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洛凡降世 ...
-
天帝许久才处理完战后的事宜,他屏退左右,一个人静静地坐到儿子长琴的尸身旁,那尸身上的衣物像是被烧焦了一样已是破烂不堪,周身的血污早已发黑,再看不出原本此人的样貌来。天帝坐在这尸身旁边,背影越发佝偻着,他掩着面,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所有的房门都紧闭着,整个屋子空旷而宁静,豆大的水滴“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天帝的脊背更加佝偻了,整个人好像都蜷成了一团,又有几滴泪滴掉落在地,房子更加宁静了。过了许久,天帝才又直起身,他从衣袖里拿出一块干净的绢布来轻轻地为儿子擦拭着身体。长琴凌乱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脸,天帝轻轻地将那一缕缕发丝挪开,那稚嫩的脸渐渐显现出来,一道道的伤痕在他的脸上凌乱的飞舞着,眼角竟还残留着他临去时最后的一滴泪,天帝轻轻抚去,用手轻轻抚摸着那一道道伤疤,那伤疤竟一点点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长琴稚嫩而苍白的脸,冰冷的,没有半分血色。天帝颤抖着手,又将长琴破碎的衣服一点点轻轻摘去,好像生怕会弄痛他一样轻轻擦拭着儿子冰冷尸身上的血污,轻轻的,一点一点的,把儿子原本的模样一点点擦拭出来,他小心翼翼,就好像儿子还活着一样。他有多久没有这么仔细注视过这个孩子了呢?他想不起来了,天帝看着已魂飞魄散成为尸身的儿子,想起初见他时他也是这样躺着,一点点从一个婴孩到蹒跚学步,从牙牙学语到与他争论天下,这是个多聪颖的孩子啊!出生便是神,天帝越是这样想着,越是控制不住地湿了眼眶,像要把这孩子的一生都要重新活一遍一样,陷进回忆无法抽离。
许久,天帝在为长琴换衣时突然发现长琴尸身的胸口处似乎在闪烁着微弱的光,天帝很是意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团光,竟然是一支彩色的凤羽!那凤羽上有醇厚的灵力缠绕,紧紧包裹着一团微弱的光,那光如初生的心脏一般,一张一合地微弱地跳动着,天帝忍不住流下泪来,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凤羽,生怕它会再次破碎,那是长琴破碎的一缕元神。重黎明白了!在封天印破碎的那一刻,穷桑用自己的凤羽护住了长琴的一丝元神,没有让长琴的元神随着封天印一同消散,有元神在就好!哪怕一丝也好!重黎立刻凝聚灵力,用自己的修为小心地将这凤羽团团包裹起来,拼尽全力也要把这脆弱的元神保护起来,那凤羽一点点化作成了一支小小的金羽,轻轻地落在天帝的手心中,被天帝小心翼翼地收起来随身携带。
穷桑与长琴的尸骨一同被天帝葬在了天界圣地苍梧山,由祝狌看守,从此世间再无天族与鸟族之分。白挚重伤,被天帝日夜悉心照料,在昏迷了三百年后方醒了过来。
“你醒了”重黎看见白挚半睁着眼睛温和地叫道。
白挚动了动眼睛,只觉得整个身体都是木的,他张张嘴,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重黎看出白挚的不便,伸手将其扶起,让他半躺在床上,拿过一碗水来轻轻地喂他喝了两口。
白挚喝了水,那水顺着喉咙流入腹中,只觉得凛冽甘甜,喝下去便觉得神清气爽许多,身上也渐渐觉得有了力气。
“天君?我怎会在这里?”白挚缓过神来疑惑地问道,望了望四周,这里仙气缭绕应是天族的居所。
“三百年前天族与鸟族大战,你受了重伤,已经在这里昏睡三百年了”重黎温和地说道。
白挚看向重黎,他的目光慈祥而坚定,有着神的威严又流露出慈父般的温和。那三百前的记忆一点点涌上眼前,于他而言这一切是刚刚才发生过的事情一样,所有的痛苦也一齐涌上前来,他不自觉地蜷缩着,将脸深深地埋了起来。
好一会儿白挚才又将头抬起来问道:“天君可知家父如何了?长琴呢?”
“他们一同葬在苍梧山了,一会儿我带你去看他们”重黎不慌不忙地答道,他看着白挚宛若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样。
苍梧山是仙家圣地,位处东荒,于洛水以北,山高耸入云,草木繁盛,山内云雾缭绕,狌狌一族居住于此,是极具灵气之地。天帝带着白挚到苍梧山前,祝狌忙过来迎接,他长着人脸猿身,雪白的耳朵,一身长长的毛发,身穿朴素的长衫,模样倒很是温和,据说能够通晓过去。
“天君是来祭拜故人吗?”祝狌走到近前弯着腰毕恭毕敬地说道。
“嗯,我们独自走走,你不必跟随”天帝回答道。
“是”祝狌答应一声,弯着腰后退几步走了。
在苍梧山之南雾气稍浅,有玄鸟成群在空中盘旋低鸣,长琴与穷桑埋葬于此。天帝领着白挚来到二人墓前俯身祭拜,白挚跪在地上一时想起诸多往事,不觉地流下眼泪。
“你母亲的事,你莫要怪你父亲”天帝站在白挚身边说道,语气温和。
白挚只觉得心中苦闷,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跪着。
“我与你父亲自幼相识,他的事我最为了解”天帝看着穷桑的墓回忆涌动,独自说着“你父亲自幼天资聪颖,小小年纪便当上了鸟族首领,你母亲青鸾幼时失恃,所以自幼便养在你祖母那里,与你父亲相依相伴感情甚深;在天地未分之时,万物混沌,妖魔当道,我与你父亲都有至亲在这积年累月的纷争中死去,那时我们并肩作战,你父亲一直对魔族积怨甚深,一心想消灭魔族,但万物皆有灵,且相生相克,我们为此产生分歧,划分六界之时我劈开天地,长琴母亲为补天而死,她是你的姑母,你父亲的亲妹妹,你父亲因此记恨于我,万年不曾相见。”
白挚没想到长琴竟然真是他的兄弟,他面露苦色,垂着头,一言不发。
“你母亲并非你父亲所杀,她是我妹妹,大战之前她曾找过我,劝我和你父亲停手,我们无人肯听,甚至大打出手,你母亲是于万丈冰泉自刎而死”重黎说着当年之事浮现于眼前不觉悲痛万分,流下泪来。
得知母亲并非父亲所杀白挚松了口气,他跪在地上,身体忍不住地颤抖着,压抑了三百年的痛苦终于可以释放出来,他蜷缩着,痛哭着。
重黎低着头,用手轻轻拍了拍白挚的肩膀认真地说道:“挚儿,做我的儿子吧!”
一场大战,他们一个失了儿子,一个失了双亲。
过了许久,后启匆匆忙忙地找了过来。
“天君!白挚公子!”后启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白挚抬起头来看着后启。
“来此找我有何要事?”天君忙问道。后启是自幼便陪他一同征战的人,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此事倒也不大,天君可还记得三百年前大战以后洛水倒流出现异象?”后启弓着腰不紧不慢地向着天君说道。
天帝点点头说道:“确有此事,可是又有何异常了?”
“当时天君命小神注意洛水动向,小神不敢怠慢,日日观察,这三百年来洛水一如当时倒流着,直到今日小神再去查看时那洛水河底竟已干涸了,那洛水在空中形成了个巨大的水球,与那河底脱离了,想是到了时候了”后启说道。
天帝听了微微点了点头,沉吟半刻说道:“即使如此,我们一同去看看吧!”
“是!”白挚与后启一同答应道。
即刻到了洛水,那洛水一如三百年前般汹涌澎湃,巨大的水球在空中不停地翻滚着,河底干涸形成了个巨大的坑,坑里干巴巴的不生一寸草木。天帝一到,立刻查觉到洛水周围聚拢着很强的灵力,三人仰头望着洛水,天帝一言不发,伸出手来用灵力去感知这个巨大的水球,那水球被灵力包裹着,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有规律地跳动着,宛如一个孩童的心脏一样。
“这水球似乎不如之前那般大了”后启有些迟疑地说道。
“之前比这还要大吗?”白挚看着后启疑惑道。洛水对他而言是个充满回忆之地,他儿时与长琴在洛水相识,当时年幼的他失足落入水中,被长琴所救,自此二人时常到洛水河畔比试术法或是抚琴畅谈,亲如兄弟。
“三百年前大战之后洛水突生异象,当时狂浪滔天仰头不见日月,过些时日便在空中形成了个巨大的水球,那水球也是遮云蔽日,连天都望不见了,原本水球与地相连,倒不觉得什么,今日突与地分离,反倒觉得这水球四周空旷不少,你看那边的天已露出大半了”后启说道。
白挚听得此言点点头,心中也疑惑起来,洛水本是世间至纯之水,他每次来此洛水都宛如镜面一般平静,如今怎会如此不安分起来?天帝一直未发一言,此刻他收了手,静静地望着半空中的水球,微微皱着眉头目光有些严肃,白挚与后启也一同望向半空,三人沉默着。不多时那包裹着水球的灵力突然发出光来,晃的人无法看清水球里面都发生了什么,只能看见那水球正十分迅速地越来越小,渐渐地真就如个婴儿般大小了,天帝见状立刻伸出双手来接,那小小的水球便径直朝着天帝缓缓落下来直落到天帝怀中,变成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女婴!三人一同仔细瞧着这个女婴。女婴躺在天帝怀中缓缓睁开双眼,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好看,天帝低头看着她,她直直地看着天帝“咯咯咯”地笑起来,笑容干净极了!天帝见了心中欢喜,嘴角微微上扬,用手轻轻一点,幻化出小小的包裹来将这女婴包裹着,天帝看着这个女婴,思索了一下说道:“你本是洛水,入了因果要来这凡尘走上一朝,做了我重黎的女儿,从此你便叫洛凡吧!”白挚目不转睛地瞧着这个女婴,心里喜爱极了。