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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泼墨 ...

  •   “这个价虚高了。”陈芸有些讶异。

      拍卖时她一直在旁看着,早在叫到450万的时候,她就想喊住陈泱。她玩翡翠也许多年了,这镯子种水固然好,但估值最多400万左右。

      拍卖或许会有些的波动,但是以上浮近40%的价格拿下,就没有任何投资的意义了。想来这个买家确实很中意,势在必得又有钱任性。

      陈泱顺势倒在母亲怀里,半开玩笑地撒娇耍赖:“女儿真是太不中用了,连一个镯子都不能为妈妈拿下。”

      顺了顺她的发尾,陈芸笑道:“你要真是头脑一热,花大价钱去抢下来,才得把我气死呢。”

      晶亮的水眸眨巴了两下,陈泱脆生生地说:“那肯定不会。看翡翠这件事上,我虽然赶不上妈妈的一双火眼金睛,好歹也学了两分皮毛。”

      轻轻刮过她的鼻尖,陈芸眼里满是宠溺:“贫嘴,好赖话都让你说了。”

      单鹤鸣推门进来时,正好撞上母女俩打趣逗乐的场面,心理建树许久才准备好的臭脸差点儿就破功。

      对着门坐的陈泱率先看见了他,急忙站起来,往前迎了两步,又蓦地收住脚,站在原地扯开一抹笑,怯生生地唤了句:“爸。”

      单鹤鸣年近甲子,虽然鬓角染霜,却目光矍铄,立身如松,不见一丝老态。硬朗五官和轮廓,不笑的时候看着很是威严。

      他板着脸哼了一声,算是应答,径直绕过陈泱走到沙发旁。见她傻愣愣地杵在原地,又硬声硬气地补上一句:“过来坐吧。”

      陈芸嫌弃地白了他几眼。死老头,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快过来,到你爸爸的了。”

      两次深呼吸后,陈泱收拾好自己失落的心情,走过去挨着陈芸坐下。拍卖师已经开始对《悲秋》进行介绍。

      作为国宝级的山水画大师,单鹤鸣的作品一直都是千金难求。早在确认参与本次拍卖时,业内关于这副作品最终成交价的竞猜就没有停过。

      很少人知道,《悲秋》是单鹤鸣在陈泱离家那年创作的。画里山河破碎,枯木与怪石栩栩如生。萧索秋意,万古愁肠,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陈泱第一次在展馆中看到这幅画时,内心大恸。她想自己一定是伤透了他的心。

      拿出《悲秋》拍卖,是否意味着父亲愿意放下芥蒂,谅解她的一意孤行?

      心里这么想着,她做好了茶,双手捧盏,放到单鹤鸣面前,轻声道:“爸,喝茶。”

      单鹤鸣一眼扫过去,陈泱低着头,乌黑细软的发丝垂落在细白的颈子两侧,小而圆的发旋儿冲着他,柔弱里透着一股子倔强。

      仔细想想,这脾气从她咿呀学语时就有了苗头,别人第一句都叫妈妈或爸爸,她第一句是不要,不要。

      这么多年漂泊在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他淡淡嗯了一声,端起白瓷茶盏,抿过一口,悠悠地说道:“瘦了。回家让张婶做几道你爱吃的。”

      陈泱仰起脸,漂亮的一双眼弯作两道月牙,梨涡浅浅:“好。”

      《悲秋》的起拍价是2000万。拍卖师宣布起拍后,场内竞价推进得零碎寥落,完全没了之前激烈的态势。

      毕竟这么高的起拍价,若起势太猛,成交价就会是天文数字。纵然知道可能有这样的原因,但陈泱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

      大众对慈善拍卖的关注度本来就高。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代大师首次参与拍卖,代表作却在场上遇冷。那些无良媒体为了博取流量,还不得咬死这个热点大做文章。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因为这场拍卖成为营销号攻讦的对象。

      想到这里,她把手向出价键伸过去。

      “做什么?”陈泱的小动作全被单鹤鸣收入眼底,他目光如刃,将她的手定在原地。

      “我,”被逮个正着,陈泱索性双手一摊,直截了当说出想法,“反正也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再说这又不是恶意串通,公平竞拍总可以的吧。”

      她说得坦荡,却让单鹤鸣脸色沉下来:“赚了几个钱,就连老爸也不想要了?”

      这帽子哐当一下,砸得陈泱一头雾水。不懂为何父亲突然变脸,把话说得这么重。

      旁边的陈芸轻叹,一边抚摸她的发丝,一边无奈解释:“泱泱,你也想得太简单了。

      拍卖规则有法律效力,这种价位的拍品,你作为利益相关人是不能竞拍的。虽然我们家这层关系还没有对外公开,但不公开不代表你可以。

      退一万步说,以后要真被人知道了,钱是小事,伤及名誉,那才是致命的。”

      确实,对她和单鹤鸣而言,名誉是立身之本,却又如此不堪一击。最微末的污点都有可能使他们所有努力和成就付之东流。

      难怪父亲急眼。了解其中利害,陈泱悻悻收回手。

      “你也先别急。别看现在场面不温不火,出价的频率却很稳定。很多天价艺术就是在这样的节奏下诞生的。”

      母亲这话让陈泱开始静下心观察场上的情况。就他们说话的当口,已经喊到了3700万,比之前网传的估价还要高上不少。

      此时参与竞价的只剩三方,一个坐在大会场前排的电商大佬,一个是电话出价不知身份,还有一个应该是二层包厢里的某位。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

      陈芸也注意到了二层有人在持续出价,她“咦”了一声,扭头问单鹤鸣:“小沈……时昱那孩子也来了,听说是在二楼包厢,你说会不会是他?”

      沈家老爷子钟情于书画收藏,很有艺术见地,偶尔得了新的藏品还会邀些书画家去沈园鉴赏,单鹤鸣的画作他也收了几幅。

      很多年前,沈时昱为讨老人开心,总会用心去寻些书画藏品,各大拍卖行都有他委托的经理人。陈芸常年负责基金会公益拍卖这块事务,倒也遇见过几次。

      “只是这沈老爷子过身后,拍卖会就很少见沈家出手了。要说是他,又有点牵强。”陈芸自顾自地分析着,父女俩谁都不搭话,一个是不关心,另一个是不想沾边儿。

      此时场上竞价已经喊到4500万,超过之前的北宋汝窑天青釉洗,成为本场最高价,却依然是刚刚三足鼎立的架势。

      只是价格越高,买家出价的时间间隔就会越长,除了二楼那位,一直保持匀速提价。

      陈泱此时心已经完全放下,她单手支颐,起了看热闹的心思。

      花钱这件事上,她难得的和沈时昱一个德性。只要是钱能解决的事情,他们都花得干脆,没有半分纠缠的耐心。这么吊着剩下两个买家,不太像他的行事做派。

      刚刚那个镯子,拍得就很像他。

      到了5000万的时候,电话出价的买家已经退出。好嘛,决赛圈了。拍卖师的语气也越来越高亢:“场内前排出价5200万,还有更高的吗?”

      “5200万一次!5200万两次!”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最终成交价时,陈泱也没了兴致,后靠在沙发椅背上,琢磨着晚上回家让张婶做点什么好。

      “6000万,场内出价6000万!”

      直接跳价800万。陈泱猛地抬头去看电视大屏的转播,拍卖师的视线在他面前的电子屏扫了又扫,那是,二楼的出价。

      心念电转间,陈泱便确定了,是沈时昱。

      “6000万一次!6000万两次!6000万三次!恭喜拍卖ID3514的买家,以6000万人民币的最终成交价获得单鹤鸣先生的山水画《悲秋》。”

      摁下浮动的心思,陈泱端起茶杯,朝着单鹤鸣的方向抬了抬,笑眼盈盈:“恭喜爸爸,首拍大获成功。”

      现代水墨画里,能够拍出千万以上价格的不多,6000万算是很好的成绩了。

      单鹤鸣不在乎这些虚头,神色没有太大的起伏,但见陈泱高兴,他心里也松快,起身离去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家里见。”

      按照流程,本场慈善拍卖中创下最高记录的拍品作者,要接受合影和专访。

      为了瞒着这层关系,一家人兵分两路,单鹤鸣和陈芸露面,陈泱则从原来的VIP通道下去,先行回家。

      陈泱在电梯里给文心发了消息,出来时保姆车堪堪停在门口,文心正拿着她的披肩和墨镜等在车边。

      一见到她,便拿着东西迎了上去:“还顺利吗?”

      细腻的披肩拥围着纤弱的肩头,陈泱拨弄出压在下面的长发,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相当顺利,爸爸那幅画创下了全场最高记录呢!”

      她那副小孩炫耀父母的表情令文心忍俊不禁,却还是真诚地祝贺道:“那要恭喜叔叔了。” 接着,话锋一转:“那你呢,今天拍的是什么?”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陈泱上扬的眼尾往下掉了掉,嘴一瘪,声量也小了些:“没拍到。”

      “一件都没拍啊?”文心感觉意外,嗓门儿也不由地提高了。

      明星参加慈善拍卖,大小都得表示点儿,不然很容易被扣上假慈善的污名。何况陈泱还是进组以后请假出来参加,在某些激进的事业粉眼里,更是“罪加一等”。

      “我拍了!没拍到嘛。”虽然嘴上辩了两句,但她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因为牵挂着家里的事,确实没太留心去拍卖,挨骂也不冤枉。

      捏紧披肩,陈泱轻叹一声:“给俞姐打个电话吧,让她准备一下公关预案,估计晚点儿就会有我的词条出来了。”

      文心点头,立刻掏出电话给俞非晚打去。陈泱抬脚往车边走的时候,一道清越的声音唤住了她:“陈泱姐姐!”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捏着信纸站在不远处,望着她,眼里盛满她熟悉的雀跃和期待。

      被汗水濡湿的耳发贴在她瘦弱而青涩的面庞上,胸腔急剧起伏,微微喘息,应是一路跑来的:“陈泱姐姐,可以收信吗?我……我很喜欢你,从早上等到现在,终于等到你了。”

      陈泱没有上前,也没有继续往车上走。她一向顾惜粉丝,每份心意都珍而重之,收信收花都亲自去接,合照签名也很少推脱。

      但这个女孩子不该出现在这里。

      因为陈芸提前沟通,她才能从这个通道离开。这层停车场是专属开放,一般人没有权限到这层来。

      这个女孩为什么知道她在这儿,又是怎么进来的,陡生的疑虑多少令她有些不安。

      “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大概是陈泱的警惕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她往后退了两步,眼里的光忽而寂灭,紧紧捏在手中的信纸,也皱成了一团。

      陈泱有些心软。

      她看了眼一旁打电话的文心,又望向那个因失落而低垂着脑袋的女孩,还是走了过去。

      “给我吧。下次不要一个人等这么久。”站在离她还有两步远的地方,陈泱柔柔地伸出手。

      那女孩缓缓抬头,先是怔忡地盯着她看,几秒过后,才松开紧攥在手心的蓝色信封,颤巍巍地递过去。

      咫尺之间,信翩然飘落。

      指尖相触,陈泱先是感觉到一阵凉意,刹那间这凉意变作一条冰冷滑腻的蛇,死死缠住她的手腕。

      惊惶如藤蔓疯长。

      陈泱挣着手想往后退,对方却远不像看上去那么瘦弱。枯槁的五指深深嵌入她腕关节一圈的皮肤,如何都甩不开。

      “你干什么,快放开!”她压住喉间的颤音,低声斥道。

      那女孩却恍若未闻似的,刚刚还鲜活的双眼此时死死锁住陈泱,仿佛索命的厉鬼。

      陈泱扭头想叫文心,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黑乎乎的液体兜头盖脸地泼了她一身,力道之大,像一记重重的耳光。

      她浑身湿透,如同被人施了定身咒般,愣在原地。

      世界寂静无声,只剩文心的惊呼。

      突然,禁锢在手腕上的力道被人扯开,下一秒暖意裹身,一道声音温厚安抚着她:“别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泼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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