的能力,只感受到浑身血液流动轰隆作响。

      两名城防兵士双唇一张一合,在说什么?在分辩什么?在解释什么?

      穆归衡听不见。

      也不知是他们向他走过来,还是他向他们走过去。

      等他被江御暮微热的体温和有力的脉搏唤醒神智,她早已被他稳稳抱起,用于蒙眼的黑布也被蹭掉。

      穆归衡定定地看着她,看了许久,直到回府唤来太医,他才松开紧紧托抱着她的双臂。

      石涅给两名城防兵士发完赏钱,回到屋中禀报:“殿下,他们说挟持江小姐的共有两名歹人,一死一逃。江小姐被救下时就已陷入昏迷,至于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们一概不知。”

      “嗯。”穆归衡看似十分平静,“去吧。”

      “是。”

      石涅离开以后,屋中便只剩装晕的江御暮、沉默的穆归衡、与惴惴不安的陈太医。

      陈太医做了多年院首,医术不可谓不高超,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游走在栽跟头的边缘线上。

      无论如何,他也诊不出江御暮的身体有何毛病。依脉象来看,她现在应该健康得能下床耕两亩地,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是醒不过来呢!?

      穆归衡静静坐在一旁等着,很有耐心,并不出言催促。

      可他越是这样,陈太医心里越是没底。

      怎么办,要说实话么?不不不,太子肯定会认为他是庸医,搞不好还要治他一罪。

      保命?还是保持诚实?这个选择一点也不难做。

      “启禀殿下……”陈太医拱手起身。

      穆归衡也急切站起,眸中满是忧虑:“情况如何?”

      陈太医柔声宽慰道:“江小姐没有大碍,只是淋雨着凉,染上风寒,外加受了些惊吓,才陷入昏迷。只要多休养休养,便无事了。”

      穆归衡这才把心放下一半,忙嘱咐太医带人开方熬药,另遣石涅赶往江府,将此事告知江御暮的父亲。

      一碗药还没熬好,江淮照就赶到了太子府。

      穆归衡知道他对自己多有误解,便也不在他面前碍眼,很识趣地找理由离开,留这位父亲亲自照顾女儿。

      关门声落定后,江淮照伸手探了探江御暮的脉搏,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

      “他们都走了,现在,这屋里只有你我二人。”他用极轻的声音说道。

      江御暮这才睁开眼,只是没有起身,仍然躺在暖和的被窝里跟他说话。

      她没有解释来龙去脉,开门见山道:“安王穆归礼派人往江府送了一个大箱子,父亲可见着了?”

      江淮照忍住好奇心,不追问,只回答:“是有这么回事,我让他们把箱子抬进你院里了,没敢声张。”

      江御暮点点头道:“那箱子里装的是个人。”

      江淮照大惊,倒吸一口凉气,没忍住追问道:“什么人?”

      “有用的人。”江御暮面不改色,“劳烦父亲多加关照,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逃了,更别让他与外界的人有什么交流。”

      江淮照牢牢记下:“明白。那我现在……?”

      “尽快回去,只替我看住那人,旁的事什么也不用操心。”

      “是。”

      江淮照领命而去。

      江御暮闭上双眼,不去看他的背影。

      唯恐多看一眼,心中便生出不忍,把江连镜被擒为质的事透露给他。

      他是江淮照的亲生骨肉,一旦陷入危机,必定使其意乱心慌。

      也罢,就等她把人救出来以后,再告诉他吧。

      江淮照离开以后,不多时,穆归衡就回到了屋中。

      随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股药汤的苦味。

      “该喝药了。”他说。

      对她说,或者对空气说。反正不会收到任何回应,都一样。

      “我还以为,你父亲会多留一会。”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快就找借口离开了呢?

      女儿病着,昏迷着,他却只来看了几眼,仿佛走个过场。

      他真的关心这个女儿吗?

      穆归衡后知后觉,想起江御暮住的那间偏院,没有丫鬟,没有仆从,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住着。

      她……在江府过的究竟是何种日子呢?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轻轻吹着瓷勺里的药汤,直到温度适宜,才往她唇边送去。

      时机差不多了,可以醒了。

      江御暮任他喂下几勺苦药,继而猛地咳嗽起来。

      穆归衡连忙放下药碗,帮她顺气。

      江御暮缓缓睁开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清澈双眸。

      “好苦。”

      她尽量微笑着,声音没什么力度。明明是最寻常的平静语气,穆归衡却总觉得自己听出了一点撒娇的味道。

      “能不能……不喝药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城防兵救美多思虑,穆归衡惊定多感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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