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混生活》执孟

4、第 4 章

　　章节四

　　喻飞清早和距离冉乔阳座位最近的荷花姐换了工位。
　　荷花姐巴望不得，虽说组长不严厉，但是谁乐意在管理人员眼皮子底下做事啊？
　　组里都还记得这个三个月前来干过十天的临时工，这小伙子高大帅气，还是好记住的，问起他这阵子去了哪里，他也实话实说：“去了市里，差点把自己饿死，就又回来了，明年再战。”
　　“哈哈哈，年轻人，还是要闯一闯。”
　　“闯什么，都为糊口而已。”喻飞融入环境快，毕竟手上的活儿算熟悉，这里的人也大都没有变化。
　　也有新面孔，刚来三四天的一个小姑娘，看着年纪十七八的样子，光化了眼妆，所以妆容有些奇怪，因为她皮肤不白，着重眼部看着妆面就会不太干净。
　　一上午就净听她接话了，什么话题都要接上两句，在喻飞看来有些表现欲。
　　最让他表情差点破功的，是那小姑娘说她读初中的时候打人，一脚把对方踹出去三米远。
　　大家闲来无事什么都听，感不感兴趣总有人接下话。
　　所以有人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她碰了不该碰的人。”
　　很好，很社会。
　　小姑娘话音刚落，喻飞就看见冉乔阳起身的动静，知道他是要去抽烟了，赶紧跟上。
　　到了天台才笑出来。
　　冉乔阳也抿了下嘴，知道他在笑什么。
　　先把烟点上了问他：“没烟抽了？”
　　“有。”
　　冉乔阳点点头收回自己的烟盒子。
　　“我早想出来抽烟了，一直在等你。”
　　“等我做什么，想抽烟了自己出来啊。”
　　喻飞想，这人果然是没有组队抽烟的概念的……他冷淡的性子，自己已经在连续近三个月都给他发消息，每次都只能得到丁点回复中习惯了。
　　同时也习惯了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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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和晚饭时间喻飞跟冉乔阳一起去吃的食堂，今晚上不加班，喻飞也才从同事那里知道了小厂子哪有那么多班加，淡季不忙的时候，临时工全放假，正式工一天只上上午4个小时的时候都有，只是大家工资算工时的，天天四小时怕得是厂子要倒了，喝西北风。
　　早八晚五，吃了晚饭喻飞回到自己宿舍，厂里大多数人都跑紫东城玩去了，陈简回了宿舍就开始在自己床上k歌。
　　时间还早，不担心吵到喻飞。
　　喻飞玩了会儿手机没意思，陈简留心到他，说：“不出去玩很无聊的，宿管王叔那里有副羽毛球拍，你可以借来去厂房外面空地上运动下，累了回来也好睡觉。”
　　于是冉乔阳被喻飞软磨硬泡拉出了宿舍，打羽毛球。
　　七点多天才会黑，打一个多小时。
　　冉乔阳以前干活儿多，身体素质好，现在多数时候就是坐着记录工作生产，猛得运动个把小时还挺畅快。
　　等到日落西山，光线不再那么明亮，喻飞去还了羽毛球拍，拖冉乔阳一起去买水喝。
　　冉乔阳是看出来了，这人不在意他的性子，除了上班时间，一有空闲就喜欢黏着自己……抽烟、吃饭，下班后也要把自己从宿舍拽出来。
　　以往上前来和他交流的，面对他的爱搭不理，都直接放弃，这人真奇怪。
　　不烦，也就随他靠近。
　　夜里凉快，也许是工业区灯火稀疏的缘故，夜幕群星璀璨，有心能找出许多星座。
　　“乔阳，你抬头看看，这里能看到好多星星。”喻飞想着他和冉乔阳亲近一点了，又是同龄人，当然称呼名字就行。
　　冉乔阳闻声抬头，也不禁一怔，原来‘满天繁星’一点都不夸张。
　　“哎，这种夜空只有很小的时候看见过了。”喻飞长叹了一口气，“可惜我七百块手机的垃圾像素记录不下来。”
　　“……”
　　冉乔阳想起在网上看到过的星空壁纸，很震撼惊艳，可总不及亲眼所见。
　　“在市区我最多看到一两颗，喏，那颗。”喻飞指了下月亮旁边最亮的给他看，“不是金星就是木星，哈哈，记不太清。”
　　“嗯。”他懂得不多，不过还是顺着喻飞指的方向去看，很好认，确实比其他星星更亮，他难得想多说点什么，来显得自己不那么冷漠，无奈实在不会聊天，只做简单的回应。
　　喻飞没注意到他欲言又止归于沉默。
　　回宿舍的路上，喻飞发现两人的影子很有意思，忍不住侧头看身边人：“乔阳，你就到我肩膀。”
　　换一般男生被说矮，九成得炸毛，然而冉乔阳不在意，轻声说：“嗯，我这两年还长高一点了，不然一六七都没有。”
　　他出来打工的时候，正是男孩发育长个子的年纪。
　　喻飞也想起了这么一回事，笑嘻嘻弯下腰去看他表情，明知故问：“没生气吧？”
　　冉乔阳扫了他一眼：“好好走路，我不在意身高。”
　　而且他不在意的东西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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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车间里不少人顶着炸了的头发来上班，都是昨晚不加班，跑去紫东城的大排档或者ktv喝酒的，酒意没散光，没耽误干活儿也就没被说什么，这很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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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乔阳一年四季都是深色不带图案T恤，黑色或者深灰色工装裤，天气冷的时候就加外套，裤兜里永远放了小零食。喻飞一闲下来就不自觉爱观察他，好几件T恤穿在他身上都有些宽松，直到周末休息日，终于缠着他答应下来一起去紫东城，他才知道为什么冉乔阳好几件衣服看着好像大了一两个码。
　　——断码清仓。
　　喻飞看到冉乔阳给他指的一家服装超市，他衣服都在这里买的。
　　“……”
　　紫东城极其热闹，建设和普通县城差不多，银行商场，网吧宾馆都有，临街商铺也多，物价便宜，最夸张的是网吧，两块钱一个小时，徐展待市区城中村那家算便宜的了，都要七块！
　　生活无非衣食住行，这里什么都不缺。
　　因为发现了紫东城这么个可以溜达的去处，厂里的日子比喻飞预计的好太多，没那么枯燥，而且每个月差不多半个月会晚上加班，他本是做好天天加班的心理准备来的。
　　喻飞成了冉乔阳的闹钟，每天早上七点半敲他房门叫他起床去吃早餐，然后去开工。
　　单休日要么一起去紫东城逛逛，要么在厂里宿舍聊天，当然，是他不停的说，冉乔阳认真沉默的听。
　　时间悄然流逝，在喻飞起床打了个喷嚏后才惊觉，已经进一月份，他来这里已经过去三个多月。
　　早上七点半，冉乔阳洗漱好了没等到敲门声，这阵子都习以为常，突然没了动静还有些不适应。
　　估计那人是赖床了？
　　冉乔阳打开房门就看见抬手正准备敲门的男人。
　　“晚了几分钟，今天起床感觉有点感冒了。”喻飞咧嘴，“走吧，去买早餐，陈简说快递代收点旁边，有家卖鸡蛋饼的味道很好，我们今天去买那个吃。”
　　“嗯。”冉乔阳看他脸色还可以，应该是起床出被窝那一小会儿冷到了，没什么大事，“y省冬天不会很冷，但是昼夜温差大。”
　　白天二十度左右，夜里到清晨能低到五、六度，宿舍没有空调，小太阳通宵开怕不安全，不盖厚被子当然会冷的。
　　“今晚我把外套搭在被子上就行，月底过年，厂里通知放假时间了吗。”
　　冉乔阳睫毛颤了一下，差点忘了这人来的时候，说的是做到年底……明年去市区找工作。
　　“16号放，你攒够钱了？”
　　说到存款，喻飞格外有成就感。
　　“我一直跟你在一块儿，你还不知道么，我又不喝酒不去按摩，衣服也是服装超市买的合身就行，没什么花钱的地方。”等15号发工资，他能有个一万出头了。
　　冉乔阳点点头，没说话。
　　“你不问我有多少了？”喻飞特别喜欢看清晨时，他的模样，眼神清明，浑身却又带着刚睡醒正回魂的游离，在他看来有些可爱。
　　“嗯。”
　　“乔阳，没睡饱啊？”喻飞察觉到他兴致不高，冉乔阳是真话少还是真不想说话，几个月下来，他已经能分清了。
　　“睡挺好。”
　　喻飞另起话题：“你放年假就回老家去过年吗？”
　　“不回。”冉乔阳拿好买的鸡蛋饼，撇了下眉头，不等喻飞还在等老板给他装袋，转身就走了。
　　不论是喻飞存够了钱要去奔前程了，还是过年回不回家的话题，都让他没来由的烦躁，冉乔阳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想停下脚步等他，身体又不受控制自顾自往厂房走去。
　　他自己都不清楚原因，按理说独自过了那么多年，春节这种话题他是无感的，相处以来喻飞一直迁就自己奇怪的脾气，当然是朋友了，该祝贺他替他开心才对。
　　越想冉乔阳目光越黯淡。
　　喻飞诧异不解，难得冉乔阳外露出情绪波动，他迅速回想了一遍从两人一起出宿舍后，自己说过的话，没哪里不对劲，那估计是因为过年？
　　今天冉乔阳烟也没去抽，午饭晚饭都自己去厂门口下馆子，晚上加班，收工就回了自己宿舍。
　　喻飞没想过如果冉乔阳不理他，干活儿时间会那么漫长难熬，说不理吧，也回应他，但他就是知道那人不开心了。
　　“哟，跟乔阳吵架了？”陈简打包宵夜回宿舍，第一件事就是目光锁定鞋都没脱，瘫床上那个大个子。
　　都在一个车间，喻飞跟他同宿舍，关系也不错，多留意了几眼就能看出不同，今天这两人烟不一起去抽了，食堂也就喻飞自己去了。
　　“我说错话了。”尽管没搞清具体哪里说错。
　　“啧啧，看你们两冷战，怎么跟小两口闹别扭一样啊？”陈简越想越觉得像，喻飞还是个痴汉黏人精。
　　就冉乔阳那种你把嘴说干，他都无动于衷的样子，谁那么有空上赶着去贴着他啊？约也约不动，不爱玩，所以他挺佩服喻飞的。
　　够有耐心，脸真热乎。
　　喻飞笑了声，拿枕头边的抽纸砸了过去：“会不会说话，什么两口子。”
　　陈简接住抽纸放在了自己床上：“谢了，正好昨晚赴会五姑娘，纸巾用没了。”
　　“不是我说，你看看，我一两句话你就朝我砸东西，你会这么对乔阳吗？”
　　陈简叹气，拖了个塑料凳当桌子，坐地上开始吃夜宵：“算了算了，是我不配。”
　　喻飞笑了笑没把他话放心上，跟冉乔阳摆脸色？这辈子都别想见他搭理你了。
　　自然而然忽略了为什么这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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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
　　喻飞照常去冉乔阳房间，找他一起去上班。
　　他恢复了往常的模样，等到去天台抽烟的时间，喻飞才小心翼翼说：“昨天你一天没抽烟。”
　　“嗯，昨天喉咙不舒服。”
　　是真是假不重要，但冉乔阳莫名的不愉快算是翻篇了，临近厂里放假剩下的两周，两人都如之前一样同进同出。
　　1月16号，正式放假。
　　喻飞结清了工资，在宿舍收拾好背包，没什么要买回去的，他家里没人。行李还是一个双肩包。
　　【东西收拾好了？】
　　少见，冉乔阳主动发消息给他。
　　【嗯，你现在哪儿呢】
　　【厂门口，出来】
　　喻飞速度飞快，积极的奔去。
　　“你来开。”冉乔阳借了辆小电驴，他要去紫东城的时候，都靠这个。
　　“你要去紫东城买东西吗？”
　　冉乔阳迟疑了几秒，坐在他身后说：“去紫东饭店，请你吃个饭。”
　　即是为分别，也为他明年的前程。
　　不管来了同乡还是朋友投奔，接风践行大家都会去紫东饭店吃一顿，体面，今天还是冉乔阳第一次做东，他把喻飞当朋友了，想学着对待兄弟朋友的方式来对他，所以上周就定好了包厢。
　　饭店他跟着阿司大叔他们来过两三次，建筑装修都年代感十足，且不是什么复古风仿的八九十年代，而是真上了年头。
　　最近几天这里无论散桌还是包厢都爆满。
　　冉乔阳和喻飞跟着服务生引领进了包厢，他用茶水烫碗碟，让喻飞点菜：“我不挑食。”
　　“你不爱吃甜的。”喻飞下意识就接了话，也没什么不对，“咸口，喜欢香辣不喜欢麻辣。”
　　冉乔阳烫碗的动作一顿，浅浅笑了。
　　“点个酸菜鱼。”冉乔阳想起来什么，指定了一个菜。
　　“嗯？”喻飞不爱酸的，记得他也是无感的啊。
　　“我还叫了陈简，他等会儿到。”冉乔阳说，“你不是和他同宿舍几个月，关系最好了吗？”
　　“我和你最好了。”
　　冉乔阳无奈笑道：“我说你宿舍里。”
　　人经不得说，一说就来了。
　　陈简先跟冉乔阳打了招呼，把买的准备带回老家的特产放座椅边上，坐下就说：“托你的福啊好兄弟，我有生之年能遇上乔阳请客吃饭。”
　　“那可不是，你三生有幸。”
　　“是的是的，年关我就那么幸运了，明年一定顺风顺水。”快过年这阵子，谁都是吉祥话挂嘴边。
　　陈简和喻飞，两个都是能说会道的，又都熟悉，这顿饭吃的愉快，冉乔阳依旧默默吃饭，听得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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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舍楼冷清了下来，不少人已经动身回老家。
　　吃完饭回宿舍，喻飞就背上了包。
　　冉乔阳看着他，掩饰着自己一时的手足无措：“现在就要走吗？”
　　“嗯，明早的火车票，徐展也要回去，我今天先去市里找他汇合。”
　　“喔，走吧，送你上车。”
　　这还是冉乔阳第一次送别一个人。
　　滋味新奇又难言。
　　冉乔阳想，这次他攒够了能在市区租房安定下来的本钱，应该不会再见了。
　　那时候他们不是隔着二十公里，而是两个不同的生活，他融入环境很快，交新朋友，建立新的朋友圈子。
　　自己应该是他遇见过的最无聊的人。
　　这几个月回忆起来，竟没有任何值得提出来说一说的特别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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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当天，冉乔阳去打包了两个小菜回宿舍自己吃。
　　没回家过年，留在厂里的，多是去紫东城住宾馆，没日没夜的狂欢了。
　　喻飞从除夕到元宵都有发消息来，无非是些闲聊的话，冉乔阳偶尔回一两句。
　　他在尽力恢复从前的生活，早上没人敲门，吃饭自己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